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当天，傅星洲临时将我们的婚礼场地改成了初恋的追悼会。

为了满足马佳佳的走马灯遗愿，傅星洲还打算和她直播冥婚。

我气得将婚约直接取消。

抱着初恋骨灰的傅星洲却不以为然。

“只是推迟，又不是不娶你！”

“你难道还要跟一个死人计较这些吗？！”

我看向酒店门口。

我跟傅星洲的迎宾海报早被扔到了垃圾桶，取而代之的是他和马佳佳的亲密合影。

我没有再犹豫，转头拨通了妈妈的电话。

“妈，我愿意回去接手家里的生意了。”

妈妈有些意外。

“那上次跟你介绍的那个……”

“不嫁！”

1

“薇薇，既然你已经看清傅星洲，何不答应联姻，这对你以后接手公司不是更有利吗？”

“可是妈，你怎么确定对方是不是第二个傅星洲？”

对面一阵沉默，我没有再多说。

挂断电话后，我看向一旁的傅星洲。他的怀中，还抱着马佳佳的骨灰盒，整个人魂不守舍。

一个小时前。

有人匿名送来了一份礼盒和一个光盘。

我以为是妈妈送来的祝福。

热泪盈眶的打开后，映入眼帘的却是马佳佳的黑白头像。

光盘上面用黑笔写着：第一期。

自此，这场我期盼了三年，筹备了好几个月的婚礼。

成了马佳佳的追悼会。

酒店内场，巨大的显示屏上。

原本应该播放着我跟傅星洲的婚礼视频。

此刻被傅星洲全部替换成了马佳佳的走马灯记录片。

“大家看到这期视频的时候，其实我已经是癌症晚期了。”

“傅星洲，抱歉了，让你看到这么丑陋的我。”

视频里，因化疗掉光头发的马佳佳，身形消瘦得在镜头前强颜欢笑。

傅星洲抢过主持人手中的话筒。

眼中含泪，几度哽咽。

“这视频中的女孩，就是我此生挚爱。我……我没想到……再次见面竟然和她……天人永隔……”

“我跟佳佳从高中时候就认识了……”

傅星洲滔滔不绝的开始回忆起和马佳佳的恋爱过往。

而本应该是主角的我，现在却成了一个见证他们爱情的旁观者。

我愤怒得走到台下，一把关掉了显示屏。

现场顿时陷入一片寂静。

“啪！”

傅星洲冲到我面前，毫不犹豫得甩了一巴掌在我脸上。

我整个人站立不稳，踉跄摔倒在地。

巨大的婚纱裙摆，原本是我通往幸福的象征。

此刻却成了我的绊脚石。

我尝试了好几次，才从地上爬起来。

“嘶！”

厚重的裙摆不知道勾在了哪里，顿时被拉出一个巨大的口子。

我看着破烂不堪的婚纱。

眼泪混杂着委屈和不甘，奔涌而出。

傅星洲烦躁的扫了一眼我。

“该说的我已经都跟你说了。”

“婚礼只是延迟，我还是会娶你。”

“但是如果你再这么闹下去，就是给脸不要脸了！”

我还没说什么。

傅星洲他妈急着跑过来。

她拉着傅星洲，像是在维护我，可说出的话，却让我恶心之极。

“薇薇，你何必现在跟星洲闹呢！”

“他既然答应娶你，就肯定不会食言。”

“再说了，星洲愿意在事业上升期娶你，也不嫌弃你的家庭条件和……”

傅星洲他妈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眼中的鄙夷毫不遮挡：“你也该知足了。”

我冷眼看着眼前的母子。

心里泛起苦涩。

为了嫁给傅星洲，身为独生子女的我，还跟家里闹翻了。

这次的婚礼，我妈根本就没有来。整个现场，连一个护着我的亲友都不在。

我抬手，将头纱扯下，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蒋薇薇，事到如今，你也该醒了！

2

回到家之后，我开始收拾行李。

客厅玄关处，几个大幅婚纱照正倚在角落，都没来得及挂到墙上。

说来可笑，跟傅星洲在一起的这三年。

我跟他，连张单独的合影都没有。

如果不是这张婚纱照，我可能连和他自证是情侣的证据都没有。

我看向桌上的蓝色玫瑰花。

怎么都想不到每年情人节会送我鲜花和誓言的男人，会在心里藏着另外一个女人！

“哐当！”

一个小小的身影从我面前飞速跳跃，直接将婚纱照全部撞倒在地。

上面的镜面瞬间成了一地的碎渣子。

我愣愣看着玻璃碎片下的傅星洲。

疏离，烦躁，隐忍，溢于言表。

和一旁幸福甜蜜的我，完全像是两个陌生人凑在一起，不得不拍的写真照。

哦，不对，人家专业模特起码还有敬业精神。

傅星洲这是装都懒得装。

可当时的我，只觉得他这么一个不喜欢拍照的人，是因为在乎我，才会来满足我这些。

撞倒相框后，星星得意地跳到玄关柜边，一如往常得对着我龇牙咧嘴。

这是傅星洲半年前买回来的狗。

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算我对它很好，它永远都对我都很凶。

摸它会咬我，靠近它的领地会对我大叫。

我看着心烦，想把它锁到了笼子里，没想到反手就被它咬了一口。

它死死咬着我的手臂，硬生生把我拖到阳台上。

因疼痛和连日来的疲惫，我整个人连翻身起来的机会都没有。

直到我余光扫到一旁的撑衣杆，想都没想就伸手抓起打在了它身上。

星星吃痛，这才松开了我。

“蒋薇薇！你拿星星撒什么气！”

“平时看你挺喜欢小动物的，没想到心思这么歹毒！”

突然出现在门口的傅星洲，心疼得将星星抱在怀里，不停安抚它。

我看着右手手臂被星星咬出来的伤口，心情冷到了极点。

“傅星洲，我跟你了三年，难道还比不上一只狗吗？”

傅星洲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当然！这是佳佳在这个世界上留给我的最后一件东西了！”

我脑子一片空白，半天没反应过来。

“这狗是……马佳佳的？！”

见事情败露，傅星洲也不藏着了。

“蒋薇薇，佳佳从来没有想过跟你争！她唯一的念想，就是想让星星代替她，一直守在我身边。”

“为什么你连星星也容不下！”

我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星星缩在傅星洲怀里，对着我又开始叫起来。

怪不得这狗我养不熟！

星星刚过来的时候，我怕它不习惯。特地在家里腾了一个房间出来，又是安狗窝，又是成箱成箱的狗粮往回买。

可就算是这样，它对我也从来不亲昵。

相反，什么都没做的傅星洲，它粘得要死。

“蒋薇薇，你就不能有点容人之量……”

傅星洲还想说什么。

他视线落在我的手臂上，像是才发现。

“你手怎么了？星星咬的吗？”

傅星洲眉头紧了紧：“你如果平时对它好点，星星也不会伤害你。”

他语气软了几分。

“走吧，我送你去医院。”

我下意识躲避他的触碰。

“我自己会去！”

我话还没说完，傅星洲不由分说得就直接拽着我的另外一只手臂往外拉。

“蒋薇薇，你脾气能不能不要这么倔！”

我看了一眼还在流血的伤口，没有再吭声。

到了医院，打着点滴。

给我扎针的护士，看着傅星洲两眼放光。

“你就是热搜上那个马佳佳的爱人吧？”

“你知道吗？我看了她的走马灯视频，哭了一整天。”

“她简直太可怜了。到死还在为了你考虑……”

小姑娘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说了半天。

这才后知后觉得看向我：“她是你？”

傅星洲扫了我一眼，有些心虚。

“我同事，她被狗咬了，我正好顺路就送她来了。”

同事？

我扯了扯嘴角戏谑一笑。

好像也没错。

小姑娘红着眼睛跟傅星洲合完影，拉着他问。

“你真的会遵从马佳佳的遗愿，娶她吗？”

傅星洲没有犹豫。

“当然，这是佳佳最后的心愿。生前，我没有陪伴她走完人生最后一段旅程。死后我肯定要满足她。”

我鼻尖忍不住泛上酸涩。

傅星洲，你千方百计要娶一个死去的恋人，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3

小护士走后。

傅星洲看了一眼安静的我，眼中闪过一丝不解。

像是为了安抚我。

他难得语气和软跟我解释。

“你不要多想，我刚刚只是不想佳佳死后还要被人议论，才说你是我同事。”

我冷笑，心寒无比。

“傅星洲，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被人扒出来，你这么维护她，我可能会被贴上小三上位的标签？”

“我还有可能会被网暴，被舆论攻击！”

傅星洲没想到我开口呛他，脸色黑了几分。

“你到底有完没完？佳佳临死那么痛苦，都忍着不告诉我真相，就是不想打扰我们的生活。为什么你就不能学学她，多为别人考虑一下！”

“如今，我只不过想满足她的一个遗愿，你就在这斤斤计较，没完没了！蒋薇薇，我真后悔跟你求婚！”

傅星洲厌恶得低眸看着我。

我大脑闪现出半年前，傅星洲跟我求婚的画面。

那时候，他刚从浅川谈下一笔大单回来。

在公司的庆功会上，他突然端着一杯酒问我。

“薇薇，嫁给我好吗？”

没有戒指，没有鲜花。

语气平淡得就像随口在问我晚上要不要去吃宵夜。

要不是周围同事的起哄声，我整个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但那时候，我对这场婚礼期盼已久。

根本就没有去留意他说出的这些是否是真心。

就算后面因为妈妈的反对，我跟家里闹翻。

傅星洲也从来没有说要去我家里，为我们的将来，去做一些尝试和改变。

我闭上眼睛，已经懒得再争辩。

手边的手机适时响了一下。

是妈妈发过来的机票订单截图。

【薇薇，我还是希望你考虑一下我说的。秦家那小子，真的很不错。】

傅星洲一把抢过我的手机。

反复确认了几遍之后。

他冷哼：“怎么？你妈这是迫不及待给你找下家？”

“蒋薇薇，我怎么从前不知道原来你这么恨嫁？”

一提到我妈，傅星洲眸中的厌恶更甚。

“蒋薇薇，你这次如果走了，别后悔！”

“这些年，要不是我可怜你，收留你，你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

“你想清楚，这世界上，没有人会像我一样容忍你的这些臭脾气！”

说完这些话，傅星洲头也不回得就离开了。

我看着傅星洲决绝的背影。

医院冰冷的消毒水味道已经全面掩盖了我内心的寒冷。

傅星洲，你放心。

这次，我永远都不会后悔。

点滴打完后，我叫来护士给我拔针。

她兴奋得看着直播，手机随手放在旁边的台柜上，眼睛都没看针管。

拔的时候，血流了我一手。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护士紧张得帮我止血，也没有心思再看直播了。

我视线落在她的手机上。

里面的傅星洲穿着一身黑色西装，胸前带着白花，正在镜头前面直播。

他拿起一本相册。

温柔得朝着镜头翻开。

“你们别看佳佳现在在视频中这个样子，她之前是我们学校的校花来着……”

像是想到什么。

他嘴角含笑。

跟刚刚在医院跟我质问责怪的表情，完全不一样。

浑身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我眼神死死盯着他手中的相册。

很眼熟，在他的办公室和家里的书房中都有一本。

我想起之前，自己只是不小心将相册碰到了地上，傅星洲就大发雷霆，跟我冷战了一个月。

此刻，我看着他手中的相册。

里面每一张，都是他和马佳佳的恋爱回忆。

两人一起游西湖，一起拍古装写真，一起爬山。

一起度过的除夕夜，还有相约一起考进清华的誓词。

我这才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东西碰不得。

我想起上次求婚。

同事只不过因为当时气氛到了，想为我们拍一张照片纪念一下当时的场景，就被傅星洲呵斥阻止。

我以为他生平不喜欢拍照。

原来，只不过是不喜欢跟我拍而已。

4

回家的路上。

我打开热搜。

将马佳佳的走马灯纪录片，从头看到尾。

马佳佳，人生走马灯——第二期。

“傅星洲，你看我现在漂不漂亮？”

视频中的马佳佳，穿着一袭婚纱，带着假发，充满期待得看着镜头。

“对不起，半年前，你特地来浅川问我，还愿不愿意嫁给你。”

“我当时说不愿意。对不起，我其实……是愿意的。只是我不想让你受我拖累……傅星洲，我这样是不是很傻……”

我颤抖着手点击了暂停。

半年前，浅川。

那个傅星洲谈下大单，回来求婚的那次。

所以，那天他跟我求婚，是因为马佳佳拒绝了他！

马佳佳，人生走马灯——第三期。

“傅星洲，猜我现在在哪里？”

这次的马佳佳，换上了校服，上面清晰印着——朝阳高中的校徽和印花。

也是两人相识的起点。

更是傅星洲每年雷打不动都要回去拜访的地方。

我以为是他念师情，知图恩。

跟他在一起的这三年。

哪怕去年我因为陪他应酬，喝酒喝到胃出血。第二天都坚持一个人去医院，也没有打电话阻止他回母校！

跟他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极力克制自己对他感情上的捆绑。

我尽力做好一个合格的伙伴。

一个识大体的恋人。

相熟的对手朋友，都看得出我对他的心思。

但我从来没有逼迫他公开我们的关系。

只要他不愿意捅破这层纸，我都可以静待花开。

我以为自己有的是耐心。

也足够自信，没有哪个女人，能代替我在他身边的位置。

可我错了，就算我自认为足够优秀，可我只要不是他心中的那个人，我身上这些在别人看上去是闪光点的地方，在傅星洲眼里，都比不上他那个充满遗憾和不甘的白月光。

马佳佳，人生走马灯——第四期。

“傅星洲，今天是情人节。你应该没有忘记，今天也是我生日吧。我忍不住，偷偷去看你了，对不起，我太懦弱了。我连见你最后一面的勇气都没有。”

“我看着你下班，进花店买了我最喜欢的蓝色玫瑰。”

“傅星洲，你还是这么傻。”

马佳佳，人生走马灯——第五期。

“傅星洲，医生说我癌细胞扩散了。现在吃药，都缓解不了我身上的疼痛了。”

马佳佳，人生走马灯——第六期。

“傅星洲，我太想你了，只有靠着你的回忆，才能让我睡个好觉。”

马佳佳，人生走马灯——第七期。

“傅星洲，我可能这次真的要跟你说再见了。”

“我今天去了我们第一次约会的地方，我在那里给你留了一份惊喜。”

“傅星洲，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

视频到这里，已经戛然而止。

弹幕和评论转载量都已经达到了千万。

所有人都对他们有缘无份的爱情感到扼腕叹息。

我心中无波无澜。

除了感叹自己这几年的不值之外，我对傅星洲仅存的那点幻想也已经荡然无存。

妈妈的微信再次响了起来。

【薇薇，好吧，你不愿意联姻也没关系。】

【自从你答应跟傅星洲的求婚后，我也想了很多。我跟你这几年，总是因为傅星洲闹得很不开心。我觉得自己是站在当妈的这个角度上，什么事都往不好的结果上靠。但可能，我能有这样的想法，是因为我当初在这方面也吃过亏，我不想你浪费很多时间在一条必错的道路上。】

【但或许，人生，它原本就是一个体验的过程。我不能剥夺你这个权利，我也没有这个资格。】

【今天或许是这个傅星洲，明天也可能是其他的傅星洲。我总不可能一直站在你前面替你扫清所有障碍。】

【但薇薇，你要记住，不管发生任何事，妈妈都永远是你最坚实的后盾。你永远都是妈妈心中最完美的小孩。我在家里等着你回来。】

听完妈妈最后一句语音。

我再也没忍住，趴在后座上哭了出来。

半小时后。

我再次回到和傅星洲的家。

玄关处，碎了一地的婚纱照，还原样躺在地上。

白天收拾到一半的行李箱还安安静静地躺在卧室中。

星星不在，傅星洲也不在。

我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没有任何留恋得去往了机场。

飞机起飞前。

傅星洲给我打电话，我想也没想直接给挂断了。

几秒后。

他的微信消息接二连三得涌了出来。

【蒋薇薇，你耍小性子也要有个度！】

【我现在要去寻找佳佳留给我最后的惊喜。王总那边明天还有个很重要的合作，你替我去谈。】

见我没回复。

对面沉寂了几分钟后。

傅星洲又发了一条过来。

【婚礼场地我已经重新订了，是你上次非要去的海边。】

我冷眼看了一眼消息框。

【分手吧，婚礼也不必了。再见。】

最后将傅星洲的微信直接拉入了黑名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