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成亲前三日,我被人陷害坠崖摔断了腿。
昏迷间,我听到未婚夫跟太医的交易。
“殿下,现在施针救治还来得及。”
“您不过是想让宋小姐和你拜堂,何必背上半条人命啊。”
“我答应过明薇,要风风光光地迎我们的孩子进府。”
“只有沈娇彻底变成废人,才会对孩子视如己出。”
眼泪无声滑落。
原来,我期待已久的成婚,不过是一场骗局。
我想要的爱人,是我的催命符。
既然如此。
我成全他。
1.
“殿下,要是再不救。”
“沈小姐就真的的只能当一辈子残废了。”
贺景行语气冰冷。
“残了就残了,以后我都会养着她。”
“按我的计划做,绝子药必须下的干干净净,别被她发现。”
“等婉昭醒了,我就带她去慈幼局把孩子接回来。”
“没了生育的机会,她一定会好好疼爱清清。”
太医擦了一把额头的汗。
于心不忍。
“殿下,您还是再考虑考虑吧。”
“沈小姐已经双腿残疾,您再断了她有孕的念想,这不是要了她的命吗?”
“何况您跟宋小姐孩的孩子都三岁了,万一沈小姐有所察觉……”
贺景行伸手。
熟练地沾湿手帕。
一遍一遍擦拭着我干裂的唇角。
声音里满是爱而不得的遗憾。
“她不会发现的,只要她残废,就一辈子都只能生活在皇子府里。”
“我答应过明薇,会十里红妆娶她,会亲眼看着我们孩子长大。”
“哪怕她现在已嫁作人妇,我也绝不会让她有后顾之忧。”
身旁的太医长叹口气。
同情地看了一眼面色惨白的我。
“沈小姐是个好姑娘,老臣是看着您和她青梅竹马的。”
“如今却……”
“罢了,要是你觉得没问题就继续吧。”
贺景行的动作一顿。
我天真地以为。
他会因为年少时的情分放过我。
可下一秒。头顶却传来他冷漠的回答。
“去准备绝子药吧。”
“趁婉昭还没醒来灌下去,我不想让她太疼。”
太医快步离开卧房。
贺景行抬手叫来暗卫,低声嘱咐。
“那群山匪没说漏嘴吧?”
“按照之前的约定,给他们五百两银子,让他们离开京城。”
“别让婉昭发现。”
我再也忍不住眼泪。
任由它流下,浸湿枕头。
贺景行不厌其烦地用热水擦拭我的身体。
浑身却还是泛起凉意。
原来,我期待了五年的婚礼。
不过是在为宋明薇做嫁衣。
跌落山崖也不是意外。
只是他在替宋明薇清理我这个绊脚石。
我挣扎着想睁开眼。
但很快。
有人强硬地掰开我的下巴。灌下一碗黑乎乎的汤药。
疼得直冒冷汗时。
贺景行心疼地在我额头上落下一吻。
“乖,很快就结束了。”
“婉昭,我等你出来。”
狠厉的血气不断在我体内翻绞。
我的心也渐渐凉下去。
再醒来时,我已经回了皇子府的卧房。
腿仍旧没任何知觉。
贺景行守在我榻前,眼眶泛红地看着我。
“婉昭,你醒了?”
“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疼就告诉我,我让太医们给你换药。”
真奇怪,明明表情和从前别无二致。
我却再也不能从他的眼底看出半分温度。
原来爱一个人,真的能装到这种程度。
我轻轻摇头。
安抚地开口。
“你一夜没睡吧?”
“我没事,你多休息一会。”
贺景行没多想。
放松下来。
很快便陷入梦乡。
我用手撑起身子。
慢慢爬到贺景行宝贝的箱柜旁。
柜子没上锁。里面是几叠被整齐珍藏的信纸,还有孩子的玩具。
“清清今日又喊着要阿爹呢,真是一刻也离不开你。”
“清清最近胃口一直不好,景行,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清清吵了一天着要和阿爹去看灯会,我怎么劝都不听,你有时间陪陪她吗?”
贺景行没回信。
可信上落款的时间我清楚地记得。
他每次都去了。
忽然想起。
贺景行曾在我面前,反复强调过他不喜欢孩子。
我这才明白,他不是不喜欢,只是不喜欢从我肚子里出生的而已。
贺景行单独锁着的小箱里。
是给孩子和宋明薇的礼物。
每个节日都被分门别类的放好。
还有那张我心心念念的婚书。
三月前他筹备求娶那刻。
贺景行就在上面写了宋明薇的名字。
嫁衣是她的尺寸。
请柬是他们共同的字迹。
从一开始,贺景行就没想过让我参与这场成婚。
我自嘲地笑笑,没再继续看下去。
掀开纸窗,用轻快的口哨声叫来信鸽。
我曾在闺中时。
有幸救了北疆太子宁殷一命。
他问要如何回报我。
当时我沉浸在和贺景行的成亲的美梦里。
直言没什么可让他帮忙的。
宁殷高高地端坐在马背上。
唇角紧抿,最后留下一句,“日后有需要我的地方,尽管开口。”就跟着北疆的车队离开了京城。
现如今,不知道他还能不能助我一臂之力。
让我彻底离开贺景行。
2.
做完这一切。我放轻动作,蹭着墙爬回榻上。
再睁眼,是被贺景行的哭声吵醒的。
他握住我的手,肩膀不断颤抖。
“婉昭,太医诊脉发现你天生不孕。”
“你放心,我不会嫌弃你的,不论你变成什么样,都是我的妻子。”
“等你出院我们就过继一个孩子好不好?”
“有孩子陪着,你一定会慢慢好起来的。”
明明失去生育能力的人是我。
贺景行却看起来比我还要难过。
他演得这么动情,我也懒得戳穿。
沉默许久,我抬手,轻轻擦干贺景行的眼泪。
任由他温柔地将我揽入怀中。
“婉昭,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你别怕,无论别人怎么说,我都会站在你这边的。”
“等成婚后,我就把管家权交到你手上,就当是给你的保障。”
我们靠的如此近,心却离得那么远。
半晌。
贺景行挣扎着开口。
“只是仪式已经准备好了,现在你的身体又没恢复。”
“不如……找个人替你去吧,别丢了沈家的脸面。”
我沉静地点头。
与其和他争辩,还不如答应下来,至少能留个体面。
贺景行惊叹于我态度的转变。
可心愿达成,他也不愿再深究。
信鸽飞回,一封信从窗口飘落在榻边。
他有些愕然地捡起。
“婉昭,这信怎么是从北疆来的?”
我赶忙拿回信纸,不动声色地解释道。
“我在那有个闺中密友,他得知我成亲的消息。”
“想问问需要为我准备什么贺礼。”
贺景行没多想,把我抱得更紧,语气里满是憧憬。
“你是我求来的皇子妃。”
“有什么需要的就告诉我,我替你办。”
“景行,我想出去走走。”
他的情绪骤然紧张起来。
“不行,你身体还没好全。”
“我不同意。”
我拉着贺景行的胳膊摇晃,笑眼弯弯。
“你不是说想让我过继个孩子吗?”
“我一定小心,不会出事的。”
“我想去慈幼局看看,好不好?”
青梅竹马九年,这是我第一次朝他撒娇。
贺景行拗不过我,心软答应了。
路上,他拿出车里早就准备好的桂花糕摆在我面前,说是特意为我买的。
可贺景行忘了,我只要吃了桂花。
就会浑身泛红起疹。
我放下瓷盘,将糕点扔到一旁。
借口身体不舒服闭上的眼睛。
这场持续五年的骗局,是时候结束了。
刚进慈幼局,我坐在上位,一个小女孩就冲上来。
紧紧抱住贺景行的大腿,嘴上不停喊着“阿爹”。
贺景行下意识地看向我,脸色变了又变。
“婉昭,你别误会。”
“这慈幼局是我一手组织,之前也来看过几次。”
“这孩子是个孤儿,一直这么叫我。”
我点点头,笑着摸了摸孩子的脸。
“跟你真像。”
“你要是不说,我还以为这是你的亲生女儿。”
“她叫什么名字?”
贺景行语气急促。
生怕我再次起疑。
“清清,就是我和你说准备过继的那个。”
没等他再解释,清清就哭着喊着要阿娘抱。
贺景行瞬间变了脸色,眉头紧锁地看着我。
我看他那副样子实在可笑,松了口。
“我没事。”
“你去哄哄吧,这孩子生的漂亮,我看着也喜欢。”
贺景行没再多想,抱着孩子便进了里屋。
我说要出去透气。
让婢女带我去外面躲开。
可门口却不断传来下人的议论声。
“那孩子戴的长命锁够买我全家的命了。”
“除了殿下,谁会信她真是孤儿啊?”
“你懂什么?殿下都安排好了。”
“这孩子想要名正言顺进皇子府只有这一个办法。”
“一会出去学聪明点,别在沈小姐面前说漏嘴了。”
嘲讽的笑声落进耳朵里,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
婢女搀扶着我挪到里屋门口,里面传来熟悉的声音。
“他对你还好吗?”
“挺好的,不过他常年外派,连我想见他一面都难。”
“不过这样也好,清清的事情他不会发现,还闹着要我给他生个孩子呢。”
贺景行苦涩的笑了一声。
“等清清接到府里你就不用担心了。”
“要是有什么需要照顾的地方,你尽管开口。”
“对了,这玉簪是我亲手刻的,就当做是给你的新婚礼物吧。”
宋明薇接过木盒,俏皮地眨眼。
“怎么又给我送东西?”
“成婚一年,你都送的新婚礼物库房都装不下了。”
“被婉昭知道肯定会不高兴的。”
嘴上说着,她收下礼物的动作却没停。
身旁,清清笑着扑到宋明薇怀里。
一口一个阿娘喊个不停。
负责慈幼局的官员着急写文书,冲到我面前开了门。
四目相对,贺景行眼底闪过一丝慌张。
“婉昭,你怎么过来了?”
“你别多想,明薇是来照顾孩子们的。”
“我和她刚遇到,谈谈过继清清的事情。”
宋明薇起身,将清清抱在怀里。
落落大方地朝我点头。
“婉昭,好久不见。”
我压下心底的委屈,语气平静。
“没事,我就随便转转。”
“既然你们在忙,我就不在这添麻烦了。”
“景行,我回马车上等你。”
说完,我转身离开。
贺景行以为我生气了,急忙追上来和我解释。
“你别误会,明薇也出钱资助了慈幼局。”
“所以孩子们才都叫她阿娘。”
“等过继的文书到了,我会去跟清清解释的。”
3.
看着他为我着急的样子,我忽然有些想笑。
为了让孩子名正言顺地进府。
贺景行不惜让我滚落山崖变成残废。
现在如愿以偿,又在委屈给谁看?
“放心吧,我不是那么无理取闹的人。”
“等你拿了文书,我和你一起回去。”
他松了口气。
目送我一瘸一拐回了马车。
为了庆祝清清回家,贺景行在东宫办了宴会。
我借口身体不适,在卧房休息。
可正厅的笑声还是透过门缝传来。
婢女扶着我,站在正厅旁的角落里。
看着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画面。
贺景行贴心地把清清喜欢吃的饭菜。
放在她的专属碟子里,宋明薇笑着打趣,说他这样迟早会把孩子惯坏。
贺景行不以为意,笑盈盈地摸了摸清清的额头。
“那又如何?”
“我的女儿,想要什么阿爹都送给她。”
积压在胸口的委屈彻底爆发。
我回到房间,将贺景行这五年送我的所有东西都扔进火盆。
说来嘲讽,这些东西。
甚至不如他送宋明薇的那支玉簪贵重。
火盆被踢翻那刻,宋明薇突然出现在我面前。
一把将我拽到地上。
未烧尽的火星烫得我不断颤抖。
她却扬起笑脸。
“沈婉昭,变成废人很痛苦吧?”
“这么多年,你还是一样没用。”
“看着我替你拜堂成亲,看着自己的夫君领回我的女儿。”
“你还要打碎牙往肚子里咽,我都替你可怜!”
我挣扎着想爬起身。
下一秒。
宋明薇却身体后仰,重重地摔下台阶。
我还反应过来,贺景行已经将人抱在了怀里,看向我的眼神满是怒意。
“沈婉昭,你疯了吗?”
“明薇好心叫你过去吃饭,你倒对她动起手来了?”
清清在旁边哇哇大哭。
“坏女人!”
“坏女人欺负阿娘,我不要看到她!”
“我只要阿娘!”
宋明薇虚弱地揽上贺景行的肩膀。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我和婉昭说了我答应你替她拜堂这事,没想到会被她误会……”
“你别怪婉昭,她不是故意的。”
我狼狈地趴在地上,冷笑一声。
“贺景行,成亲,意外,还有那个孩子。”
“你不该给我一个解释吗?”
贺景行皱眉,脸上闪过一丝厌烦。
“解释什么,你自己出了意外和明薇有什么关系?”
“她好心替你拜堂,你不仅不感激,还要害她。”
“沈婉昭,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现在,马上给明薇道歉!”
被灼伤的地方缓缓渗出鲜血。
贺景行却不依不饶。
用脚狠狠地碾过我的后背。
“都是残废了还不消停,真以为我拿你没办法了吗?”
“等明薇上完药我再和你算账,你一个人在这好好反省。”
他一手抱着宋明薇,一手牵着清清。
就这样离开了家门。
九年的爱意在这一刻化为灰烬。
我费力地爬到榻上。
打开宁殷寄来的那封信。
他来接我的时间,就在三天后。
我深吸口气,给了婢女一笔钱,让她找辆马车送我去客栈。
当晚。
来找我的贺景行被关在门外。
“明薇毕竟还要替你拜堂,你伤了她,到时候谁都不好看。”
“让你给她道歉也是权宜之计,演戏给她看的,你别多想。”
“你好好休息,我给你准备了惊喜。”
“等成亲那日就到了,你一定会喜欢的。”
可我知道,这场戏根本不是演给宋明薇看的。
而是演给我看的。
这份深情,他装了五年。
如今,也是时候该结束了。
之后两天,我没回皇子府。
贺景行也因为成亲,事事亲力亲为,忙得脚不沾地。
成婚那天早上,我其实到皇子府看过他,他忙着和幕僚交代事务,没顾得上我。
“殿下,你确定要把这么重要的职务给宋小姐的兄弟吗?”
“她毕竟对您没什么帮助,这么决定是不是太草率了?”
贺景行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按我说的做,这是我答应给明薇的补偿。”
“等下沈家给婉昭留下的嫁妆,你都记在清清名下。”
幕僚离开,贺景行才想起我。
“婉昭,站的累不累?”
“仪式马上开始了,等结束我再接你回府好不好?”
我看着远处等着接我的马车,面无表情。
“那你忙吧,我就不打扰了。”
“贺景行,新婚快乐。”
他愣了一秒,转而大笑。
“婉昭莫不是糊涂了,是我们新婚。”
“在客栈乖乖等我。”
我被暗卫请了出去,转身上了马车。
仪式开场。
贺景行脑海里不断回想起最后那次见面。
心底愈加不安,转头和幕僚叮嘱。
“去查一下,沈婉昭在哪。”
“我和明薇拜堂,她肯定会闹的。”
流程结束,贺景行隔着盖头,在宋明薇脸上落下一吻。
幕僚却在这时赶来,面色惨白。
“不好了殿下。”
“沈小姐早上坐的马车被叛贼劫持。”
“尸身已经……已经被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