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所有人都说我娶了大院里最贤惠的女人。
结婚三年,不曾让我做一点家务,连我贴身的内衣裤也亲手帮我洗。
夜夜如狼似虎缠着我,给我熬虎鞭汤,邻里邻外都笑话我们扰民。
直到她在得知白月光离婚,将他和他的儿子接回家后,一切都变了。
她命令我操持白月光所有的生活起居,我不沾阳春水的十指从此生了疮。
更是背着我偷偷做了流产手术,抱着白月光的儿子主动承诺:
“放心吧,端妈妈这辈子只有你一个孩子。”
与我四目相对的一刹那,她慌乱地想来解释,我没吵没闹,主动替她解了围。
端卿颜松了口气,夸我是最好的丈夫。
可她不知道,我有本记事簿,上面记录了自从她的白月光离婚后,她为白月光做的所有事。
还完她所有恩情那天,我主动签了A级保密协议,从此在她的世界,彻底消失。
1
政治机关处。
“江垣同志,你签字后我们会为你办理强制离婚,你真的想好了吗?”
指导员再三确认。
我想到背着我流掉孩子的妻子段卿颜。
沉声道:“先有大家,才有小家。”
“什么家?”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
端卿颜走进来,手上还牵着白月光袁蜚的儿子,袁农农。
而袁蜚跟在她身边,乍一看,好像他们三个才是幸福的一家三口。
还有谁记得我才是和端卿颜打了结婚报告,和她结过婚的丈夫。
看见我,袁蜚装出一副十分可怜的模样:
“江垣,真的对不起,农农还小,他不想要弟弟妹妹随口一说的,没想到卿颜真的会为了他打掉你们的孩子。”
“不过你们还年轻,还会有孩子的,等农农再大些,我就带他离开,给你们腾地方。”
说着,他像是为了祈求我的原谅,作势要给我跪下。
一旁的袁农农见状,松开端卿颜的手,扑上来打我,像一头小狼崽子一样对着我龇牙。
“坏男人,我就是不喜欢弟弟妹妹,不准妈妈生下你的孩子!”
妈妈?
我看向端卿颜,心里像是被钝刀磨着一样痛。
端卿颜眼神有些闪躲,摸着袁农农的头:
“农农别怕,妈妈这辈子只会有你一个孩子。”
说完,她才重新看向我。
女人温柔的语气里带着一点不耐:“阿垣,流掉孩子是我自己的决定,和他们没关系。”
“我们的孩子没了就没了,以后一起照顾农农也挺好的。”
闻言,我的心已经坠入谷底。
我竭力不让自己的声音颤抖:“嗯,确实,还好没了。”
要是真生下来,小小的他看到自己妈妈这样肯定也会伤心……
可能是我太顺从,端卿颜眼底闪过一丝慌乱。
她张了张嘴还想跟我说什么,农农立马高兴拉住端卿颜:
“太好了,妈妈,你现在是不是能陪我和爸爸去北京看升旗了?”
袁蜚对着我讪笑,赶忙拉住闹腾的孩子:“农农别闹!你端妈妈刚做了手术,身体不舒服。”
端卿颜却说了句:“我身体好,没问题的。”
说着,她转身对着指导员请示:
“宋指导,麻烦给我们批张条子,我要带他们父子俩去北京看看。”
全程都没再看我一眼。
甚至也没再关心,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指导员看了一眼我,又看了一眼袁蜚父子。
最后才眼神微妙地回了声“好”。
眼前这‘一家三口’顿时都高兴不已。
端卿颜转眼对上我时,笑容才又僵在了脸上,眼底闪过一丝愧疚。
“你也一起。”
我没拒绝。
我也是该收拾行李,但不是去北京。
之后端卿颜再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袁农农吵着闹着拽走。
袁蜚得意扬扬地看我一眼:“不好意思啊江垣哥,我没想到卿颜这么喜欢农农。”
随后他匆匆跟上,背影消失在门口。
办公室里重回安静。
我自嘲一笑,耳边传来指导员叹息的声音:
“情况我都了解了,七天后,来这里取离婚证明。”
第二章
我一个人回了家属院。
走到书桌前,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记事本。
翻开,上面记着这五年来端卿颜为袁蜚做过的一切。
安排他进文工团顶替我的位置,抛下发烧的我去给袁农农过生日,甚至打掉我和她的孩子只为给袁农农当唯一的妈妈。
整个记事本密密麻麻,甚至找不到一个还能落笔的地方。
我动作微停,只能在尾页角落写上一句——
“离开端卿颜。”
孩子没了,她当年在山崖救下我的恩情,就算我还清了。
身后忽然响起开门声。
女人从后面抱住我,一只纤细的手伸进我的衣服。
“在写什么?”
我皱眉,开口:“你刚流完产。”
她把头埋在我的背上:“我只是想抱抱你。”
我不舒服的动了动身体,却被她抱的太紧。
无奈叹气间,却听她说:“还有个事我通知你一声。”
“我准备把农农认下来上在我的户口上,以后就正式做我的儿子,农农也能有个完整的家庭。”
我哼笑一声:“行,就这么办吧。”
端卿颜顿住。
她像是察觉到什么不对一般,站在我面前:“你不介意?”
我看了她一眼,无所谓道:
“本来就是件好事。”
她定定地看了我几秒,最后像是松了一口气道:
“我就知道我嫁了个好男人,那你张罗一下,过两天在大院里摆几桌席,跟大家庆祝我有儿子了。”
说完,她掏出钱包,随意抽出几张布票递给了我:
“你给自己买几条新衣服,过两天去北京穿。”
我想起之后要去做研究的北大荒。
听说那里冬天不但来得早,隆冬的时候积雪甚至能齐腰深。
我现在的棉衣棉裤肯定扛不住。
这样想着我没有再推辞,答应了下来。
第二天。
带着家里全部的布票到了供销社后。
目不斜视地走到了角落里的棉袄门面。
“同志,麻烦帮我把过冬的厚布料都包起来吧。”
转眼宴席当天。
端卿颜难得地兴奋,一大早便起来穿上了最漂亮的衣服,还特意在胸前别上了红花。
这一身打扮,分明我们结婚时她穿的那套。
我没说话,只是默默收拾着自己的行李。
这个家我没有再留恋的东西,偌大的行李里最显眼的就是昨天刚换的两身棉袄。
端卿颜冷不丁看我一眼,眉头立即拧了起来:
“不是让你买两身好看的衣服吗,你买棉衣干嘛?”
第三章
我不慌不忙地将边角料做的棉手套塞进行李,解释道:
“都是去年的棉布,现在买便宜。”
“咱们也不差这点布票……”端卿颜抱怨了一句,并没有怀疑,“快开场了,我去接阿蜚和农农。”
说完,她不等我回答,直接出了门。
看着女人背影都透着喜意,我手头打包行李的动作一顿。
随即又死死地打上一个结。
距离离开,还有最后两天。
改姓宴就办在家属院操场上。
等我收拾好东西下楼时,宴席已经开始。
热闹无比的场地上,完全看不到端卿颜和那父子二人的身影。
我皱眉,打算找个角落坐下。
衣角却先被人突然紧紧拽住。
“江叔叔……”
不知道从哪跑出来的袁农农一把拉住我的衣服,委屈的红着眼眶:
“对不起,农农不该说不喜欢弟弟妹妹的,为了弥补,我……我在那边给叔叔准备了道歉礼物,叔叔能不能原谅我?”
我想要拒绝。
袁农农却蛮不讲理地拽着我离开,往后院仓库走去。
“端妈妈也在那里,她叫我一定要带你过去呢!”
听见端卿颜在,我的防备心少了些许。
难道是她想跟我道歉却拉不下脸来,才让袁农农叫我去?
我抿了抿唇,半推半就地跟着袁农农来到破旧的仓库门口。
门前却空无一人。
我感觉不对,立即挣开袁农农的手:“端卿颜在哪?”
下一秒,我被袁农农从后面推了一把,毫无防备地摔进了门没关紧的仓库里。
“就知道你还想和我抢妈妈,你去死吧!”
身后的木门“哐当”一下被关上。
仓库里一片漆黑,我听见落锁的声音,暗道不妙。
我猛地爬起,拍打着木门:“袁农农,放我出去!”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女人的呼吸声。
下一瞬,我的身体被人用力抱住,一股酒臭喷洒而来。
“我靠,真有男人送上门啊。”
醉酒的女人力气格外大,她不由分说开始扯我的衣服。
我愤怒挣扎着,一把把她推倒。
忽地,门外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袁农农的哭声透过木门传来:“江叔叔和一个阿姨没穿衣服在仓库里打架,端妈妈,你快来看看啊!”
我脑袋“嗡”的一声。
下一秒,仓库门就被人一脚踹开。
袁蜚捂嘴错愕:“江垣哥,你怎么能背着卿颜偷人呢。”
我转头看向端卿颜,刚想解释。
却先看到她身后跟着的一圈的大院子弟和家属。
大家没说话,但看向我的眼神却像是已经将我剥了个干净。
牵着孩子,站在端卿颜身旁的袁蜚冷不丁开口:
“江垣哥你怎么这么糊涂,偷人可是要被处决的。”
第四章
我呼吸一停。
眼见着端卿颜的眼神越发冰冷,竭力平复好情绪。
“我没有,是袁农农骗我来的仓库。”
话都没说完,袁蜚委屈起来。
他抱住袁农农,控诉我:“江垣哥,你怎么总咬着农农不放?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带着农农来的……”
“可就算你不喜欢农农,也不该污蔑这么小一个孩子啊,我知道,你在怪他,让卿颜打掉了你的孩子,我走,我带着农农走还不好吗?”
说着,袁蜚就要带着袁农农离开。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气血翻涌,走到袁蜚面前恨不得给他两巴掌。
“够了!”一声怒喝打断我的话。
我心头一颤,转头对上端卿颜冰冷至极的眼神。
“这件事是江垣的不对,就这样吧,至于女方我会补偿的。”
我不敢相信。
端卿颜都不了解事实真相就给我定罪,她这句话,简直是把我钉在耻辱柱上。
我哑着声音问她:“你不相信我?”
端卿颜看向我的眼神复杂。
有怨恨、嫌恶和不耐,独独没有爱。
她毫不留情的开口:“是你先诬赖孩子在先的,他才五岁,能做什么?”
我冷嗤一声:“他怂恿你打掉我们的孩子,还不能够证明袁农农狠毒吗?”
要说他没人指使,我都不相信。
端卿颜的脸色却更加阴沉了:“我已经不追究了,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不管如何,这件事总是女人吃亏。”
话声像屋檐下的冰棱,刺得我心头一片寒凉。
我没想到,端卿颜竟然真的把袁蜚的话听进去了。
她待袁蜚和他的孩子从来都是无条件的信任,可对我这个丈夫,连一点信任都不曾有。
我的眼底只剩绝望。
我盯着端卿颜,说出的话再没有一丝感情:
“端卿颜,你记住这一天。”
这一天之后,我会收回所有对她的爱,消失在她的世界里。
留下这句话我当着所有人的面,昂首挺胸的往外走去。
我没做错什么,不需要低头。
端卿颜像是察觉到什么,在我经过她身边时抓住我的手腕。
她压低声音:“这件事就让他过去吧,我照旧待你和以前一样好,带你去北京。”
我没说话,看着袁蜚和袁农农脸上遮掩不住地得意,甩开端卿颜的手。
无所谓了。
我们不会再见面了。
我握紧了双拳,承受着这份屈辱转身离开。
回到大院。
经过收发室时,门卫大爷“哎”的一声叫住我,丢出一个文件袋。
“有你的信,赶紧走拿走,别脏了我这地界!”
我的心已经麻木。
拿出里边的文件一看,是批下来的离婚报告,还有一张离开江市的火车票。
终于走到这一天。
我分不清是苦涩还是高兴,抬手用力擦去眼泪,大步朝家走去。
端卿颜依旧不在,估计还在陪袁蜚和袁农农。
但我不在乎了。
我把离婚证明放在桌上,背起早上收拾好的行李后,决绝离开。
夜幕降临前,火车按时启程。
长长的鸣笛声中,我沉默地看着越来越远的火车站台。
属于江市的一切都变得越来越小,直至彻底消失在我的生命中。
“端卿颜,再见。”
我无声开口,再无留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