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妹妹拍摄的一段视频火遍全网。
标题是「我死后,你会不会想起我」,里面写满了对我丈夫爱而不得的遗憾。
视频最后,她把无数封被他拒绝的情书整理成册,说这辈子最遗憾的事就是不能成为沈听言的新娘。
当晚,沈听言递给我一封离婚协议。
「枝枝得了绝症,我不想她最后遗憾,一辈子很长,我们以后复婚还来得及。」
我苦涩一笑。
他不知道,得绝症的是我,不是枝枝。
一辈子很长,可我们来不及……
1
沈听言把离婚协议递给我时,我们正在过结婚十年的纪念日。
最近身体疼的厉害,怕他担心,我提前吃了止痛药,满怀欣喜地拆开礼盒。
里面是他前几天在拍卖会上,重金拍下的粉钻项链。
烛光摇影下,他说:
「许玫,视频你也看过了,枝枝她没多少时间了,可我们还很长,所以,我们离婚吧。」
沈听言语气云淡风轻,像是结束的不是我们十年的感情,只是做了个无关痛痒的决定。
我低下头,目光落在离婚协议书上,嘴唇紧抿。
我的妹妹许枝快死了。
临死前,她把多年暗恋沈听言的故事,拍成了视频,火上了热搜。
视频最后,她拿着医生开具的病情报告,声泪俱下:
「沈听言,这辈子遇见你,我不后悔,唯一遗憾的,就是没能成为你的新娘,如果有来世,可不可以娶我?」
她就像扑火的飞蛾,在一眼望到尽头的生命中,还在苦苦追寻爱情的火苗。
无数网友被她的视频感动,冲进沈氏集团的官网留言。
我自然也看到了。
还没来得及去问许枝的情况,就看见沈听言用大号在视频下留言:「不用来世,我许你今生。」
评论被置顶了。
网友们直呼他们是双向奔赴,纷纷送上祝福。
也有少部分网友注意到沈听言已婚,非但没有劝告许枝,反而找到我的微博,劝我离婚,成全他们。
毕竟。
在他们看来,许枝和沈听言是真爱。
而真爱,能打败一切。
至于我,不想成为真爱的垫脚石,就该主动点让位,还能留点体面。
我按耐住心底的悲伤,翻开离婚协议,一目十行的扫过。
协议是临时起草的,内容十分简单。
「沈听言,十年前你一穷二白,许枝看你一眼都嫌脏,是我陪着你一路打拼,才有了今天的沈氏。」
「如今,你就这样打发我?」
我把离婚协议甩在沈听言的脸上。
他猝不及防,被我砸的狼狈后退,协议散落一地。
可他难得的没发火,目光沉沉的落在我身上,语气缓和的劝我:
「假离婚而已,没必要这么较真,等和枝枝的婚礼办完,我们就复婚。」
「许玫,你对我的好,我都记在心里,我爱你,对枝枝,我是爱屋及乌,不希望她在人生最后,还留有遗憾。」
我觉得可笑。
遗憾这两个字,怎么都和许枝沾不上边。
她作为保姆女儿,和我一起长大,六岁那年我们差点被拐,我引走人贩子,让她回去报信,她一去不回,我因此和爸妈骨肉分离十五年。
而她却被爸妈收养,金尊玉贵的养育长大。
哪怕是我被找回来后,也依旧享受着爸妈的宠爱。
沈听言刚一创业成功,她就急不可耐的花式告白,纵然被拒,沈听言也没真的冷落她。
只要我有的,她也会有。
我想笑一笑,眼泪却如断了线的珍珠,大颗大颗落下。
「如果我非要较真呢?」
「当初我们仓促结婚,你答应过我,等公司稳定后,会为我举办世纪婚礼,至今没有兑现……」
气氛在一瞬间凝结,唯有墙上的挂钟,秒针在一点一点的走动。
我倔强的盯着沈听言,不肯错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
却见他不悦的皱起眉头。
语气指责:「枝枝都快死了,你还满脑子的争风吃醋,许枝,你真冷血!」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化作利刃,无情的在我心上凌迟。
让我痛不欲生,让我生不如死。
可是沈听言。
如果你知道得绝症的是我,快要死了的也是我。
会不会后悔?
2
我答应和沈听言离婚,但要他的一半身家。
他勃然大怒。
「我说过了,这只是协议离婚,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
我冷漠的看着他:
「民政局可不会管协议不协议,离了就是离了。」
他觉得我不可理喻。
明明是对所有人都好的安排,我却要真跟他离婚。
他把我强行带到了郊区,撂下一句「你自己好好反省,什么时候认识到错误,我再来接你回去」,然后就驱车离开了。
这里人烟稀少,前往市区的大巴车,一天只有两趟。
我走了两个小时,才来到车站。
可好似连老天都站在沈听言那边,天际传来雷鸣,豆大的雨水倾盆而下。
车站没有挡雨的地方,我又不敢去树下,怕引来雷电。
身上迅速被打湿,冰冷的寒气侵入我的四肢百骸,引得我剧烈咳嗽,原先因止痛药压下的痛楚复发,疼痛自骨缝中涌出,我浑身颤抖,摔倒在地……
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我给沈听言打去电话,让他来接我。
他很快接通,语气却淡漠:
「知错了吗?」
握着手机的手开始颤抖。
眼眶又酸又胀,分不清落在脸上的是雨水还是泪水。
我的心,好似在这瞬间,彻底死了。
眼前出现大片的黑点,我再也撑不住的,晕倒在地。
……
再睁眼,我躺在病房里。
身边站着两个中年大哥大姐,穿着同款冲锋衣,大姐见我醒了,脸上露出了惊喜。
「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我们在附近露营,出来接雨水的时候看见你倒在路边,可把我吓坏了,幸好开了房车来的,不然还真不知道怎么办了……」
他们是一对夫妻,经常开房车出来露营,大姐热情体贴,递给我一杯热水,转头给了大哥一个眼神,大哥忙跑出去找医生。
他们默契十足。
大姐一个眼神,大哥便能了悟,可我和沈听言,从微末走到如今,我却从未看清他的心。
没一会儿,大哥一脸郁闷地回来了。
大姐疑惑问他:「医生呢?」
「医生来不了了。」
「就前两天火上热搜的那个许枝也在这个医院,现在犯病了,沈总勒令全部医生去开会,不把治疗方案弄出来不让走。」
「沈总也真是,他小情人的命是命,别人的命就不是命了?」
「不知道沈总的老婆怎么想的,也不来管管他……」
听着抱怨。
我内心一片悲凉。
沈听言都要跟我离婚了,我哪儿管得着他?
3
医院的事很快被记者报道出来。
在镜头下,沈听言认真的跟着大师学习如何下厨。
下厨很看天赋,显然他是没有的。
他一会儿切到手指,一会儿被油烫到,但都硬着头皮坚持下来,做了一碗海鲜粥,端到了许枝的病床前。
许枝看见他贴满创可贴的手,感动落下一颗晶莹的泪。
这一幕,被无数网友评为「神级落泪」。
「妈耶,上市总裁为爱洗手作羹汤,这是什么言情小说现场!」
「沈总在外冷漠霸气,但在面对枝枝时,却温柔至极,极度反差就是好磕,唯一的虐点就是枝枝快死了……」
「呜呜呜,沈总,为什么你没有早点看清自己的心,让枝枝受了那么多苦?」
我按灭了手机。
全身虚弱的躺在病床上,盯着雪白的天花板,思绪万千,脑海中浮现一些零散片段。
我和沈听言刚结婚时,穷得叮当响,我只能一点点摸索着做饭,每次不是糊了就是咸了,做得一塌糊涂。
我动过让他学做饭的心思,可他却说,他的手是用来打天下的,让我跟别人多学一学,慢慢就会了。
后来我也没学会,只是公司开始盈利,我们请得起做饭阿姨了。
当公司正式步入正轨的那一天。
沈听言一遍遍的摩挲着我手上的疤痕,心疼的搂住我,对我说:
「许玫,我们一辈子不分开。」
4
医生说我淋雨,感染了并发症,劝我好好住院,或许还能多坚持一段时间。
我拒绝了,独自办了出院手续。
却和来医院看望许枝的爸妈撞个正着。
不等我开口询问,他们就先发制人,在大庭广之下开始数落我。
「枝枝都病成这样了,唯一的遗愿,你这个做姐姐都不满足,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冷血的怪物啊!」
「当初你自己恋爱脑上头,为了男人连爹妈都不要了,要不是枝枝替你尽孝,你能有今天的好日子吗?」
「许玫,你欠枝枝的,这辈子都还不清!」
我没反驳。
虽然回了家,可这个家里却早已经没了我的位置,枝枝已经代替我成为了他们心目中最好的女儿。
既然他们这么爱许枝、觉得许枝哪哪都好。
又何必非要把我接回这个家?
口口声声说血浓于水,却每次,都坚定的站在许枝的身边。
妈妈说,要不是许枝代替我陪伴他们,他们肯定承受不了打击。
而当我说出是许枝害得我被拐卖时,他们没有一个人相信,甚至把我压在地上,一鞭一鞭抽在我身上,逼着我承认说谎,跟枝枝道歉,向她认错……
缓缓吐出一口气。
我忽然觉得,死了也挺不错的,至少不用再面对这些了。
扯唇,我面无表情抬头,平静开口:
「我的亲生父母心疼她,我陪着一路奋斗的丈夫宠溺她,我的东西都被她抢走了,我又能拿什么还呢?」
话音未落,我的脸上就挨了响亮一耳光,紧接着,是爸爸的怒斥:
「混帐东西!枝枝才没有抢,是你太阴暗自私,才不被人喜欢,相比之下,枝枝才更像我们的亲生女儿。」
「早知道你这么恶毒,当初就不该把你接回来!」
爸妈厌恶的看着我。
以为我会像以前一样,难过的直掉眼泪,苦苦哀求他们别不要我。
可现在。
我笑了笑,笑意不达眼底。
「好,那就麻烦准备两份协议,离婚协议和断绝协议书,以后,你们会得到心心念念的许枝。」
而我……彻底自由。
5
沈听言联系了律师,做离婚前的财产分割。
网友们再次感叹他和许枝的真爱,并让沈氏集团的股票暴涨了五个点。
所有人都说,这是交给沈听言和许枝的份子钱。
我看笑了,笑着笑着就开始咳嗽,一口血喷了出来。
幸好我没回沈听言的别墅,而是待在我名下的公寓里。
当初买下,是想着那一天没有人要我了,我还能有个落脚之地,沈听言知道后,信誓旦旦的说,不会有哪一天。
现在,我无比庆幸自己的先见之明。
我从容的抽出纸巾擦掉血迹。
换了衣服出门,准备去墓地见奶奶最后一面。
奶奶是我回到许家后,唯一一个真心爱我的人。她死后,我就迅速和沈听言结婚,搬离了沈家。
趁着我还没疼到下不来床,得去跟她说一声,往后,我就来不了啦。
去之前,我打车先回了别墅,拿一样重要的东西。
奶奶生前,很喜欢沈听言。
那时候她身体还没垮掉,知道我认定了沈听言后,便拿起针线,为我们缝了一男一女两个棉花娃娃。
两个娃娃被缝合在一起,相互依偎着。
她说,男娃是沈听言,女娃是我,我们要一辈子都跟娃娃一样,永不分开。
这对娃娃被我放在了别墅的展示柜中。
我怕离婚协议正式签署后,娃娃会像垃圾一样,被沈听言清理掉。
那是奶奶给我做的,我要拿回来,烧还给她。
可我到别墅时。
却见本该在医院的沈听言,坐在客厅里回复别人的语音消息,手机听筒内,传出妈妈的声音,说枝枝太可怜了,为什么得绝症、快死了的人,不是我呢?
看见我,他把手机扔到一边。
我看向展示柜顶部,原本放着棉花娃娃的地方空空如也。
皱眉问:「我的娃娃呢?」
许枝从楼上走下来,听见我的话,主动开口:
「姐姐,我怕自己悄无声息的死了,听言哥哥心疼我,就把棉花娃娃送给我,陪着我。」
「他说男娃娃抱着女娃娃,就像他在抱着我一样。」
我怒了。
「那是我的东西,你凭什么送给别人!」
不同于离婚的冷静自持,此刻得我恶狠狠地等着沈听言,指着他质问。
他眼神冷漠,不耐烦的开口:「一个娃娃而已……」
不等他说完,我拿着手里的包就砸了过去。
沈听言侧头躲过,一张俊脸阴沉如墨。
一旁的许枝像是被吓到,转身离开,很快回来,手里拿着棉花娃娃。
她强行插进我和沈听言之间,把棉花娃娃递给我。
哽咽不止:「姐姐,我还以为这个娃娃是个没人要的便宜货,才收下的……咳咳……」
许枝闷声咳了两声,手中的娃娃掉在地上。
男娃完好无损,女娃的脸却被打上红色的叉,身体被剪烂。
我忽然害怕起来,怕奶奶收到这样的娃娃,会认不出那是我。
脑中嗡的一声,我狠狠的瞪着许枝。
发疯一般大喊:
「这是奶奶做给我的东西,它才不是没人要!」
我扬起手,想给许枝一巴掌,却被沈听言攥住了手腕,拦了下来。
他眉头紧皱,声音冷得像冰:
「我在这里,你还敢动枝枝,是想死吗?」
我双眼通红的盯着他,眼泪大颗大颗摔落,嘴角却微微上扬。
「是,我想死了,反正这世间没有人心疼我、没有人爱我,我怎么还不死呢,明明医生说,我不剩几天了……咳咳……」
他不悦的打断我,「够了,你以为死亡是什么好玩的事吗?连这也要跟枝枝学,你……」
话没说完。
一口血被我咳了出来,吐在了他洁白的衬衫上。
这几天,我都咳得习以为常了,可这次,比以往更为严重。
我疼得腿脚发软,无力的倒了下去。
沈听言一把抱住我,直到这时,才忽然惊觉,我轻得惊人,被衣领覆盖的皮肤上,全是因化疗而留下的密集针孔。
「许玫,你……你怎么了?」
我张嘴想说话,眼前却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