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清明扫墓,我发现二叔的坟有人祭拜过。
我没多想,匆匆扫完离开。
谁知吴二婶一家将我堵在了火车站。
“上错坟,招灾祸,全家后代损阴德!”
“我给你家死人烧了那么多金元宝,还有房车,你都得赔给我!”
眼看火车就要开了,我忙抽出二百块钱给她。
谁知她一把抢走了我的身份证威胁道:
“烧什么赔什么,金元宝、房子和车子,一样都不能少,赔完之前你别想走!”
我听完大喜,连忙掏出一只纯金元宝递过去:
“婶儿,我把房子也过户给你吧!”
01
小县城的火车站简陋,安检也敷衍。
正因如此,才让吴二婶一家混了进来。
“好你个不要脸的!我给了你2天时间上门赔罪,你竟然屁都没放一个,现在还想跑!”
我皱眉躲开她伸过来的手。
吴二婶的泼皮在村里是出了名的,谁挨上她都要倒霉。
“婶儿,你这话是啥意思,我这次回来,都没跟你碰过面呢?”
吴二婶叉着腰喷唾沫,那架势好像我霸占了她家田产一样恶贯满盈。
“不承认是吧?我都录下来了!”
“你看看,这是我清明那天扫的坟,是不是你家的!”
她说着将手机伸到我面前。
我一看,还真是。
我这次放假回来是特地给二叔扫墓的。
到了却发现,二叔的坟被人清理过了。
荒山上的坟一年扫一次,周围野草野蛮生长,墓碑沟壑填满泥沙。
所以扫错了先人也是有可能的。
我没多在意,只想赶紧弄完回城里。
没想到竟然是吴二婶扫的。
我朝着吴二婶点头,刚想说句谢谢,就看她蹦得老高,嘴里直接骂开了:
“上错坟,招灾祸,全家后代损阴德!你那个死鬼二叔平白无故受了我家的祭拜,往后我家气运就要折半,我大孙本来是文曲星托生,说不定以后上不了清北,只能考个普通大学,你说说这事儿咋办吧!”
火车站里卖水的大姨是同村的李婶,她听了半天热闹忽然插话“诶,吴二花,你儿媳妇不是还没生吗,咋就知道是孙子了?”
吴二婶横眉立目啐了她一口“你当我儿媳妇是你家那个不中用的东西,肚子里都生不出带把的?我找大师问过了,这一胎必定是儿子。”
她转头又将目光锁定我“所以上错坟这事儿你必须给我个说法,不能让你二叔平白无故受我家祭奠。”
这话说的,好像是我强逼着她给我二叔扫墓一样,我脸色一沉“那你想怎么样?”
“你是个没结婚的死丫头,让你也给我家祭拜是不可能了,那就折现吧,我给你家死人烧了那么多金元宝,还有房车,你都得赔给我!”
眼看着火车就要开了,今天回城里的就这么一趟,我不想跟她扯皮,于是抽出二百块递过去。
哪知对方一把抢走了我的钱包,从里面拿走我的身份证威胁道“烧什么赔什么,金元宝、房子和车子,一样都不能少,赔完之前你别想走!”
这下围观的人都听不下去了,纷纷指责吴二婶。
“我说你也太不要脸了,你们自己上错坟,还好意思找人家要赔偿?”
“就是,给你二百块都多余,还想要金元宝,想钱想疯了吧!”
“闺女,你别怕,车站有警察,他们要是敢讹人,你就报警!”
吴二婶身后跟着她的儿子李铁牛,儿媳妇王招娣虎视眈眈,周围人怕我吃亏,都给我站台。
我却从兜里掏出一块金元宝,满脸恭敬地递过去
“婶儿,你看这个行吗?”
02
吴二婶看见金元宝直接愣住了。
倒是王招娣眼疾手快,一把抢过来,在手里颠了颠,还用牙咬了一口。
“哎妈呀,这难道是真的?”
吴二婶反应过来劈手夺过:“死丫头,敢在老娘面前抢东西,反了你了!”
李铁牛瞪大了眼睛,瓮声瓮气地说“妈,这玩意是真金吗?不得值个好几千啊?”
吴二婶捧在手里笑开了花“傻孩子,按现在黄金的价格这东西要是纯金,至少得大几万!”
王招娣和李铁牛倒吸一口冷气。
吴二婶眼珠转了转,努力压抑忍不住上翘的嘴角。
“是不是纯金的得我明儿去验了才知道,不过话说回来,一只金锭子可不够,我给你二叔烧得可没那么小气。”
我为难地耷拉着眉眼“吴二婶,这一件金元宝得将近十万,足够赔你烧的纸钱了。”
她振振有词“账不是这么算的!我买的烧纸是不值钱,但烧给了你二叔,他在底下可是当真金白银花的,亏你还是大学生,等价交换的道理不懂吗?”
“我就这么一个金元宝,再多也没有了。”
吴二婶晃了晃我的身份证,喜滋滋地说“哎呀,不是婶子说你,怎么就死脑筋呢?你说说你们全家都搬到城里去了,一年到头也就清明回来一次,你二叔那房子都空多久了,反正你们也不住,不如将房子押给我,那上错坟的事儿咱们就一笔勾销了。”
我微一挑眉,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
说起二叔的房子,这几年有不少人都找我打听,或买或租。
村子周围开发旅游,凡是位置好一点的都改了民宿。
二叔的房子就在村口,交通便利。
而且他活着的时候翻修过房子,三层的中式小楼,围了庭院,旁边还有天然的池塘和一小片竹林。
这房子要是租出去当民宿,几乎不用怎么装修,收拾收拾就能开张。
不过不管是租还是买,我都一口回绝。
而且那房子我从来不住,每次扫墓都是当天来当天走。
没想到吴二婶是看上二叔的房子了,什么上错坟都是借口,就是想让我把房子给她!
李婶也知道这一茬,似乎是报复说她儿媳妇没生儿子的仇,屁股对准吴二婶响亮地拍了两下。
“你那脸皮咋比屁股还厚呢?要这要那还要房子,给你个屁你接着吃吧!”
“周二白那房子多少人想买,出价那么高这闺女都没卖,你个老癞蛤蟆张嘴就白要,我看你是吊死鬼脱裤子,死不要脸!”
“还什么上错坟损阴德,就你家这德行还有损的余地吗?当心你那大孙子生下来拉不出屎!”
吴二婶也不是吃素的,当下就和李婶骂了起来,两人上窜下跳骂了半天,愣是没分出个高低。
李婶的儿媳妇是车站的检票员,本来她对吴二婶的话挺不痛快,婆婆骂人她当没看见。
眼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她挤过来对我道:“周雯,这事儿因你而起,你还是尽快处理一下吧,别影响车站秩序。”
我点头答应,忽然拔高了嗓门喊“吴二婶,房子我答应给你,咱们去办过户吧!”
刹时间,周围安静下来,全都不可思议地看着我。
李婶吵得脸红脖子粗,听我这一喊好悬背过气去,抖着手指了我半晌,留下一句“丫的神经病。”走了。
03
我跟公司请了一周的假,为了过户房子。
村里的消息传得比网络还快。
等我和吴二婶去村委会登记申请表的时候大家全知道了,都觉得我疯了。
他们围在村委会门口,听村主任苦口婆心地劝我。
“周雯啊,这房子是你二叔留给你的,他活着的时候特意嘱咐一定给你,怕你不要还提前更名,可见你二叔多疼你,这房子你咋说不要就不要了?”
“你要是觉得空着浪费就租出去,或者卖了,总不能这样白给出去呀。”
吴二婶不乐意了,吐了一口瓜子皮道:“我说村长你可别帮偏,周雯丫头都亲口答应我了,人家都没说啥,你跟着较什么劲。”
村长一瞪眼“我是没听过这样的道理!上错坟了还要人家拿房子来赔,这买卖这么好赚,明儿大家都去给别人家上坟,完了伸手要东西,你看警察抓不抓你!”
吴二婶面对村长的指责一点不慌。
“我给她二叔烧了个房子,她替她二叔赔我一个,这是不是很正常?再说了我都没跟她要城里的房子,就要个没人住的老房子已经够心善的了!”
旁边有人听她这样说打趣道“这话说得有理,烧什么赔什么,不过吴二花,人家周雯丫头又没收你烧的房子,有本事你下去跟她二叔要啊!”
“去去去,满嘴喷粪的玩意儿,回去找你娘喝奶去,别在这儿胡咧咧!”
吴二婶眼神阴鸷地扫了一圈警告道:“我告诉你们,这事儿已经板上钉钉了,周雯都答应我了,你们要是谁敢坏老娘的好事儿,别怪我事后找你们闹,闹得你们全家不安生!”
吴二婶的战斗力全村皆知,要是真没让她如意,往人家田里浇开水、院子里丢粪之类的事她都能干得出来。
村里没人再敢拦,我们顺利地走完程序。
出了房管所,还要等几天审核,这时候吴二婶忽然回过味来,扯住我神色不善地问“周雯,房子真就这么给我了?”
“该不会这房子有什么抵押欠款之类的问题吧?”
我一脸无辜“婶儿,刚才提交的材料你都看过了,房子啥问题都没有。”
她满脸狐疑“你二叔那房子可有不少人开价,你一直都不肯,这就给我了?”
“不白给,婶子,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04
“吴二婶你也知道,我们全家都住在城里,村里也没亲戚了,回来一趟挺费劲的,房子给你了,我二叔的坟你也得帮我照料,你在村里方便,逢年过节的给二叔扫扫墓上上坟就行。”
吴二婶一听只是扫墓,立刻喜笑颜开:
“哎呀,这有什么的,不就是扫墓烧纸嘛!我家祖坟在山上,去的时候就顺便给你二叔带份了,这不叫事儿,大家都是一个村的,婶子是看着你长大的,这点小忙肯定帮!”
旁边干活儿的大姨小声嘀咕“看孩子长大的还坑人家房子,真不要脸!”
吴二婶直接当作没听见。
“谢谢婶子,不过,咱们得一起去二叔坟前念叨念叨,省得他埋怨我。”
吴二婶欣然同意。
山上起了风,吴二婶嫌冷躲在一旁,看我在二叔坟前絮叨。
“二叔,不是我不孝敬您,实在是工作忙,回来一趟费劲。”
“吴二婶心善,之后就接手给您扫墓的事儿了,您那房子就作为报酬过户给婶子,以后我不回来看您了,您别挑理。”
说完,我将手上的三炷香插进香炉里,费了好大的功夫才立稳。
“吴二婶我好了,您也给二叔上炷香吧。”
吴二婶一听登时不乐意了“我给他上香?”
“这怎么讲的,你二叔比我大不了多少,我们是平辈,我咋能给他磕头上香?我是答应替你扫墓,可没答应替你当堂前孝子。”
我见她撇嘴死活不肯挪窝,于是道“婶子你不是还要车子吗?正好我二叔院子里停着一辆,虽然有点旧了,但收拾一下也能开,要不就给铁牛哥开吧。”
吴二婶眼神一下亮了,眼珠子在眼眶里滴溜溜乱转在盘算什么,忽然故作为难地叹了口气。
“行吧,难为你孝顺,死人跟前不分大小,我就给他周二白上一炷香,托付两句,你也好放心回城里。”
等吴二婶像模像样的上完香,我又给二叔擦墓碑,弯腰的时候,一只金元宝从我兜里掉出来。
我大惊连忙去捡,谁知跪在墓碑前的吴二婶手更快!她一把将我推了个趔趄,捡起了元宝。
“哈哈,又一只!”
我伸手去抢“这是我的,还回来!”
吴二婶见四下无人,将我推倒在地又甩了我一耳光。
揪着我的领子恶狠狠地说“小贱人,墓也扫了香也上了,还不给老娘点辛苦费?”
“我警告你,这事儿你谁也不准说,否则我让铁牛晚上钻你被窝,告诉全村人你是个勾搭有妇之夫的破烂货!”
“你也别想着去报警,这山上一个人都没有,没人能证明我抢了你的东西,回去我就把它融了,到时候空口白牙,你告也是白告!”
我知道她能干出来这事儿,吓得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吴二婶满意地松开我,将元宝装在内裤上缝的兜子里,急匆匆下山了。
等她走远,我的啜泣声越来越大,直到再也抑制不住,忽然仰起头哈哈大笑起来。
“两块定金全拿走了,二叔啊二叔,这回索命你可要找对人呀!”
05
一切都要从二叔死的那天说起。
二叔是个倒斗的。
干这行的损阴德,五弊三缺总得占一头。
二叔犯的是鳏和独。
他一辈子没娶媳妇,自然也没有孩子,但他似乎很怕死后无人焚香祭祀,多次提出将我过继给他。
我爸妈自然是不肯,为了躲他甚至早早在城里买房,就等房子下来搬走。
可还是迟了!
二叔似乎算准了自己那天走,提前将两只金元宝塞进我书包里。
等他头七都过了,妈妈给我收拾书包才发现,里面躺着两只金元宝。
爸妈看到后大惊,连夜开车回村里,第二天一早上山将元宝埋进二叔的坟里。
可回到家一看,两只金元宝就躺在我身边,怎么都扔不掉。
后来我开始做梦。
关于二叔的梦。
梦里他浑身冒着黑气,说他又冷又饿,让我给他烧祭。
我吓得从梦里惊醒,跟爸妈一说,他们带着我连夜砸开杂货铺的门,给二叔上香烧纸衣。
那之后,隔三岔五的二叔就会出现在我梦中,一会儿要这一会儿要那。
有一次我实在烦了,没起来给他烧,一头又睡过去。
结果在梦中,浑身黑漆漆的二叔从房间的角落里来到床边,伸出手死死掐住我脖子,没有嘴的身体发出喑哑的嘶吼“既然你不愿意在上面给我烧祭,那就下来伺候我吧!”
第二天一早,我妈见我迟迟不起就来喊我吃饭,推开门看见床上的我双眼紧闭,脖子上青紫的手印触目惊心。
那之后,我再也不敢违逆二叔的要求,家里常年备着各种纸扎用品,就怕他半夜提要求不能及时满足。
这样的日子我过了六年。
村主任说二叔活着的时候就着手把房子给我,那是早早想好了让我给他养老,这么多年,他的房子、车子我一概不敢碰,就怕拿了之后真被二叔带下去。
二叔这么横,他的东西我也不敢给别人,担心出意外,所以不管谁来租房买房我都回绝,直到吴二婶的出现。
得知吴二婶故意上错坟就是为了二叔的房子,我高兴得差点蹦起来!真是打瞌睡有人送枕头,我正发愁怎么摆脱二叔的纠缠,没想到吴二婶一家上赶着,我倒要看看恶人和恶鬼,到底哪个更胜一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