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岁寿辰当日，老婆毫无预兆吞了一整瓶安眠药。

她自此卧床不起，我日夜照料，她终究还是撒手人寰。

我也因此积劳成疾，弥留之际，看见眼前飘过几行弹幕：

【有什么好救的？女主不过是为了跟着白月光殉情，这种女的死不足惜。】

【唉，男配真的超爱，给女主当牛做马一辈子，到死都不知道领养的女儿是女主和初恋的。】

【男配真的命苦，为渣女放弃航天局的大好前途，浪费一辈子。】

我瞪大眼睛，就这么咽了气。

再睁眼，我回到了接到航天局电话当天。

看着远处拿着对戒走来的老婆，我对航天局道：

“好，我七天后来报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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弹幕顿时炸了锅。

【男配开窍了？居然把前途放在女主前面，去了航天局可就几十年见不到女主了。】

【怎么可能？他绝对会后悔的，谁不知道他超爱啊？】

后悔？

前世，我放弃自己的理想，伺候了周梦苒一辈子。

用来写论文的手因为走工地造成的老茧，憔悴的面容常常被她嫌弃。

若不是寿辰当日，她抛下相伴几十年的我，陪夏承平殉情。

我恐怕一辈子都不知道。

在周梦苒心里，我不过是个伺候她和孩子的佣人。

甚至这个孩子，还是她和白月光生下的。

周梦苒走近了，把戒指递给我：

“阿钰，我想和你结婚。”

她神情真挚，眼底布满红血丝，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这个女人对我用情至深。

【来了来了，名场面，谁不知道女主前脚刚送走白月光啊？连戒指都是白月光不要的。】

我微微愣神，垂眼拿过男戒，套入无名指。

尺寸小了一圈。

我不自觉掐紧手心，心脏像被大手握住，喘不上气。

上一世，周梦苒拿出戒指的时候，我大喜过望，以为她终于同意和我结婚了，连忙对着她单膝跪地，让她嫁给我。

如今看来，我不过是她的备选罢了。

我正要开口拒绝。

下一秒却被狠狠推倒，戒指也随之掉落。

“坏人，不准你动爸爸的东西！”

一道小小的身影从周梦苒身后冲出来用力推开我，他迅速捡起那枚戒指，看向我时脸上满是恨意。

我一个不慎，踉跄两步摔倒在地上。

周梦苒把农农抱入怀中小声安抚，抬头对我淡淡道：

“农农还小，不懂事，你别在意。”

看着农农那张稚嫩的脸，我闭了闭眼。

前世，为了安心抚育农农，我主动上结扎，放弃了生育能力。

我将农农当作自己的亲生骨肉，和周梦苒过了几十年的无性婚姻。

他却将我看作仇人，吵着闹着要周梦苒跟我离婚。

还在她服安眠药自杀后，不准我参加葬礼。

我被暴雨淋透，高烧三天三夜，醒来后才知道他把周梦苒和夏承平葬在了一起。

原来在他心中，我从未被当作家人看待。

我强忍着涩意，自嘲一笑，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周梦苒看见我手掌擦伤了，开口道：“要不要去医院？”

我深吸一口气：“不用。”

周梦苒微微一愣，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男配居然拒绝了女主的要求？以前他不是女主勾勾手就会过去吗？】

是啊，我等了周梦苒整整八年。

才终于等到了她愿意和我结婚。

现在，我却不奢望了。

周梦苒执意要送我去医院，我拗不过她，只好答应。

上车后，我自觉在落座在后座。

结婚几十年，我从未坐过周梦苒的副驾。

偶尔表露出这方面的意图，她也只是淡淡说：“去后座吧，我不习惯副驾有别人。”

可我明明亲眼见她殷勤地给初恋打开副驾车门，一脸虔诚的给他扣好安全带。

爱与不爱的区别，就有这么大。

周梦苒开着车，自顾自道：“婚礼定在周日怎么样？”

我皱眉。

周日，跟我去航天局的日子是同一天。

原来不管有没有求婚，只要她想，结婚这件事就定下来了。

正欲开口，话语被消息提示音突兀打断。

周梦苒脸色一变，迅速拿起大哥大，上面是夏承平发来的消息：

“航班改签到明天了，来陪我。”

车辆在路边猛刹，周梦苒回头匆匆看我一眼。

“医院不远，你自己去包扎一下，婚礼的事我们下次再说。”

下车还未站稳，车辆疾驰而去。

我站在原地，似是早就预料到了这种结局。

【我说什么来着？男配不还是想和女主结婚？他怎么舍得离开女主？】

【这剧情跟我之前看的不一样诶，男主不应该已经上飞机了吗？】

等回到家，已经是晚上了，我收到了航天局寄来的入职表。

毫不犹豫填好自己的信息，我将报名表投进了楼下的邮筒。

第二章

周梦苒回来时，带了一身的酒气。

农农不知被她送去了哪里，看见沙发上的我，她反常地拥上来。

她滚烫的呼吸打在脖颈，嘴唇轻轻摩挲我的耳朵。

我恍惚了下。

【我去，女主疯了吗？居然破天荒碰男配了。】

【你没看前面吧，她跟白月光因为孩子户口的事吵架了，刚从酒吧买醉回来呢。】

我深吸一口气，用力把她从身上推开。

“周梦苒，你看清楚我是谁！”

周梦苒酒醒了一半，缓缓皱眉，娇软的身体贴上来。

“我们在一起那么久，都快结婚了，亲热一下不是很正常吗？”

我冷笑。

原来她也知道我们在一起这么久。

这些年来，除了一个“男朋友”的名分，她什么都没给我。

她从乡下进城，找工作全靠我拉线。

期间吃我的用我的，住的还是我父母留给我的房子。

如今也只是把我当纾解工具罢了。

醉酒的她难缠的很，我的衣服已经被她撩起来。

我闭了闭眼，哑声使出杀手锏：

“周梦苒，你今天在排卵期，可能会怀孕。”

“你想清楚，你要生下我的孩子吗？”

乱摸的女人微微一愣，终于停下动作。

那张脸上闪过一丝反感。

看着她抓起衣服去了浴室，我松了口气。

【男配好像真的醒悟了……他的说话方式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感觉变聪明好多哦。】

【说不定是欲擒故纵失败呢？女主可一点都不想怀上男配的孩子。】

我整理好衣服，冷冷扫过那几行字。

欲擒故纵？

前世，我无数次想让周梦苒拥有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孩子。

她以性冷淡为由，频频拒绝。

原来是因为早在外面和夏承平有了孩子。

现在想想，这也算好事。

起码我能毫无牵挂地离开。

这晚我是在客厅睡的，第二天被吵醒，抬头看见周梦苒在热早饭。

她把一碗热粥推到我面前，低头看去，是我最讨厌的皮蛋瘦肉粥。

我不动声色把它推远了一点，起身给自己接了杯热水。

周梦苒的脸色很快沉下来。

“好心给你做早饭，你就这个态度？”

我懒得争辩，只随口道：“我没胃口，你吃吧。”

周梦苒看了我一眼，没再说话。

她在打什么算盘？

一直到我喝完那杯热水，她才开口道：

“婚礼照常定在周日，事项我都确定好了。”

我皱眉，拒绝的话刚要出口，却看见眼前闪过一行字：

【呵呵，整个流程都是按照男主的意思定的，连新郎服都是男主挑的，那衣服可潦草了，一看就是故意想让男配在婚礼出丑。】

前世，我感动周梦苒打点好一切，那件毫无做工可言的新郎服也被我宝贝似的珍藏好久。

现在想想，那时的我何其可笑。

竟然相信她对我有所谓的“爱”。

我眸色一暗，“周梦苒，婚礼我不……”

“阿珏，有件事要跟你商量。”

周梦苒突然开口打断我。

“农农违反校纪被老师罚了，他说什么都不肯去上学。”

“所以呢？”

我问。

桌上推来一张单子。

——户口转让协议。

我呼吸一窒。

“我打算给他转学，过几天去公立学校办入学手续，已经联系好了。”

“你把农农划到你的户口里，在这签个字就行。”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炸开了。

第三章

原来如此。

怪不得她今天那么反常。

周梦苒是农村户口，农农在她名下一直占用的都是借读名额，不得已换了几个学校。

因为不愿意领证，前世我毫不犹豫地把农农收进自己的户口，换来他在市中心的读书名额。

但那也是农农上高中之后的事了。

原以为周梦苒只是背地里搞小动作，明面上不会闹得太难看。

如今看来，她就是只匍匐在我身上吸血的蛀虫。

我跟周梦苒结婚几十年，连一张结婚证都没有。

原来，她只是为夏承平保持着那份可笑的“忠贞”。

我不受控制地浑身发抖，手指快要握不住水杯。

周梦苒看了一眼时间，拿着钥匙起身：

“我去接农农上学，午饭便当你记得送去学校，中午我不回来。”

【还接孩子呢，不过是想去哄白月光罢了，女人的小心思，哎。】

我深呼了几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重活一世，我掌握了以前不知道的生活经验。

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收拾妥当后，我去了一趟财政所。

很快就要入职航天局，余留的财产理应好好处理。

房子是父母留给我的，我买下定期保险，在我走后，任何人住进来都会被保险公司赶走。

其余财产都存进新卡，密码只有我自己知道。

做完这些已经到了中午，我接到了周梦苒的电话：

“农农班主任打电话说你没给他送午饭，怎么回事？”

听着她不满的声音，我给自己订了一家以前舍不得去的餐厅，反问：

“他不是有零花钱吗？难道连买午餐的钱都没有？”

“农农还在长身体，怎么能吃那些没营养的东西？”

正要开口，听筒对面传来夏承平的声音：

“梦苒，怎么了？是农农出什么事了吗？”

他们果然在一起。

电话被接过去，夏承平满怀歉意道：

“裴珏哥，辛苦你了，农农吃不惯外面做的，你在两点之前送过去还来得及。”

他嘴上说着辛苦，话语却是满满的颐指气使。

我抿抿唇。

这两个人，已经理所应当地把我当作保姆。

我问：

“农农把你当爸爸，你怎么不去送？”

夏承平一愣，似是没想到我会话语带刺，语气很快委屈起来：

“他喜欢我也没办法……可我身体弱，经常生病，照顾不好农农。”

“裴珏哥，你照顾农农那么多年，肯定是你比较细心。”

这是又上升到道德绑架的层面了。

我笑笑，这些小伎俩在活过一世的我眼中，跟小孩玩闹没区别。

“你身体弱是你自己的事，难道世界上所有体弱的父亲都不用照顾自己的孩子吗？”

夏承平被我呛得说不出一个字。

餐厅叫到了我的号码，周梦苒意识到了什么，问：“你在百货大楼？”

“是啊。”

前世我为了照顾周梦苒，省吃俭用，几乎没去过几次高级餐厅。

马上就要去航天局，当然得好好犒劳自己。

【修罗场修罗场，男配冲啊，就当为了自己！】

修罗场？

我皱皱眉，心中顿时涌上不好的预感。

抬头，和餐厅里的二人对上了眼。

第四章

我们三人都愣住了。

【刺激啊，这三人之前好像从没凑一块过吧？】

【都是女主有意为之，不然她怎么两头吃？死渣女，我呸！】

周梦苒脸上浮现出一丝慌乱。

我挂断电话，讽刺地看着他们。

亲爸妈在这里吃大餐，却要我这个“外人”去负责孩子的午餐。

荒谬至极。

不一会儿，二人过来和我拼了桌。

夏承平言辞恳切：“裴珏哥，梦苒是为了给我送行才请我吃饭，你别误会。”

我抬眸，视线落在夏承平的手上。

那枚男戒在他的无名指上闪闪发光，尺寸正好。

显然是故意让我看见。

我夹了一筷子鸡肉，淡淡道：“夏先生的航班排得可真满。”

【跟之前看的不一样啊，这时候男配不应该气愤的跑开吗？今天怎么这么硬气？】

【形势逆转，男配发力了，女主要跟男配结婚，男主演都不演了。】

“裴珏，你别太过分！”周梦苒冷冷道，“承平好心过来陪你一起吃饭，他又没有恶意。”

好一出夫唱妇随。

我顿时没了胃口，喊来服务员打包。

夏承平却起身拦住我的去路，递来一杯酒。

“裴珏哥，我以后不会再打扰你们的夫妻生活了，以后你好好照顾阿远，这杯我敬你。”

闻到浓烈的酒精味，我皱皱眉，别开脸。

【我记得男配不是严重酒精过敏吗？碰到一滴酒都会起红疹的那种，男主杯子里倒的是高度白酒，快躲开啊！】

【而且男主明明知道这件事吧？他老跟女主打听男配的事，依我看，他才是最恨男配的那个。】

我微微一怔，下一秒，夏承平手上不稳，整杯酒倾洒而下。

我向后仰去，却还是躲闪不及，半张脸被白酒淋透，皮肤火辣辣的疼。

手上下意识推了一把夏承平，明明没用多少力气他却跌倒在地。

脸上带着尴尬和委屈。

“裴珏哥，我知道你因为我和梦苒关系亲密，所以一直讨厌我。”

“可你也不用因为我没拿稳酒杯，就故意推我吧？”

密密麻麻的红疹很快爬上脖颈，我呼吸困难，说不出一个字。

周梦苒快步走来，从地上拉起夏承平，回头狠狠瞪我一眼。

“本来觉得你宽容大度，现在看来，不过是个善妒的男人！”

说完，她带着夏承平大步流星走出了餐厅，没再看我一眼。

用最后的力气拨通120，我彻底昏死过去。

第五章

我在医院躺了五天，期间收到周梦苒无数消息：

“承平难过了很久，他马上登机了，你但凡还有一点良心，就赶紧过来给他道歉！”

“你住院了？协议怎么没签？几天能出院？学校那边在催。”

我无视了所有信息，却在出院那天的楼下看见了周梦苒的车。

“上车吧。”

她眼圈乌青，双眼憔悴，没有化妆的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女主还是没能留住男主，说真的，她要是知道男主为啥出国，就不会不珍惜男配了。】

【男配实惨，不过他明天就要去航天局了，女主还不知道这事儿呢。】

夏承平出国的原因？这我倒真没想过。

我只知道他在国外做生意，和周梦苒拉拉扯扯好多年。

打开后座的门，一只手拉住了我。

“怎么老往后座跑？”

我看向周梦苒，她表情有些不自然。

大概是害我住了几天院，她难得有些愧疚。

我被拉到副驾，刚坐下，脚底就踩到一条穿过的四角裤。

周梦苒迅速把裤子扔向后座，轻咳一声道：

“上次承平的衣服不小心打湿了，在车上换的衣服忘记拿走了。”

我笑笑没说话。

见我没什么反应，她松了口气。

“明天婚礼，你今天回去好好休息。”

到家后，农农不知从哪拿了把水枪，对我一顿乱射。

“坏男人，滚出我家！”

满屋狼藉，视线落在凌乱的卧室，我呼吸一窒。

飞奔过去，见到里面的景象，我不禁眼前一黑。

卧室被翻得一团糟，似乎是存心所为，周梦苒的东西竟然一件都没受损。

我眼底发红，颤巍巍从地上捡起断裂的玉镯。

那是我妈给我的东西，说是送给未来儿媳的，也是她死后留给我的唯一念想。

周梦苒出现在身后。

“农农比较贪玩，你别在意，一个镯子而已。”

见我不言语，她皱皱眉。

“结婚以后农农就是你的儿子，没必要这么计较，你尽早把单子签了，他才有学上。”

我的儿子？

简直可笑。

我闭上眼，强压下内心的情绪。

“把单子放桌上吧，我晚上签。”

周梦苒眼底划过一丝满意，抱起农农去了书房。

等她关上门，我将那张单子撕得粉碎，收拾好自己的行李。

打了辆车到机场，连夜去航天局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