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略裴朝成功后，我同他协商离开一段时间。

裴朝欣允，并答应我会等我回来。

离开的第五年，再度见到裴朝，他却变了心。

他握着我的手，同我商量，⌈然然，娇娘与你不同，她是封建女子。我若不娶她为妻，只怕她一辈子都被人戳脊梁骨。可你不一样，你从不把这些封建习俗放在眼底，也不会争风吃醋。⌋

我同他大闹一场，以命相抵，决不同意。

可裴朝一改往日温柔，威胁我道，⌈你一走五年，如今回来系统早已不在，什么资格同我谈条件？⌋

他搬离我们独居小院，亲手为她人绘制嫁衣，与旁人日夜恩爱，以为这样便能让我让步。

可他不知，系统还给了我十日的后悔期。

1.

睁开眼，床边的小桃惊喜地捂住嘴。

⌈我去通知主君，夫人醒了！⌋

许久没听见这种称呼，我足足缓了半炷香才起身，酸痛感渐渐消退。

脑海中响起系统的声音：⌈欢迎回来，请在去留协议上按下手印。⌋

我抬起手，他又道：⌈协议一旦生效不可反悔，您将终生留在书中，请宿主理性决断。⌋

我毫不犹豫按下手印，笑道：⌈我已与父亲说明，裴朝很好，我不会后悔。⌋

许久没等到小桃回来，想见心上人的心情迫切，我便起身去寻。

一路小跑，终于在凉亭中看见裴朝的身影。

可靠近后，我才意识到不对劲。

小桃跪在几步外的地上，亭中两人不顾旁人地亲密相依，像是甜甜蜜蜜、天造地设的一对。

脚步渐渐慢了下来，直到停住。

我干涩地开口：⌈裴朝，我回来了。⌋

两人终于抬头，裴朝看见我时明显一愣，但也只是短短一瞬。

因为下一刻，他就淡笑着同我说：

⌈你醒得正好，我要娶娇娘为平妻。⌋

2

十年前，父亲病重，我便去时空穿越局接下这个酬金最高的攻略任务。

只要成功攻略裴朝，我就能拿到一千万去给父亲治病。

我从乞丐堆里找到裴朝，带着他一步步从地狱泥沼走到洒满阳光的人间，陪着他科考成才、自立门户、直到事业有成，受封诰命。

封号下来那天，系统提醒我攻略成功，裴朝也递上一纸婚书。

他知我攻略者的身份，没有强求我留下，只是已满三岁的小儿子拉住我的袖子，泪眼婆娑。

⌈娘亲不要丢下我和爹爹……⌋

他刚学会说话，第一个能完整说出来的，竟是求我留下。

我鼻子一酸，可怜天下父母心，只有切身体会才能理解，我几乎是下意识承诺：⌈荣荣不哭，娘亲给外公治完病就回来找你好不好？⌋

临走前，月光朦胧，裴朝看向我的眼神似水温柔，我听见他说：

⌈我等你回来。⌋

回到现代，我立刻安排医院给父亲手术做了手术，又用剩下的钱给父亲买了套房子。

跟父亲说过这一遭后，他沉默许久，最后竟主动提出让我回去。

⌈然然既然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便不必顾忌我，父亲只希望你开心。⌋

这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远嫁，我知他心中不舍，便又多留了三年，直到他找见夕阳伴侣，我才放心离去。

只是没想到，一回来竟是面对这样的光景。

我哑声道：⌈裴朝，我不同意。⌋

3

裴朝终于用正眼看向了我，但却不是我期待中的宠溺。

⌈徐然，我不是在同你商量。⌋

声音冷漠又干脆，根本没给我商量的余地，看来这是打定主意了。

冷意从手指向上，几乎要把我冻到成冰，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你说过，会等我回来。⌋

难道是当年的月色朦胧，所有的一切都是镜花水月？

那年的月色也如今晚这样，美得凄冷，只是主人公换了个美艳少女，正缩在宽大的臂膀后，怯生生地看着我。

⌈夫人，我只是来照顾小少爷，既然你醒了，我也是万不该留在此处……⌋

她说着，杏眸里带了些水光，真是生得好一双我见犹怜的眼睛。

裴朝几乎是一瞬间放轻了声音：⌈娇娘别怕，有我在，旁人赶不走你。⌋

我几乎被那两个字砸蒙了，还未缓过神，他又道：⌈当年你抛下我和荣荣，一走就是五年，徐然，我们没必要在原地等你。⌋

⌈既然你不同意，那便从主院里搬出去吧，偏院严寒，正好静一静你的心性。⌋

⌈左右你现在……无处可去。⌋

说这话时，我看见娇娘的眼角闪过一丝狡黠，而裴朝话里的幸灾乐祸，更是比这寒冬更摧残人心。

我失魂落魄地垂下头：

⌈好。⌋

为何事情会变成这样？

回去后，我心乱如麻。

彻夜未眠。

4

我还是不相信我与裴朝就这么完了。

怎么说我们也是相伴了几年的夫妻，娇娘不过是他气我离去之后的替代品，他不会不分轻重。

我让人将箱子放在地上，里面是白花花的银子。

娇娘攥着手帕：⌈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别装了，这些钱够你用到下辈子了。⌋

我叹了口气：⌈好好的一个姑娘，不要做拆散旁人家庭的勾搭。⌋

小时候，母亲跟着他们公司的老板跑了，父亲将我拉扯长大，所以从小到大，我对小三的容忍度为负。

娇娘诺诺道：⌈我是真心喜欢主君，夫人何必横刀夺爱……⌋

装模做样的擦了几滴眼泪，她又改了主意。

⌈罢了，左右我也没有个名分，既然夫人容不下我，那我走就是。⌋

她跑了出去，一块银子都没拿。

我让人装了些碎银送了过去，毕竟我不想赶尽杀绝。

到了晚上，裴朝踹开我的房门。

他听说了早上的事，这是来同我算账来了。

⌈你为何要赶娇娘走？⌋

我心痛道：⌈裴朝，我同你说过，我们那个时代，是一夫一妻制，你如今要娶平妻，可是背叛我？⌋

裴朝冷道：⌈你抛下我而去，也配提这两个字？⌋

抛下？

我愣了。

当年明明是商量好的，我不可能为了一个男人不管重病的父亲，而且当时裴朝亲口承诺会等我……

既然一开始没打算同意，为何又应下承诺？

⌈若是我找不到娇娘，我要你命。⌋

他摔门而去。

听人说裴大人在城中奔波许久，才在客栈找见了哭得断气的娇娘。

她用我给的碎银，挑了个离状元府最近的客栈，等着人来接她。

她早就算好了。

我成了全城人的笑话。

他们说，裴夫人善妒，控制夫君不准纳妾娶妻，将一个弱女子逼到险些哭死。

我的风评一落千丈。

什么伉俪佳人，什么贤良方正。

这一夜全部化为了泡影。

裴朝抱着晕过去的娇娘回来，我跑过去，他看也不看我，只冷冷地丢下句话：

⌈徐然，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罚你去祠堂跪三日，娇娘无事后方可出来。⌋

5

我没去祠堂。

而是唤出系统，开启为期十日的后悔期。

此刻我无比庆幸当初没有和裴朝说过这个事情，不然也不会看清他的真面目。

既然裴朝变心了，我也没有留下去的必要。

连夜收拾好东西，天亮前小桃便跟着我来到了偏院。

这里久无人住，所有东西顶上都积了一层灰。

走也要走得光彩照人，便撸撸袖子打扫起来。

⌈夫人，这有好多东西呢。⌋

闻言，我看向假山之后堆积的一堆破烂。

只是一眼，我便定在了那里。

是当年给裴朝买的古籍。

那个时候刚来，没有这个时代流行的货币，而裴朝又是个乞丐，光凭乞讨要来的钱根本不够科考。

所以我每天起早贪黑地做任务，用赚来的积分给他买书，请先生。

那些时日我总是早出晚归，双手累出血痕，精神力低到了极致。

而裴朝总是在睡前为我捏肩捶背，也曾下意识说出不考了此等言论。

那是我第一次发脾气，而他也被我训得一声不吭。到了第二天默默在我床边留下一把珠钗，是他用攒下的全部积蓄为我买的。

只是那个瞬间，让我觉得这个世界是真实存在，裴朝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

如今珠钗尚在，只是被人丢弃，早已无当年色彩。

我捡起来，毫不留情地丢了出去。

⌈啊！⌋

娇娘捂着脑袋，与裴朝出现在门前。

⌈徐然，你发什么疯！⌋

⌈丢垃圾。⌋

他低头，表情一怔，咬牙道：⌈你说……它是什么？⌋

⌈没人要的可不是垃圾吗，你也是我不要的垃圾。⌋

眼光流转，瞟向娇娘，我微笑：

⌈可就是有人，上赶着舔垃圾。⌋

6

第二日，府里的管事嬷嬷递过来一张喜帖，让我确认宾客名单。

我看也不看，将册子丢出门外。

嬷嬷却心疼地捡起来抱在怀里，一改往日的毕恭毕敬，指责我：⌈男子三妻四妾乃是天道，你如此善妒，不怕遭报应？⌋

我冷道：⌈既然娇娘是他的天道，这些琐事就理应他亲手准备，心不诚怕是天道也会变成黄泉路。⌋

裴朝既然一意孤行地要娶平妻，我便也不再给他好脸色，这些个下人当年是我自掏腰包去收留，没想到都是个见风使舵的主，见宠爱跑到了娇娘那，竟也开始落井下石起来。

没出一会儿，裴朝便带着娇娘堵在了门口，大抵是那嬷嬷添油加醋地说了些什么。

他穿着鲜红的朝服，剑眉星目，怀里抱着位娇艳美娘，美娘泪眼朦胧，眼底是抹不去的忧伤。

如此平凡夫妻的做派，其实在我的记忆中几乎没有。

对于一个装神弄鬼的外来者，裴朝对我的恐惧是打心底来的，在他心里，我或许一直都是那个高不可攀的上位者。

裴朝将册子甩在我脸上，眼角被边角磕出了血，此时此刻眼前便只剩下红色了。

或许从一开始我就错了。

一个受旧时代神佛之论影响的乞丐，怎会超脱这个时代的思想来爱我。

我愣神，下意识去摸腰间挂着的东西。

我面色一变，叫来小桃：⌈我的玉坠呢？⌋

那是当时裴朝亲手为我雕刻的彩礼，是个洁白无暇的玉兔。

小桃犹豫片刻，吞吐道：⌈前些日子娇娘子瞧着喜欢，便让主君收了回去……⌋

所以在我还在现世忙碌奔波的时候，身在古时的他们。

也正在我的床前浓情蜜意吗？

7

我气得直奔主院，裴朝不在，只有娇娘正悠闲地品着茶。

她身上果然挂着那枚玉坠。

明泽之光刺痛我的双眼，我想也不想便伸手去拽。

她大惊失色，竟还想阻止。

可她毕竟是个柔弱女子，怎么能和我这个体测全过的二十一世纪现代人相比。

轻轻一推，她便摔在了地上。

抢回玉佩还不解气，我又甩了她几个巴掌，打得她风度全无，犹如弃妇。

⌈夫人何必执着于这一个玉坠，您神通广大，想要几个不是都可以吗？⌋

想我累死累活地做任务被她说得如此轻松，我又上了气，踢了她几脚：⌈就算我有上百个玉坠，你也别想分到一个。⌋

她忽然哭得梨花带雨，甚至还干呕起来。

我冷眼看着，直到一股大力将我扒开，裴朝的巴掌落在脸上。

头被打偏，余光中娇娘被轻轻抱起，他怒道：⌈徐然，你能不能不要如此阴险毒辣！⌋

我顶了顶腮，竟然觉得有些好笑。

当年我带着他步步为营，手上不知沾了多少鲜血。

我助他平步青云，他竟说我阴险毒辣。

农夫与蛇，不过如此。

我大跨步走到他面前，重重地甩下个巴掌。

裴朝满脸不可置信，捂着脸道：⌈你……打我？⌋

我抓着他的头发，冷道：⌈你是不是忘了我是个什么性子？⌋

⌈裴朝，如今你我离心，我来此并不是无端挑事……⌋

玉坠被摔在地上顿时四分五裂。

寂静中，我又道：

⌈而是为了告诉你。⌋

⌈从此之后，你我之间，犹如此玉，恩断义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