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发誓永远不会骗我的女友却对我撒了三次谎。
第一次,她骗我要去外地出差,实际是去重逢她的白月光。
第二次,我生病住院,她骗我说在加班,我却撞见她陪着白月光挂号。
第三次,她拿出一本房产证,告诉我:「亦安,我们有自己的家了。」
但那本房产证上写的却是她和她白月光的名字。
决定分手前,我同样对女友撒了三个谎。
她问我在哪,我说我在家等她。
她问我会不会离开她,我说我永远不会离开。
她问我还爱不爱她,我回答怎么可能不爱。
可等她反应过来我在撒谎时,我已经坐上飞机远赴大洋之外。
1、
我愣神摩挲着手下粗粝的红本本。
上面写着房屋持有人:林舒涵,叶亦安。
但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
下午我照常在店里上班,手机却收到一则陌生短信。
里面只有一张简单的图片,同样的红本,同样的房子位置,不同的是上面持有人的名字里没有我,取而代之的却是叶鹤。
这是林舒涵白月光的名字。
我死死咬住下嘴唇,连破皮了都没察觉,丝丝缕缕的血迹显得嘴唇格外艳红。
潜意识里告诉我不应该去相信这条莫名其妙的信息,这是在挑拨我和女友的关系,但内心却想着万一呢。
我垂下眼眸,「之前舒涵就对我撒了两个谎,这次呢?会不会又是一个谎言。」
手指停留在手机拨号界面迟迟没有动,直到太阳都要落山时,我才起身关店出去。
我找上了一个做房地产的朋友,这是林舒涵跟我介绍的,说是做了好几年有关房子的事情找他就对了。
「嚯,小哥你这碰上卖假证的吧。」
我刚一掏出来,就听到这样一句话。
我不记得是怎么回到家的,敷衍的扔下一句这本是我朋友的,他被骗了就匆匆离开。
一直到现在我都没回过神呆呆地坐在沙发上看着这本房产证。
咔嚓——
门从外面打开,清丽的女声打破了一室寂静,「嗯?家里没人吗。」
突然亮起的白炽灯一下子闪到我的眼睛,不受控制流出生理性的泪水。
我没有偏头,却已经认出开门的是我的女友林舒涵。
她见到我,走过来摸上我的肩膀,无奈的开口道:「怎么不开灯啊。」
我没有回话,宛如一句傀儡,眼神空洞地看着桌子。
林舒涵见我没理她,顺着我的视线望去,看见的是那本房产证。
「扑哧。」她弯下腰,头埋在我的颈间低低地笑着,丝丝缕缕的馨香飘进我的鼻子,里头还混杂着一股摩卡的香气。
这是林舒涵公司楼下那家咖啡厅的味道。
「你怎么还像个孩子一样啊。」
林舒涵呼出的热气让我半边身子一阵发麻,但说出的话语却让我一僵。
「从平安夜那天你就一直宝贝着这本子,不就是一本房产证吗,天天见你盯着揣兜里,我都要吃醋了。」
听到这话,我缓缓转过头,入目就是林舒涵那张迭丽的面容,漂亮的黑色眼睛倒映着我苍白的脸颊
里头盛满的爱意像是热油一般,溅得我心口疼。
我跟林舒涵谈了六年,大大小小的事我们都经历过,自认为已经很了解她了。
这是我头一次看不懂她。
「你爱我吗,林舒涵。」
爱我又为什么要骗我。
2、
林舒涵听到我的话微微一愣,好笑地摸摸我的头发。
「我跟你在一起六年了,爱不爱的你自己还不知道吗。」
顺着他的力道,我低下了头,眼睛酸酸热热的,这天以前我会笑着抓住她捣乱的手,故意打趣说她肯定不爱我,不然怎么会弄乱我精心打理的头发。
但现在我只是任由她摸着,一声不吭地坐在那里。
林舒涵摸了一会,见我没反应便无趣地收回手,看了眼时间。
捧起我的脸颊捏了捏,轻声询问道:「今天怎么了一直不说话,不开心吗还是饿了。」
「饿的话等等好不好,我现在去做饭。」
我的头颅被捧在林舒涵手心里,一眨不眨看着她的脸。
这张脸即便过去了几年,却仍然同大学那会一样充满魅力。
不同的是,18岁的林舒涵做这个动作时,会不自觉地脸红,声音颤抖却坚定,一字一字说道。
「我会爱叶亦安一辈子。」
可这一辈子,也不过尔尔。
林舒涵捧住我的脸庞,吧唧一口亲在我的额头上,转身走向厨房。
叮咚,被落在沙发上的手机发出消息提示音。
锁屏界面一个备注是鹤的人发来条消息:涵姐姐,你今天是不是故意往我摩卡里加糖了,甜死我啦,到时候我皮肤变黄了怎么办,你得补偿我!罚你这周末陪我去游乐园玩。
摸着皮肤上残留的略微黏黏的口红印子,刚刚美好的氛围就像泡泡一样被这条消息戳破,露出残忍的现实。
林舒涵出轨了。
我没有去动她的手机,浑身像被抽干了一样,让我失去质问她的力气。
我起身将那本假的房产证随手放进口袋,啪啪啪,拖鞋踩在地板发出声响。
林舒涵戴着一个可笑的黄色海绵宝宝的围裙,手里拿着一把锅铲就从厨房跑出来。
「亦安,你刚刚有没有……」她小心翼翼观察着我的脸色。
我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的演技如此好过,平静地笑着,挑挑眉问她:「怎么,觉得我看你手机啊。」
见我没有异样,林舒涵摆摆手,嘴里说着她手机里可没什么事,要看随便看。
见我依旧笑着,她伸出手轻轻捏住我的鼻子,道:「还笑,是不是又在笑我这个死海绵围裙呢。」
她转过身,嘴里不住嘀咕着:「还不都是因为你当初说这个可爱我才买的,现在又笑我。」
我的眼神落在那件围裙上,心里堵得格外疼,脸上的笑容却愈发灿烂。
这件围裙是我们一起去超市兑积分时挑的,亮黄色的围裙挂在上面,我看着旁边站着的林舒涵,又看看围裙。
脑海里不由想到一个冰山大美人穿着这件围裙的样子,于是想也不想就换了这件。
虽然拿回家林舒涵总嫌弃这个丑,却依旧将它穿上。
现在看着林舒涵在里头忙碌的样子,我转身进了房间。
从抽屉里掏出一本日记,记录下林舒涵对我撒的第三个谎,小心将房产证夹在里头。
在一起时我就和林舒涵约定过,如果她对我撒了三个谎,那么我就离开。
到一个她永远找不到的地方去。
3、
热腾腾的饭菜香很快将整个房屋充满,像过去几年一样,林舒涵从厨房里探出一个头冲外面喊道:「亦安,赶紧过来分筷子吃饭啦。」
哗啦啦的水流冲洗着手下的碗筷,略带冰凉的水温加重了我身上刺骨的寒意,连屋内温馨的气氛也驱散不开。
我将筷子往大理石桌上摆好,目光在触及到盘子里的菜时一愣,心口像被蚂蚁咬了一样密密麻麻泛着疼。
我不喜欢吃甜食,因为我小时候糖吃多把牙齿吃坏了,一吃甜的就牙疼。
这点林舒涵是知道的,但盘子里摆着的却是糖醋排骨,糖醋鲤鱼。
酸甜的香味让人闻着格外开胃。
我垂下眼睛,不禁想到林舒涵以前考虑到我的牙齿做的菜都偏清淡口,现在却突然学会了做这些,是因为那个白月光喜欢吃甜口的菜,所以也以为我喜欢吃吗?
她曾经说只给我一个人做饭,现在也食了言。
见我一直站着不动,林舒涵摆摆手道:「亦安,你怎么又在发呆啊,赶紧坐下吃饭啦。」
或许是手里的饭太烫,往上飘的蒸汽熏得我眼睛疼,我使劲眨眨眼将泪水憋回去。
晶莹白胖的米粒沾染了红色的汤汁在灯光的折射下显得油亮亮的,肉块嚼下去就在口腔中爆开汁水,林舒涵小心夹起一大块鱼腹没有刺的肉放进我的碗里,还能看见鱼肉上清晰的纹理。
嘴里弥漫着甜甜的味道,看着对面林舒涵专注吃饭的样子,似乎也没那么疼嘛。
自从工作后,我选择自己创业开了一家花店,而林舒涵去了一家大公司上班,她能力出众,负责的项目也重要,常常忙到半夜或者一整晚都不回家,而我们似乎很久很久没有像这样面对面,安静地吃一顿饭了。
我细细描摹着女人精致的面孔,林舒涵的头发长,又不爱扎头发,总会小心翼翼将头发摞到一边吃。
不知道是不是暖黄色的灯光显得此刻格外的漫长,我心里的一块募得软了下来,只要此刻林舒涵给我一个解释让我相信,我就原谅她做的事。
嘴巴刚要张开,林舒涵的手机就拨过来一个电话。尽管她很快就挂掉了,但我依然眼尖地看见备注是鹤的人打过来的。
像是腊月里的一盆冰水浇灭了我内心的火焰,重新让它熄灭,变得僵硬。
林舒涵将电话挂断,笑着说是骚扰电话,不用在意继续吃饭。
但那头却不依不饶,一个接一个的电话打过来,嗡嗡的振动声让我分不清我的手究竟有没有颤抖。
因为坐得近,我能细细看见林舒涵眉宇间不易察觉的焦虑,眼神不断瞟向手机,又顾虑着我装作无事一般继续吃饭。
我低头轻轻笑了,笑自己怎么那么傻,明明知道林舒涵背叛了我,居然会想要原谅她,就像,我的眼里蔓延上雾气,像一条没有骨气的哈巴狗一样,那么的可怜,没有自尊。
「接了吧。」我沙哑地开口说道,「万一有什么急事错过就不好了。」
4、
听到话,林舒涵眼睛一亮,也不推辞赶紧接起电话。
隐约听见对面一阵哭腔,呜咽声在客厅响起,林舒涵嘴里不住安慰着对面,眼里的心疼仿佛都要溢出来。
她为难地看着我,柳眉微微戚起,下垂的眼睛冲淡了她身上冷冽的气质,整个人显得楚楚可怜,让人恨不得答应她所有的请求。
「亦安,我……我的公司出了点事,今晚可能就不回来了。」
我苦笑着,林舒涵总是这样,她明明知道只要她一露出这样的表情,我就会答应她。
多么残忍呐,明明自己想走,却将选择权递给我,我有的选吗。
「去吧。」我说得格外轻,轻到下一秒仿佛就要被风吹散。
林舒涵走上前将我抱住,吻着我的鬓发,嘱咐说:「早点睡,我,我会尽量早点回来的。」
说完,她便急匆匆地披上大衣离开。
嘣———
姗姗来迟的疼痛在牙齿里爆发,像是海浪一样,这一次的牙疼比前几次来的都要疼,疼地让我整个人蜷缩在椅子上,不住倒吸着凉气。
冰凉的手指摸上肿胀的脸颊,我空洞地看着地板,喃喃道:「疼吗,这点痛比得上心里的疼吗。」
「既然疼,就要牢牢记住啊,下一次不要再犯这样的错了呀。」
眼泪大滴大滴落在地上,我不是一个爱哭的人,从姥姥去世后,我经历再多的苦也从没哭过。
可,明明是林舒涵她拉着我的手,轻声向我许诺:「亦安,以后你所有的苦痛我都想要为你解决,我不会再让你感到疼痛了。」
心脏像是被刀子一刀一刀割在上面一样,痛到几乎让我无法呼吸。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止住哭泣,擦干眼泪机械地收拾着桌上的残羹剩饭,像平常一样将这些东西摆放整齐。
我拉开抽屉,里头放着一张写着电话的纸条。
「喂,师公,我现在重新开始钻研园艺还来得及吗。」
那头熟悉的调笑声传来,我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也让我意识到我的身后还有其他爱我的人,我不是孤立无援的。
大学我学的是园艺专业,本来应该跟着团队一起去国外钻研学术,但当时林舒涵刚进公司因为不好好吃饭患上胃病,放心不下她一个人留在国内,我便婉拒了邀请,在这里开了一家花店。
现在,我不需要担心林舒涵了。
我从里头搬出一个巨大的行李箱,离开是在下星期三,我要在短短的几天里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好。
我只拿了自己的东西,直到收拾到最后,看着里头简单的几件衣服和生活用品,我才发觉自己留下的痕迹其实很少很少,我不爱买东西,性子也比较木纳不爱与人多交谈,即便要走也没谁好通知放不下的。
我走进房间,打算将里头放着的情侣照片拿出来扔掉。
抽屉拉开,映入眼帘的照片不禁让我瞪大双眼,不敢相信眼前看见的事物。
5、
一沓沓的照片不是我和林舒涵的合照,而是一个男人的私房照!
指甲死死陷进肉里,眼睛目眦尽裂,太阳穴一一跳一跳地疼。
我几乎不敢相信照片上的人。
那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
视线一阵天旋地转,我扶着墙站立在那,眼泪不自觉又落了下来,傻啊,我真的太傻了,傻到现在才发觉林舒涵的白月光竟然是我的弟弟。
叶鹤叶鹤,过去那么久,几乎让我快要忘记这个名字。
这个我恨之入骨的男人。
从小我的母亲就离世了,四岁时父亲带回来两个人,指着他们跟我说以后这就是我的妈妈和弟弟,要好好相处。
我看着对面笑的甜甜的男孩,走过去轻轻叫着弟弟。
我以为我们会和睦相处,因为他看起来是那么可爱,让我有种身为哥哥的担当。
但一阵晕眩,弟弟哭着跑向爸爸说我欺负他,露出手臂上青紫的掐痕。
可我根本就没有,父亲愤怒厌恶的眼神和弟弟躲在身后笑眯眯的眼神一对上,我明白我说什么都没用。
父亲将我送到了乡下姥姥家,那算是我人生中为数不多最快乐的时光。
直到姥姥病逝我才回到父亲身边,高中里,弟弟是学校的风云人物,他控诉着我一回来就欺负他,夺走了父亲的宠爱。
高中那段日子很苦,苦到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我不敢待在家里,爸爸工作在外很少回来,后妈并不喜欢我,直接让我住校,但却只给我五十块钱的生活费让我自行解决。
正在长身体的时候,我只能攥紧干巴巴的钱包眼馋地看着其他人吃那些肉,饿到受不了我就不停往胃里灌水,或者去小卖部买五毛钱的灯泡糖塞嘴里,不停地嚼着竟让我有种吃饱的错觉。
每天饿得难受我就嚼两下,牙齿也是那时候弄坏的。
唯一能吃饱是在班里开节日派对时,各种零食放在那随便吃。
也是在那时我看见了林舒涵,她笑着递过来一块蛋糕,「怎么这么饿啊,是不是晚上没吃饭。」
那是那么久以来第一次有人关心我,哪怕那个关心或许只是客气的一问,却让我记了许久。
我依靠在冰冷的墙面上,嘴里泛着苦。
林舒涵和弟弟都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怎么可能没有在一起呢。
看着这些照片,胃里一阵恶心,像是吃苹果吃到半条虫子一般。
我冲到卫生间干呕着,镜子倒影着我苍白消瘦的面颊。
等等。
我用力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看着自己的脸,我和叶鹤是同父异母,所以眉宇间总会有点肖像。
指尖格外冰凉,我颤抖地摩挲着自己的眉眼,一个残酷的事实摆在我面前。
为什么大二那会身为系花的林舒涵会突然追求我。
我用力将台面上的东西扫到地上,噼里啪啦的破碎声深深刺痛了我。
一切都是假的,假的!
林舒涵根本就不爱我,她爱的从始至终都是叶鹤,追求我不过是我和他有几分相像的面容。
我痛苦地跪在地上,脊背在这一刻断掉了,一切都像那年叶鹤拍着我脸颊说的那样。
「叶亦安,你就是一条没人要的狗,根本就不会有人真心爱你。」
6、
我瘫坐在冰冷的瓷砖上,眼睛看着头顶闪耀的白炽灯。
胃里一阵阵的痉挛刺激着我,刚吃的一点饭菜又被我扣着嗓子眼全吐了出来,嘴边残留的一点白沫没抹干净粘在那里。
牙齿痛,胃痛,头痛,哪里都痛,我像一个没有油老旧的机器人一样坐那静静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突然,一阵悦耳的电话铃声将我唤醒,我的手指动了动。
「哎哟亦安呐,老头子没打扰到你吧,老了记性不太好啊,想起来你一个人大包小包过来也不方便,正好你师姐也在那边,到时候你们两个一起过来得了,你师母听说你过来老高兴了,说要给你烙饼子吃呢哈哈哈。」
温暖的话语像水流一样注入我的心脏,重新唤起我的力量,我轻轻地应了两句,,挂断电话,手机壁纸上是姥姥慈爱的面容。
就像是冥冥之中注定一般,我活过来了。
我不是没人爱的,还有人需要我,我得活下去。
擦干脸上的泪水,我着手干起事,将那一叠不堪入目的照片收拾好,这些都将作为我最后送给林舒涵的大礼。
那天晚上林舒涵并没有回来,我也不在乎了,心早在那个时候就重塑好。
我一大早就来到了花店将那些花打包好,即便要走了,这些花朵我也不想扔掉。
在门口挂上转让的牌子后,我走到街上开始吆喝起来。
「送花喽,送花。」
精美的花束很快一束接着一束送出去,看着他们脸上洋溢着的幸福笑容,如一股暖流汇聚到我身体里。
一直送到半夜我才将花朵都送完,正当要打烊时,一道温柔的女声在店里响起。
「我没来晚吧,亦安师弟。」
回过头,一个盘着丸子头,穿着驼色外套的女人站在那里笑眯眯地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