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言南海有鲛人，泪落成珍珠，其血肉生死人肉白骨。

那天，全族遭遇屠杀，而我是唯一的幸存者。

是颜朝救了我，他发誓要保护我一生一世。

直到他身边出现了位病西施，一切都变了。

为了给她配药，颜朝剜了我99次护心鳞。

为了逗她开心，颜朝故意弄哭我，拿我的眼泪供她玩乐。

为了救她，颜朝要我的本命妖丹入药。

可是他不知道，没了本命妖丹，我也会没命。

那天，我徒手从腹部掏出自己的本命妖丹。

一向高冷矜贵的皇子却抱着我的尸体发了疯，他把病西施的肉喂给我，只求我能起死回生。

01

颜朝随意的将一串珍珠扔到我身上。

“一会儿挖完快走吧，别让兮兮看见。”

每次要挖走我珍贵的护心鳞，他都会塞给我一串珍珠，可我早已不是小时候的小鲛了。

而他，现在连我喜欢什么已经全然不在乎。

自从林兮兮出现后——

他的注意力再没放在我身上过。

“下次别来这里了，兮兮看到你心病又会犯了。”

“你不知道，她的身体状况有多不好，动辄都会吐血或昏厥。”

我惨淡一笑，知道啊，我当然知道。

为了能给林兮兮治病，他寻觅了无数方法。

直到听林兮兮说曾经有位神医给了她能治好病的方子。

只需要靠鲛人的护心鳞，吃一百次药即可痊愈。

颜朝开始把主意打到我身上。

胸口的护心鳞是挖了在长、长了再挖。

护心鳞是会长出来，可每一次挖都是血淋淋的剧痛折磨。

随着护心鳞一次又一次被挖出，我的身体也逐渐虚弱。

我不是没跟他说过，可每次说完，他都不以为然：

“你胡说什么？你是妖，只是少点鳞片而已。”

我颤声道：“颜朝，可我真的很疼。”

护心鳞与心脏相连，每一次都是剜心之痛。

每一次都是痛入骨髓。

“你疼？兮兮缠绵病榻更疼，你忍一忍不行么？”

怕林兮兮看到血腥被吓到，颜朝急匆匆的要挖走鳞片。

见我疼的说不出话，脸色苍白。

他反而嗤笑一声：“又装可怜，不就是要你一片鳞片么？”

说着更加用力，从我胸口撬走那块流光溢彩的鳞片。

皮肉撕裂的声音传来，我痛的呼吸一滞，指甲把手心掐得血迹斑驳。

他的动作顿了一下，接着继续：

“你何必这样？妖族恢复力强悍，一周后又会长出来。”

他始终以为妖族的治愈力极其强悍。

可护心鳞被剜九十九次，我的身体早就经不起折腾了。

甚至已经虚弱到支撑不了人形。

他剜下鳞片后，我再也支撑不住，妖力退化，双腿狼狈的化作鱼尾。

趴在地上艰难移动。

我想站起身，眼前模糊，口中溢血。

只能难堪的挪动着身体。

他回头看我一眼，眼中充满了不耐烦：

“崔觅雪，你到底要装到什么时候？”

“还不快将鱼尾收回去！难看的要命。”

恍惚间，我又想起那个视我如珍宝的少年。

曾经我还是个小鲛时，被众多贪婪的人类追捕。

失血过多，险些死去。

是他小心翼翼将我捧在手心里，帮我找医生。

他鞋都跑丢了，双脚磨出血泡，却满心是我的安危，眼里含着泪。

他一边跑一边念叨着：“那些坏人！做什么要伤害小鲛！小鲛也是会痛的！”

他轻轻的摸着我的尾巴：“要活下来啊！这么漂亮的尾巴，等小鲛长大会更漂亮的！”

可现如今，他却亲口说我的鱼尾难看的要命。

我回头看了看。

因为身体已经油尽灯枯，原本闪耀的鱼尾变得暗淡无光。

我苦笑着。

颜朝见了我的狼狈模样。

蹙紧眉头叹了口气。

“你呀。”

他朝我走来，我只觉得熟悉的温度从身后抱过来，将我扶了起来。

还没等我心情稍霁，一道娇嗔传来：

“颜朝哥哥，你在这里啊！”

立刻叫停了他的动作。

看到熟悉的身影婷婷袅袅的走过来，他下意识将我一推。

我滚进了身后的池子里，鲜血在冰冷刺骨的池水里蔓延开来。

我怔愣片刻，不可思议的看着颜朝。

2

林兮兮看着我狼狈的模样，故作吃惊：

“哎呀，这不是觅雪姐姐么？”

看着我胸口鲜血淋漓，她像是受了惊吓一般，俏脸苍白：

“天啊，怎么会这样？”

颜朝立刻心疼的抱住她，温柔的挡住她视线。

俊眉紧蹙的看着我：

“还不快走？不知道兮兮见不得血么？”

我自嘲的扯了扯嘴角。

曾经他也是这么护着我的，只可惜物是人非。

颜朝看见她苍白的俏脸，心疼的将她紧紧搂在怀中。

她娇嗔不已：

“哎呀，在觅雪姐姐面前做什么呢。”

她是故意说给我听的，声音里也充斥着情愫。

两人在我面前的声音越发不堪入目，我心头渐冷。

他救过我，所以我没有回归大海，心甘情愿留在他身边，与他这么多年相濡以沫、并肩风霜雨雪。

我本以为会这样一直幸福下去。

可没曾想，林兮兮一出现，就让他再不复从前。

他不再对我嘘寒问暖，不再对我含情脉脉。

甚至听信了林兮兮的话，生取我的护心鳞入药滋养她的身体。

他变成了那些曾经伤害我的人。

我以为他会因此愧疚，可他却当妖的恢复力极为强悍。

从此更加肆无忌惮。

从小到大的情分，竟敌不过林兮兮的出现。

听着他们恩爱，我心中剧痛蔓延，仿佛裂开了一道深不见底的裂纹。

两人亲热间，我看到林兮兮姿态轻佻的把玩着颜朝脖子上带着的流光溢彩的鳞片。

眉眼间满是得意洋洋和挑衅，用嘴型说：“你活该。”

一股无名的怒火从我心头燃起。

那是颜朝向我表明心意时，我第一次挖出的护心鳞，我心甘情愿。

只为能护颜朝周全。

那片鳞片对我有截然不同的意义。

气急攻心，我抓起旁边的花瓶就砸向她。

林兮兮当即委屈的流下泪来。

颜朝立刻伸手护住她。

“兮兮好心关心你，你竟出手伤人！”

“你怎么会变成如今这样？”

我扯了扯嘴角，自嘲：

“颜朝，变了的人，真的是我么？”

他怔愣一下，想反驳又说不出话来，最后只能脸色铁青的怒斥我：

“毒妇！你真是太过分了！”

我愣住了，看着两人离去的身影。

仿佛抽空了浑身的力气。

我还记得那个昔日将我护在手心的少年。

他对我温柔备至：

“你身上的鳞片在夜里好像会发光，美的像是今年的新雪。”

“以后我就叫你觅雪吧。”

我浑身湿透，冻的直哆嗦，拖着残破的身体，我艰难的往殿内挪去。

想钻进他当年专门为我打造的水晶缸内舔舐伤口。

不想，被侧殿熟悉的声音绊住了脚步。

是颜朝与友人的谈话。

“嗯，兮兮已经喝了九十九副药，等她身体彻底养好后，我就娶她。”

“我亏欠兮兮的太多了，当时刺杀，若不是她为我挡了一箭，我绝不可能全须全尾的站在这。”

“你说崔觅雪？一个低贱的妖物，皇妃的位置她怎配？”

原来，他从没想过娶我。

我心脏宛若被大手攥紧，生疼的很。

我打算转身，也许是身体状况日益差了。

心口翻涌，一口黑血呕了出来。

他立刻警觉转身，厉声：

“谁在那？！”

3

我想离开，却没有力气。

真可笑，身为大妖，我现在却如此狼狈。

我张嘴想解释，却鲜血四溢。

颜朝神色有一些惊慌，轻轻拍了拍我的背：

“这次怎么这么严重？以前不是都恢复很快么？”

我说不出话，只能大口大口呕血。

他的脸色苍白紧张起来，连忙厉声去传太医。

我动了动眸光，这是他这么长时间，第一次关心我。

随后艰难的试探道：

“颜朝，若我说林兮兮别有所图，不是好人类，你会不会相信我？”

明明方才还紧张不已，闻言，他的眼神顷刻间冷了下来。

他居高临下的看我：

“我真是没想到，原来你装可怜就是为了抹黑兮兮！”

我自嘲的笑了笑，松开了他的衣角。

林兮兮走进来，看着我的样子，眼底闪过恶毒的光。

随后指着颜朝脖子上那块流光溢彩的鳞片：

“颜朝哥哥，这块鳞片好漂亮啊。”

颜朝抿了抿薄唇，看了我一眼。

想要说什么，被我打断。

我艰难的站起来，将他脖子上的彩鳞拽下来，递到她手上。

这还是我刚修成人身时的第一块护心鳞。

灵光四溢，经久不散。

为了让我化人，颜朝哭着跪求着他父皇赐灵药给我——才长出来的。

为了求来这极品灵药，他甚至不惜以自己的皇子之位逼迫。

被皇上罚了三天三夜的鞭刑。

从寝宫苏醒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喂我吃下。

他搂着我高兴地说：“我要我的觅雪，以后岁岁年年都陪着我永不分离。”

我心甘情愿将护心鳞送给他：“这个送你，愿你平安康健，我们约定，要白首到老。”

而如今，他为了林兮兮。

剜我护心麟，更让我一身修为都渡给了林兮兮。

将鳞片递给她后，我转身离开。

走到偏殿时，一双大手突兀的抓住我，将我搂进怀里。

我抬头，只见颜朝脸色阴沉：

“你凭什么把我的鳞片送给别人？”

他将我牢牢困在怀里，我感到呼吸不畅：

“那明明是你当年生生剜下来的，是给我保平安的，是我的。”

“你怎能随便给别人？”

4

我嗤笑一声：“颜朝，还差给她那一块么？”

我掀开衣领，露出鲜血淋漓的伤口：

“我早已经习惯了，都是从我心口剜下来的，给就给了，有什么区别？”

他彻底愣在原地，沉默良久。

声音艰涩道：

“觅雪，我答应你，最后一次了好么？”

“她为了救我才会身体虚弱至此，只要她身体好了，咱们就成婚。”

又是这样的话。

我曾经也以为，只要林兮兮身体好了，我们就会回到从前。

回到他满眼满心都是我的时候。

可一直以来，他从未想过要娶我。

我想摇头，却突然眼前一黑，意识消散。

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秒，我看见他惊慌失措的抱住我。

不知过了多久，我意识半梦半醒。

睁开眼是颜朝苍白的脸颊，身上还带着血痕。

太监们纷纷议论着他又去求了陛下，被狠狠惩罚。

他紧紧将我搂进怀里，我下意识想挣脱。

他却搂的更紧了，亲了亲我的额头，满是爱怜之意。

想到刚才太监说过的话，我心中坚冰稍融。

想要伸出手回应他。

岂料下一刻，他就松开了手。

我的四肢被牢牢困住。

是束妖符和封妖锁。

我有些没反应过来。

下一刻，他脸色苍白的开口：

“觅雪，你把妖丹给兮兮吧。”

“她最后一副药的药引就只需要你的妖丹了。”

他言辞恳切、真挚极了。

他好久没这么跟我说过话了。

可此时此刻，我却大脑一片空白，心窝子冰凉。

我第一次觉得他如此陌生。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他只能不停的搂着我、哄骗我：

“觅雪，你是妖啊，你可以自愈的，但是兮兮不能。”

我突然觉得自己挺可笑的，一直以来想要保护的人。

却要置我于死地。

他接着说：“觅雪，听话。”

我张了张嘴，再无辩解的力气。

伸出手，用力的插进血肉中。

这样很痛，可却远不及我的心痛。

也罢，我的命是他救的，还给他便罢。

剜出妖丹的瞬间，我似乎灵台清明了。

看着他接过满是鲜血淋漓的妖丹，脸上的喜色毫不掩饰。

紧接着捂住我鲜血淋漓的伤口等着愈合。

可这一次，没有愈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