
为了谋生计,我跟着家里长辈学习给亡者破地狱。
所谓破地狱,就是帮亡者超度净化。
师傅跟我说这一行很注重经验,一般学个三五年,才会有人愿意给单。
可四月初四那一天,一张大单主动找上了门。
“第一次?那更好!我女儿就喜欢年轻帅哥,我要这位小师傅来给我女儿破地狱!”
仔细观察,那人居然还是城中首富陆风,
他的女儿,正是前段时间因为霸凌同学畏罪自杀的富二代。
在五十万的巨大诱惑下,我接了第一张单。
1
看着陆风那带点变态的笑容,师傅再三提醒着他。
“陆总,陈乐维没有经验,只是跟着我做过几场法事,您看要不要换……”
“哪来那么多废话,你就说这单你徒弟接不接,难不成,你们是不屑给我女儿超度?”
陆风眉头紧蹙,眼神满含着愠怒。
在我们这一行,最忌讳的就是挑单,这是最不尊重死者的。
一旦传出去,在一行的名声算是臭了。。
更何况,陆风还是城中首富,要权有权,要钱有钱,得罪了他,基本上不用在城里混了。
师傅连忙摆手,踉踉跄跄地回应道:
“怎么会嫌弃令千金呢,虽然她是个杀人犯,但是我们这一行是……”
我拉了拉师傅的衣袖,瞥了一眼满眼震怒的陆风。
他的女儿,正是之前城中闹得沸沸扬扬的新闻主角,陆氏集团的千金陆胜楠。
据说,这位富二代平日里在学校是个温柔体贴的学生,一个月前竟然爆出她诱拐了几个女同学回家,逼迫她们拍摄不雅照片,其中一个还被虐待致死。
新闻被爆出后这位富二代因为忍受不了社会舆论,居然服毒自杀。
显然,陆风也听见了师傅的话,脸上却多了几分释然。
“我知道,我女儿干的事情太残忍,只是她毕竟是我的女儿。”
“你们要是良心不安,我可以加钱,我女儿生前喜欢年轻帅哥,死了也不会希望是你们这些上了年纪的大叔来送她走的。”
“三十万?”
“五十万?”
听着价格翻倍翻倍的涨,想起家里卧病在床的爸爸,我拍了拍桌子。
“这单,我接!”
也许是现在干这行的年轻人太少了,陆风嘴角扬起一抹满意的微笑,随手便拿出一张支票。
“这里是十万定金!剩下的等事情结束后给你结。”
陆风的动作之快,似乎生怕我会反悔。
师傅只好深深叹了一口气,妥协道:
“行吧,到时候我跟着你帮忙打点一下……”
话音未落,便听见了陆风的厉声拒绝。
“不行!”
“我的女儿,不喜欢热闹,一个人就够了。”
“更何况,她走得也不光彩,肯定是不喜欢那么多人的。”
“你要是觉得辛苦,事后我再给陈乐维十万辛苦费!”
我本来还想拒绝,听见加钱的时候咽了咽口水,连忙拍了拍师傅的肩膀,拍着自己的胸脯。
“师傅,我可以的!”
为了我们在这一行的名声,师傅只好作罢,和我一起把陆风送出门,嘴里不停念叨着:
“有钱人的想法,还真是奇怪。乐维,你记得小心点,别毁了我的名声。”
我满脸欢喜地点了点头,仔细整理着我的行当。
2
到了陆风选定的日子,陆家早早地就派了车过来接我。
“我们陆总注意隐私,请你不要拉开窗帘到处观望,到了目的地我自然会叫你下车的。”
司机严肃的声音,吓得我只敢直愣愣地坐着,生怕得罪了这位首富。
约莫过了一个小时,我才到达了传说中的富豪区。
下车的时候,我直接愣在原地。
十二层楼高的别墅,装修华丽,门边金光闪闪的装饰,险些亮瞎了我的眼睛。
在管家的带领下,我满心期待地走进了别墅。
跟司机口中的注意隐私不一样,大厅里竟坐了满满当当的二三十人。
我才刚缓过神来,一双手紧紧地握着了我。
“陈师傅,我们又见面了。”
抬头看去,陆风神色严肃地拽着我,他的身旁还跟着一个年龄差不多的女人,被一个大概二十三四岁的年轻男子搀扶着,看上去伤心得很。
“陈师傅,我女儿的事就拜托你了,你一定要办得妥帖,让我的女儿走得祥和一些。”
身旁的男子上下打量着我,不知怎的,神情竟有几分嘲讽。
“各位宾客,既然师傅已经到了,请各位稍等片刻,我带他去隔壁的灵堂准备一下我姐姐的事情。”
看来这名男子就是传说中在国外留学的陆家少爷,陆铭川。
平日里倒是很少看见他的新闻,想必是出了大事后才匆匆回来的。
在陆铭川的带领下,我跟随着陆风夫妇俩来到别墅旁边的灵堂,一进门,就闻到了相当浓郁的香薰味,呛得我咳嗽了两声。
富贵人家就是不一样,竟然单独建了一座房间给已经去世的人。
也许是为了保存尸体,空调开到18度,冷得我直达哆嗦,活人都变成了死人的温度。
我穿上喃嗼师的行当,学着师傅的模样询问着亡者的信息。
陆太太声音颤抖着,仔细说着女儿生前的事情。
“我女儿名叫陆胜楠,丁丑年农历初一午时三刻生,今年二十八岁,刚刚考完博士生,正准备接手家里的产业……”
陆风在一旁擦拭着眼泪,陆铭川则体贴地递上了纸巾。
我仔细地记录者每一个重要的信息。
“还有个事情要跟您确认一下,虽然新闻上也说了……”
“令千金的死因是服毒自杀,我这边想要了解一下是什么毒,因为不一样的毒可能会导致她走向不同的轮回。”
陆太太突然哽咽,满眼惊惶地看着我。
“死因很重要吗?”
我摸了摸脑袋。
“当然重要!超度的时候要是说得不对,亡者怎能安心上路,到时候痴恋人间……”
闻言,陆风不安地从一旁的纸钱堆上拿出一张白纸递给我。
“待会你把这张纸一起烧去,死因毕竟不光彩,胜楠肯定也不想多说。”
那种纸我在师傅的道具箱里见过,经过特殊处理,需要泡水才能浮现出来。
本着收钱办事的原则,一切只需要按照主人家的想法去做就行。
我点了点头,把陆风给的纸条放在棺木旁。
以还要招待客人为名,陆铭川搀扶着陆风夫妇俩离开了灵堂。
临走前,陆家的管家就收了我的手机。
“陈先生,不好意思,陆总说最近太多关于小姐的丑闻,所以需要加强安保检查,您的手机请给我保管,这里还有一台备用机,有什么需要您可以联系我。”
我刚想说最好还是留个人看着,以防我有什么需求。
可一转眼,陆家的人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大门也被紧紧锁上。
一时之间,偌大的灵堂只剩下那台备用手机和我。
所谓钱财壮人胆,既然收了这笔巨额,自然是要替人办事的。
我吼了一声壮壮胆,学着师傅的模样,念着咒语,缓缓走向棺木。
3
我拿出符纸擦拭着金丝楠木棺材的边缘,以作净化之用。
陆胜楠神情平和地躺在棺材上,肤色白皙,尽管紧闭双眼,五官竟也透出祥和的感觉,看来走的时候很安详,没有任何痛苦。
要不是新闻上把她虐杀同学的事情爆出来,估计以她的形象还真能骗到更多人。
我对着本子上记录的重要消息,念着经文,刚要把铜钱放进陆胜楠的口中的时候,灵堂响起了一段音乐。
我瞬间吓了一个激灵,这毕竟是我第一次独自超度亡者,难道这么邪门?
安静下来后,我还听见一阵熟悉的抖动声。
顺着铃声的声音,我找到了刚刚管家留给我的备用手机,上面显示着一串陌生的号码,应该就是陆家的人。
“陈师傅,我夫人给女儿准备了一套寿衣,就在棺木旁,麻烦你帮她换上。”
我愣了几秒。
“可是这男女有别……你们不介意吗?”
“你们喃呒师眼里,不是只有活人和死人的区别吗?还分男女吗?你放心,等你出来,辛苦费少不了你的。”
陆风刚把话说完,下一秒就听见了陆太太呜咽的声音。
“拜托您了陈师傅,现在一时半刻也找不到人愿意干这种事了,我的女儿向来最爱美了,不能风风光光走,也得美美地离开啊。”
听见陆太太的声音,我动了恻隐之心。
“好吧。”
干这一行,本来就不会忌讳跟亡者亲密接触,可这毕竟是我的第一次,更别说以往并没有这个服务的。
为了尊重亡者,我用符水在陆胜楠身上撒了三道水,把两道符分别压在陆胜楠的手掌下。
碰到她的指尖时,竟感觉有些暖意。
也许是我太紧张手心出汗了吧,我自嘲地哼笑了一声。
本着礼多人不怪的原则,在更衣之前,我蹲坐在棺木前念了一轮往生咒,正打算烧一份纸钱后才开始帮陆胜楠更衣。
可刚拿起纸钱,电话铃声再次响起,电话那头传来了陆风焦急的声音。
“陈师傅,还没换好衣服吗?”
我眉头紧皱,不自觉地环顾四周,却也没发现有其他人的踪迹。
“我的意思是,那套衣服工艺繁杂,你会穿吗?我看你也没给我打电话问。”
陆风支支吾吾地问道。
也是,他自己花钱做的法事,怎么会鬼鬼祟祟看呢。
我打消了心中的疑虑。
“只是打算先做一场仪式后,再给令千金更衣会好一些,毕竟男女有别。”
“好,那麻烦你加快进度,我这边的宾客都是大忙人,等不了那么久。”
在陆风的催促下,我只好匆匆烧完一份纸钱就走向陆胜楠的棺木。
对着陆胜楠鞠了三躬,便念着“有怪莫怪”便解开了陆胜楠的扣子。
快要解开到胸前的纽扣时,一阵微弱的女声传来。
“住手。”
我满脸惶恐地抬头看了一眼陆胜楠的脸庞,双眼依然紧闭着,嘴里的铜钱也丝毫不动。
一定是错觉。
我拍了拍心口,安抚着自己。
“陈乐维,大胆一点,不要丢了师傅的脸!”
刚要继续解开第三颗扣子的时候,女声再次响起。
“快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