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村里有大人物来寻亲。
我眼前突然浮现一片字幕:
【可怜的女主,根本不知道她就是首长要找的人,相认信物就是她爸爸遗留的军功章。】
【听说军功章被男主送给白月光,让她顶替了女主身份?】
【对,后来白月光被首长带回城里工作,还分了房,妥妥人生赢家。】
【这死渣男,不要过来啊,女主快跑!】
我茫然抬头。
正看到秦逸挤开人群,急匆匆朝我跑来。
1
「怎么来了这么多小汽车?」
「听说有首长来咱这寻亲,不知道谁这么有福。」
村民的唠嗑声打断我的茫然。
「能跟首长攀上亲戚,这不发达了?」
「你就别想了,听说有相认信物,是个什么军功章。」
我心中一紧,下意识捂住口袋。
难道那些字幕是真的,这枚军功章真是信物?
顾不上判断真假。
眼见秦逸身影逼近,我心中莫名慌张。
倏地转头,跑向村里。
秦逸愣了愣,紧接着大喊:
「余春燕,站住,我有话跟你说!」
我没有回头,脚尖连蹬手一撑翻过土墙。
奔跑间,我捂着口袋。
心乱如麻。
我的人生,真关系在这枚军功章上?
眼前杂乱纷纷,字幕陡然暴增。
【IWC?!这不对吧?】
【女主怎么跑了?信物还没给男主呢,剧情变了?】
【不愧是猎户女儿,这身手,牛哇!】
【女主:上一世我把机缘拱手让人,自己漂泊半生,晚年孤独老死,重活一世,我必夺回属于我的一切!】
2
我躲在秸秆垛后探头。
秦逸手僵在半空,脸上有些错愕。
他真的会害我?
秦逸是逃难来的孤儿,晕倒在村口差点冻死。
如今吃饭都难,没人愿意家里多张嘴。
是我爹见他可怜,才捡回家养着。
我弟没的早,爹就把秦逸当儿子养。
一身打猎能耐全教给了他。
秦逸长得高壮,脸也方正,经常能打回来不少野味。
村里很多大姑娘小寡妇都中意他。
慢慢地,有人嚼舌根说我配不上他。
我爹走后,有媒人上门拉他相亲。
但都被我舀水泼走了。
秦逸从没拦过。
我很开心,觉着他肯定也想做我男人。
于是对这个童养夫更好了。
【女主真可怜,自己省吃俭用,攒下来的东西却全被男主补贴给了白月光。】
【男主也很煎熬,明明有喜欢的人,却被女主一家用恩情束缚在身边。】
【什么爱男发言?他没长嘴?什么也不说一边拖着女主,一边和白栀暧昧不清,他还煎熬上了?】
......
我靠着秸秆垛,愣愣消化眼前信息。
原来秦逸心里早有了别人,是白栀?
不知是不是跑的,我眼前发昏无力软倒。
3
根据字幕的争吵,我大致捋出「我的一生」。
爹临走前,把我托付给秦逸。
可他心里早就有了别人。
和我的婚约,让他对昔日互生情愫的白栀产生愧疚。
白栀被首长认走后,在城里安排了工作。
后来,秦逸和我结了婚,却在我生下儿子秦恩的当月跑去城里务工。
自此我们聚少离多。
我念他一人在外不容易,拉扯孩子的同时还要补贴他。
长期的营养不良让我奶水不足,只能厚着脸皮去借奶。
那几月,有娃的几家看到我都是避着走。
我没法子,就翻进大队牲畜棚偷挤奶羊。
日子难过却够活着,孩子养活了却病了。
医生没要我家最后半袋红薯,只是说道:
「孩子肚里虫多,最好去大医院看看。」
就这样,秦恩一岁半时才又见到他爸爸。
此时的秦逸衣着得体,让我有些局促:
「小恩高烧不退,家里治不了。」
「春燕,不要拿小恩试探我,我现在真不方便把你们接进城,之前信里说过的。」
他脸上满是不耐与焦躁,刺的我低下头。
眼前肉馅饺子的热气,在眼眶汇成水珠。
再抬头时,秦逸已经走了。
桌上摆着二十块钱。
我从弹幕上得知,原来那晚白栀难产,他在产房外苦守了一夜。
而小恩就在百步外的诊室挂点滴。
哭着抽噎,问爸爸怎么不来看他。
再后来,白栀托关系帮秦逸分了房,工资也涨到每月五十块。
我和小恩被接进城享福。
一年后,我们有了个女儿。
我躺在病床上,看秦逸笑也跟着笑。
他笑着说:
「小栀一直想儿女双全,奈何身子不好,这下她愿望能实现了,春燕你真能干。」
我愣在当场。
他居然说要把女儿过给刚离婚的白栀。
她要给孩子取名叫思秦。
白思秦。
看,他们的爱情多么隐秘而克制。
衬的我像个笑话。
我发了疯,抢过孩子歇斯底里地让他滚。
他满眼不可置信地看着我,失望地斥责:
「春燕,你怎么变得这么不识大体?」
亲手养大的儿子秦恩朝我怒视:
「妈妈,你快给爸爸道歉!不然爸爸会把你赶出去的,我不想再跟你回去过苦日子了!」
白栀扶着秦逸抹泪:
「我早说过,接余春燕进城只会成为你的负担,虽然她爹曾救过你,但你也照顾她这么多年,别让她再拖累你了好吗?」
拖累?
这么多年,我拖累过他什么?
秦逸事业有成,白栀生活美满。
而我,窝在村子里守活寡,一个人拉扯孩子还要每月寄钱给在外的丈夫。
是谁在这个穷村子、破村子里,勤勤恳恳,碌碌无为了一辈子?
是我!
我为了口奶,去求去偷,光棍半夜翻墙,我拿刀抵着门睡时,秦逸却在弥补自己对白栀的愧疚,对她悉心照顾,任劳任怨!
他抛妻弃子、朝三暮四,到头来却是我拖累他?
我就该滚回村,装聋作哑,一辈子为他们的爱情奉献吗?
可凭什么?
我爹走前只要他承诺关照我。
是秦逸主动说要娶我。
我本来有大好青春,却被婚姻和孩子锁死在方寸间,
最后儿子恨我,女儿离开我。
他们站在岸上,指责落水的我挣扎模样太过丑陋,
然后看着我一点点沉入水底。
到底是谁拖累了谁?
4
仿佛画卷展开,我看尽自己悲惨的人生。
我倚着秸秆垛,手紧捏着口袋,军功章边角扎进肉里。
鲜血溢出,却不肯松开。
这是命运的转折点,我要牢牢抓住。
一切,都还来得及改变。
5
白栀已经被请进村长家里。
她生的俏丽,身子小巧,柔情似水的模样总被村里年轻人追捧。
如今却双眉紧蹙,像是有些紧张。
【哈哈,女配懵了,男主信誓旦旦保证,结果女主拿着军功章跑了!】
【女主是不是知道了什么?重生?还是觉醒?】
【我是来看虐文的,虐女配怎么不算虐呢?】
根据字幕,我知道了白栀已经找到首长。
详细描述了军功章模样,却拿不出实物,让首长有些踌躇。
就在这时,门口众人一阵骚乱。
秦逸交给警卫一个箱子,指着白栀说了几句。
待我凝神细看,瞬间气的咬牙。
那是爹娘留给我的嫁妆盒!
他不知道我爹都给我留了什么,索性全拿来。
为了白栀,他还真是一点可能都不放过。
一片嘈杂声中,白栀遥遥和秦逸对视,目中满是感激。
秦逸轻轻点头,转而扫视人群。
我知道,他在找我。
6
正门被堵住,我只能另想办法。
村长家是砖瓦房。
我试了几次都没爬上去,只好回家推车。
这辆老旧凤凰,是秦逸唯一给我的聘礼。
但买车的钱,还是我爹的遗款。
以往,秦逸打猎来的猎物卖价总比别人低几成。
我以为他遭人排挤,每次还要安慰他。
然后数着钱,紧巴巴过日子。
现在看来,少的钱八成是补贴了白栀。
看着眼前自行车,我心头泛起酸水。
我曾心心念念,盼着和他好好过日子。
而现在,只想翻过秦逸这堵墙,奔向应该属于自己的人生。
我将车子斜靠在村长家后墙,奋力向上爬。
这一次,我不想再成为小偷的垫脚石,也不想成为秦逸报恩的工具。
我要躲过他们这两团烂泥进城,抓住一切机会向上爬!
砖墙比泥墙讲究些。
两米多的墙头,糊着厚厚一层土垛,插满了玻璃碎片。
我没注意,掌心被划开一道。
钻心的疼让我手掌打颤,眼中瞬间漫上一层水雾。
屋内隐约传来人声,让我心急如焚。
快点,再快一点!
而这时,几道身影出现在巷口。
「找到了,她在这!」
7
「我先看到的,麦芽糖是我的!」
惊喜声响起,我蓦然回头。
是常缠着秦逸学打猎的那群皮孩子。
为首的大孩子指着我喊:
「快抓住她,我去喊秦大哥!」
我顿时着急,顾不得残余碎片,奋力上跳。
而就在我翻上墙时,几只手同时拽住我的脚腕、小腿。
「敢爬我家墙头,快来抓小偷!」
「拽她裤子,把她拉下来!」
「哦哦哦,娘们光屁股,臭不要脸!」
感受腿上传来的拉力,我急红了脸。
看也不看下面,拽着腰绳奋力乱蹬。
自行车倾倒,一个孩子被我踹在地上。
「血,她把我鼻子踹流血了,我要告诉我娘,呜呜呜呜......」
腿上力道忽松,我抓住间隙,一条腿跨进墙内。
而下面稍大的小孩目光一狠:
「她欺负小孩,捡石头,砸死她!」
「偷东西还打人,去死吧臭三八!」
我正要往下跳,耳边突然响起风声。
后脑勺像撞上什么东西,一股温热流下。
一群人从屋内走出,簇拥着中间一人。
军装笔挺,目光如炬。
白栀跟在那人身后,拉着他的手抹泪。
我睁着眼想大喊,嘴巴却只发出咕哝声。
强烈的眩晕感让我身子一斜,手掌按在玻璃片上,剧烈的疼痛带来一丝清明,终于喊出了声:
「首长!」
院中心那人诧异转身,露出张刚毅面孔。
而他身边的白栀目光却瞬间变得惊恐。
「我才是......」
我挥手大喊,突然感觉有人抓住我脚腕。
巨力猛地传来,身子不受控制被拽下墙。
一阵天旋地转后,我看到秦逸的脸。
他抱着我,眉头蹙起:
「余春燕,你在胡闹什么?」
几名小孩围过来,七嘴八舌地告状:
「她想翻进我家偷东西,还出手打人!」
「我鼻子被这三八踢出血了,呜呜呜......」
「她还用石子砸我们,说要弄死我们。」
秦逸眼中的责备更深。
8
打发走小孩,秦逸看向坐在墙角的我。
「他们砸伤了我,得出看病钱......」
「你不爬墙他们会砸你?」
「余春燕,你也算个大人,跟孩子计较什么?」
他不耐烦出声,言语冷的像冰块。
【气死我了!明明是那群熊孩子颠倒黑白,这狗男人眼瞎吗?】
【这也能当男主?这人物存在就是为了虐女主吧?】
【可怜女主这么努力,还是功亏一篑。】
【首长派人来这边查看了,女主还有机会。】
......
原本因焦急而忽略的弹幕,已经积累了密密麻麻一片。
我精准锁定其中一条,首长派人来了。
我还有机会。
显然,秦逸也知道这边动静有点大。
他忽然弯腰凑近,想把我抱起。
若是以往,我或许真会为他突然的亲近而高兴。
但现在,我如避蛇蝎。
「别过来,你再过来我喊了!」
秦逸身子微顿,继而嗤笑一声:
「余春燕,你不是白栀,装模做样只会让人心烦。」
接着他想到什么,目光闪烁。
「我记得爹之前留下过一枚军功章,你带身上了吗?」
「拿来,我有用。」
我瞬间紧张起来:「没带!」
「你平时最宝贵它,肯定带在身上。」
「别碰我,不然我告你耍流氓!」
「我们有婚约的。」
说这话时,他眉眼低垂看不出表情,
「摸就摸了,以后我会娶你。」
他伸手摸向我腰,像是慨然牺牲的战士。
我胡乱抄起根木棍指向他,
「你娶我就要嫁吗,你以为自己是谁!」
秦逸的手僵在半空,怔怔抬头:
「你说什么?」
我含着泪跟他对视:
「你又不喜欢我,我干什么嫁给你!」
气氛陷入凝滞。
胡同外的光影里,一名小战士探头:
「同志,这里发生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