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生不愿再做你们的孩子

2024-11-13 16:45:497187

第1章

姐姐五岁时生了病需要脐带血救命,于是爸妈又生下了我。

作为药引出生的我,没有过过一次生日。

十二岁时,姐姐旧病复发,爸妈以为我庆祝生日为由,骗我进了医院。

长长的针管无情地刺穿我的脊柱。

一墙之隔,姐姐却在爸妈的簇拥下,咽下我心心念念的生日蛋糕。

再后来,姐姐病情恶化急需换心,遭遇车祸的我被送进了同一所医院。

我听见妈妈掩面而泣。

“非要二选一的话,我希望活下来的是大女儿。”

那好,心脏还给他们,生命还给他们。

只愿来世,不再做你们的孩子。

1

救护车将我拉进姐姐所在的医院时,我被车碾压过的身体已经血肉模糊。

面部被拖行太远,露出森森白骨。

鲜血顺着指尖流了一地,我冷的身体发抖,口中喃喃想要喊一声妈妈,却无论如孟都叫不出口。

大脑里充斥着担架推行时诡谲的吱呀声,路人的议论和小孩的尖叫嬉闹,无数声音交缠在一起,将我死死缠绕。

医生伏在我耳边大声询问我的家人在哪,我艰难的转动眼睛睁了又闭,目光在看热闹的人群里,找到了妈妈。

妈妈……

再抱抱我吧。

伸出的手指被妈妈厌恶的躲开。

她没有认出我。

就算认出我,她也只会怕我手上的血,弄脏她昂贵的裙子。

就像小时候我无数次伸手,想要牵住她时,都被她无情的甩开。

医生又说了什么我已经听不清了。

隔着短短几步,我和妈妈的距离却越拉越远。

我竭尽全力抬手指向他们的方向,视线竟然慢慢变得清明。

妈妈情绪崩溃,又和爸爸陷入了争吵。

她痛苦的捂着脸,声嘶力竭。

“那妤安怎么办?再找不到合适的心源,我的女儿就要心脏衰竭死去了!”

我后知后觉得想起,姐姐在继承家产后,就病情恶化,急需心脏移植。

而能爸妈能在海市一手遮天,却无论如孟都找不到适合姐姐的心源。

最后,他们将目光落在了我身上。

毕竟我的出生,本来就是为了姐姐。

可这次姐姐需要的是心脏。

不是之前的脐带血,骨髓,这样不会要我性命的东西。

他们不能再像以前一样直接将我按在手术台上,厉声呵斥着让我别矫情,然后无视我的哭喊求饶,任凭钢针穿透我的骨头。

他们失望的将目光从我身上收回来。

可最后,我还是难逃一死。

艰难的闭上眼睛,眼泪混着血砸进白床单,我听到了爸爸嘶哑的声音。

“如果非要二选一,我希望活下来的是大女儿。”

妈妈忽然从悲痛中回神,她咬牙切齿,怨恨的辱骂我。

“姜秣语那个白眼狼呢?她姐姐都病成那样了,她还在外面快活!为什么要死的不是她,而是我的安安?”

妈妈哭喊着,埋怨命运不公。

最后一滴血顺着床沿滴落在冰冷的地板上,我仿佛听到了鲜血在耳边炸开的声音。

心头一片冰冷,最后一丝求生欲消失,我的手臂无力的垂下,医生却顺着我刚刚指向的方向看了过去。

“你的家人在那边吗?还是,你有什么话想说?”

###第2章

2

嗓子里的血咕噜作响。

我艰难的对医生道。

“我是…孤儿。”

眼神有片刻的迷茫,最后又归于寂然。

“别报警了,这是场…意外,等我死后,心脏…就捐给他们的大女儿吧。”

大概是回光返照,这些话我说的无比轻松。

医生悲悯的看着我,鼓励我还能活下去。

但我知道,我该走了。

在即将进入抢救室的前一秒,我将倔强的停留在爸妈身上的目光收回。

灵魂剥离肉体,我亲眼看到自己满是血泪的眼睛,雾化失色。

一行血泪顺着眼眶砸进床单。

灵魂却露出释然的微笑。

真好,以后,不用再哭了。

我身上没有任孟能证明身份的东西,脸也被毁的血肉模糊。

我只能按照我的遗嘱,走正常的捐献流程。

窗外微风和煦。

爸妈知道有个车祸死亡的年轻人愿意捐献心脏,并且和姐姐配型成功后,喜极而泣。

我终于又看到了妈妈的笑,她温柔又小心翼翼的问:“我能见见那位好心人吗?”

你不想见我的,妈妈。

我活着的时候,你是那么盼望我死。

如今我死了,死的那么难看,你只会觉得恶心的。

生前你就嫌我恶心,如今死的这么难看,更恶心了。

只是一瞬间,心中难免奢望。

万一呢,万一他们看到我的遗体时,会认出我呢。

也许,在最后的一刻,他们会给我,哪怕一点点的愧疚和温柔呢?

最终他们也只是匆忙瞥了一眼,就在恐惧和干呕声中,后退了好几步。

我的灵魂沉默的凝视着他们,心里嘲笑自己天真。

生前都不被正眼看的人,死了之后,就能得到全世界的愧疚和宠爱吗?

原来灵魂的心脏也会痛。

身边的爸妈已经从刚刚看到尸体的恐惧中清醒过来。

他们兴奋的庆祝姐姐吉人自有天相。

妈妈还不忘咬牙切齿的咒骂我不如早点去死。

“真是个白眼狼!陌生人都能对我们伸出援手,可我们养了她这么多年,都现在了,她竟然还在外面浪!”

“她还不如早点死在外面,也免得活着浪费资源!”

爸妈一唱一和的咬牙切齿的骂我。

习惯性的贬低如同钢针。

我垂着眼睛,无动于衷。

骂吧。

反正,我已经如他们所愿去死了。

想到这儿,我忍不住嗤笑出声。

我是因为姐姐而出生的。

为了能给姐姐提供脐带血,爸妈口中凉薄无情的我,被迫来到了这个世界。

五年级时,上一秒还在努力学习,以为考满分就能得到爸妈宠爱的我被他们强行按在冰冷的手术台上。

麻药打进身体,我哭的再怎么声嘶力竭,等来的也只有他们冷漠的呵斥。

“你怎么能这么自私?”

“如果不是有你姐姐,你根本就出生不了,你这辈子都该回报你姐姐。”

这样的日子我过了很久很久。

直到那一天,姐姐病情恶化,姐姐需要心脏。

我趴在桌子上哭了很久。

我无比迷茫,甚至在想,爸妈会什么时候像以前一样,来到我的房间,语重心长,又不容置疑的告诉我。

“囡囡,你的命本来就是你姐姐给的,她需要心脏,你必须要帮她。”

###第3章

3

奇怪的是,姐姐的病情一再恶化,他们每天眉头紧锁,在姐姐病房前走来走去,却始终没有宣告我的死亡。

但这并不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从出生起我就明白,医生不能宣告姐姐的死期,但能宣告我的。

我发了很久的呆,然后特意挑了一张粉色的信纸,很认真的写下遗书。

墨渍被眼泪晕开,我幻想是否我死之后,姐姐恢复健康,爸妈也会幡然醒悟,懊悔曾经对我的不堪。

哪怕没有补偿,一句对不起,就能弥补我这辈子所有的遗憾。

然而现实是,我出门时和妈妈撞了个满怀,妈妈看着我哭肿的眼,愤怒的狠狠甩了我一巴掌。

“你姐姐还没死呢,你就哭哭哭!是不是在故意咒她?”

窗台上有我专门为妈妈种的,她最爱的小雏菊。

妈妈出门的时候,却狠狠的将它推倒。

碎片和泥土砸了一地,如同我那颗千疮百孔的心。

我跪在地上把土一点点捧回花盆,泪水不知流了多少。

我把那颗弯折的小雏菊放在墙角,像是我自己。

在妈妈眼里,都是碍眼的东西。

我最后也没能再喊她一声妈妈。

我们的母女情,像是被风吹走的散沙,再也不能聚拢。

姐姐手术前的检查很顺利。

我离开爸妈,关切的飘在姐姐身边。

她苍白的躺在病床上,漂亮的小脸因为病痛折磨而显得格外苍白。

即将被推进手术室的时候,她神色有些慌乱,左右张望着,一遍遍向医生确认。

“我的心源到底是哪里来的?男的女的?”

“女的。”

妈妈随意提起。

姐姐慌的几乎要从病床上坐起来,情绪也激动异常。

“秣语呢?不会是秣语的吧?”

爸妈连忙安慰姐姐,提到我时,脸上笑容无比嘲讽。

“妤桉,你就放心吧,你妹那个狼心狗肺,自私自利的人才舍不得死。”

我妈妈想起去探望尸体时,血肉模糊的景象,脸上浮现出厌恶和恶心。

“死的那个女人也不知道造了什么孽,身上脸上被辗的都看不清人形了。”

“我有时候倒希望死的人是你妹,但是啊,她一听你病情恶化,早就不知道躲到哪去浪了!”

“白养那白眼狼了!”

爸妈你一言我一语的骂我,姐姐的身体也终于松懈下来,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姐姐进手术室前,妈妈担心的直哭。

爸爸掏出手机,看到上面显示的通话来电,神情莫名有些烦躁。

「秣语还嫌不够添乱吗?给我打那么多通电话干什么?」

###第4章

4

妈妈不耐烦地勾过头看了一眼。

“要不打过去问问?”

突然又烦躁地否认。“算了算了,打个屁,一天天就她事多。”

“总是那副死样子,我们生她养她还生出过错来了?”

“别管她,要死要活都随她,我看她还能反了天不成?”

爸爸摇摆的半点担心也终于消失。

“也是,真有事等会肯定又打来了。”

可他们不知道,我的电话再也不会打过去了。

爸妈事业成功的背后其实结了不少仇,要报复他们的人自然不在少数。

他们原本要找的人是爸妈,只是我赶往医院的那天,正巧成为了他们的目标。

我被逼到巷子的角落里,面对他们的狞笑。

“这不是孟家的小公主吗?别怪我们,我们也是拿人钱财,替人办事,稍微教训你一下。”

黑暗笼罩我的头顶,我背过身去,后背重重挨了一脚。

我手忙脚乱地拨打爸爸的电话。

一次,两次,三次,都被爸爸绝情挂断。

我认命般放下手机,剧痛中,无时无刻不期盼着姐姐出现,救我于水火之中。

可我知道,姐姐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命悬一线。

所以拳脚重重落在我身上的时候,我只是想,再重一点,再快一点。

快点打死我,爸妈就如愿了,姐姐也得救了。

直到那一闷棍,不偏不倚地打在了我的后脑勺上,鲜血顺着眼眶喷涌而出。

那些人慌了,他们将我随意地扔在马路上。

一辆飞驰的汽车将我二次碾压,地上拖出了长长的血印。

而我的父母呢?正在肆意的咒骂我,不如死了算了。

从记忆中抽离,我的灵魂看着医生将我的心脏缓缓放入姐姐的胸腔。

可我对姐姐没有恨,只有眷恋和不舍。

甚至难以想象姐姐如果得知我的死讯,会变成什么恐怖的模样。

回顾我这短暂的一生,我的出生也许只是起到一个工具人的作用。

唯独在姐姐眼中不是。

……

我也曾猜想过,爸妈是不是生下我之后就后悔了。

是不是会想过“要是能只生脐带血就好了。”

是不是觉得我就像是一个不能抛弃的医疗废品。

那我也许就不会遗憾我这一生。

可我也曾短暂地拥有过爸爸妈妈的爱啊。

刚出生时,肉嘟嘟的小奶团儿,妈妈抱在怀里怎么看怎么稀罕。

两岁时,姐姐又开始频繁住院。

我已经学会不哭不闹在儿童围栏里一坐就是一天,日复一日。

爸妈走之前,积木在左边,洋娃娃在右边,我在中间。

天黑时那扇紧锁的大门打开,积木在左边,洋娃娃在右边,我哭累了睡在中间。

直到体检的时候医生警告我已经严重营养不良时,不习惯外人伺候的爸妈终于想起来请一个保姆。

为了人情,保姆请的是妈妈的远房表姑,满脸横肉的女人,惯会看人下菜碟。

###第5章

5

我饿地直哭的时候,她就抱着我使劲摇晃,猛拍后脑勺,摇晕了我就不闹腾了。

家里没人的时候,她最喜欢一边抠脚,一边用指尖掐我肩膀的嫩肉恶狠狠咒骂。

“你妈摆的什么女主人架子,要不是她嫁得好,轮得到她吃香喝辣吗?”

“你个贱丫头就算好命投胎到这么有钱的家庭又怎么样?你爸妈只管你姐,根本就不爱你,贱命!”

姑奶经常一睡就是一整天,做饭的闹钟响了,她就关掉闹钟翻身继续睡。

我靠在床边,透过高高的窗台望向外面树枝上的鸟巢。

鸟妈妈衔着小虫一只只喂着嗷嗷待哺的鸟宝宝们。

我也有妈妈,可我的妈妈在哪里啊?

那天,我发了高烧,直到惊厥抽搐过去嗑瓜子的姑奶才发现,慌忙给爸妈电话。

那晚,原本照顾姐姐已经很累的爸妈抱着我又大吵了一架。

姐姐稳定之后,晚上妈妈还是搂着我睡的。

姑奶看不得妈妈平日贵妇的作派,故意将头发茬子塞我脖子的衣领处。

我又磨又疼,于是不停哭闹。

妈妈身心俱疲地翻身起床,将头发揉成一团。

“吵死了,已经够烦了。”

爸爸同样也没了曾经的包容劲儿。“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生二胎啊。”

“你现在倒怪起我了,不是你说配型遥遥无期吗?”

“我也说可以再等等啊,现在好了,难道你照顾吗?我够累了。”

又是无休止的争吵。

最后,他俩一致决定将我的婴儿床挪到了客卧,离他们比较远的房间,由姑奶晚上照顾着。

晚上又冷又饿没人管,哭得嗓子都哑了。

那扇紧闭的门撕开一片光,微弱的月光下只看见穿着蓝色条纹睡衣的姐姐。

她背对着我,略带生疏地学着姑奶的模样手指摸索着奶粉罐。

罐子太紧,盖子打开后猛然一抖,奶粉撒了她一身。

姐姐偏过头轻轻咳了几声,伸出指尖简单抖了抖,便继续捧起恒温壶倒入温水。

她那时也才六岁,却已经会有模有样地拍着我的肩膀哄我入睡。

见我笑,指尖试探性地戳了戳我的脸颊,声音小小。

“秣语,我是姐姐呀。”

我从未睡的如此安稳过。

她就这样半跪在我床边睡了一夜,第二天妈妈看见时心疼坏了,一边轻手轻脚抱起姐姐一边朝我用嘴型咒骂。

“要死啊!肯定是这死妮子晚上哭,吵到妤安了!讨债鬼!”

###第6章

6

姐姐密密的睫羽缓缓张开,在眼下投了一层阴影,她什么话都没说。

只是无论爸妈看得再紧,晚上她还是会摸到我的房间,守在我身边就是一夜。

直到姐姐因受寒肺炎住院,爸妈坐不住了,将姑奶臭骂一顿。

妈妈又对我恨,又对姐姐无奈,索性将我的小床搬到了姐姐房间。

隔着床栏杆的缝,姐姐伸出食指摸着我的手指头,露出一双小鹿般清澈的大眼睛。

“秣语,姐姐在。”

我知道,这就是姐姐保护我的方式。

小学时姐姐就已然像个小大人,经常像包饺子一样把我包在她怀里走路,任何人靠近我她都像贼一样提防。

初中毕业时姐姐继承了爸妈的优良基因,身高远超同龄人,窜到了175。

那堪称漫画般标志的神颜加上一身素净白裙,还被人偷拍上了热搜,把学校的男生们迷得五迷三道的。

要么说老天不公,姐姐不仅模样长得好,学习成绩还十分优异,霸榜年级第一。

因为常年与医院和药物打交道,姐姐的性格孤僻怪异,也不曾和爸妈交心,也没什么朋友。

明明温柔入水的性子,除了在我面前,永远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在她面前,我就像颗移动小地雷似的,学习中游,模样也在人群中普通到不能再普通。

可她看我就像看女儿一样,怎么看怎么稀罕。

晚上,我被好几页变态的数学题折磨地直蹦跶。

“怎么办?怎么办?写不完了姐姐,我怎么那么笨啊!”

姐姐单手支在书桌上,笑着将我按在她软香的怀里,下巴磕在我的头顶轻轻蹭着。

“要是妹妹也聪明的话,要姐姐有什么用呢?”

说完捏起我圆嘟嘟的脸蛋,带着浅笑的帅气脸庞表情认真。

“好了,姐姐再讲一遍,要是听懂了,姐姐有奖励。”

她伸手将我揽进臂弯,头倚在我的肩膀上。

“你仔细看这道题型……”

鼻尖都是姐姐淡淡的香,和温柔的嗓音。

她不厌其烦地将题型揉烂,喂进我脑子里,在我终于想通笑出声时,她会从兜里摸出一颗大白兔递给我。

数学难题对于姐姐来说不难解,她最想要的是在妹妹心里满分。

我也一样。

在姐姐身边,我才有被保护的安全感。

直到姐姐病情不稳定再次住进了医院,爸妈没留下任何交代将我一个人扔给了姑奶。

他们总是说:“秣语你身体健康,还能活很久,但你姐不一样,你要让着她。”

我一时竟分不清身体健康到底是一件好事,还是一件坏事。

###第7章

7

当天姑奶盘算着回乡下照顾孙子,将我锁在家里,等爸妈回来前再回来敷衍敷衍。

她如同零元购一样将家里搜刮一空,全塞进行李箱拿回去给小孙子。

冰箱里,只剩下一颗烂了一半的洋葱。

一直到下午,实在饿到不行,我将罪恶的双手伸向了洋葱。

避开烂掉的那半边,咬了一口,腐烂的臭味中刚尝出一丝清甜,就被呛地满脸是泪。

不知是委屈还是辣的,我嗷嗷哭着,将洋葱扔进了垃圾桶。

这时候要是姐姐在,她一定会给我做好吃的。

她会先往烤箱里塞一块面包,再在平底锅上浇上几滴油,铺上咸香的培根,不一会香味就出来了,再卧上一颗晃悠悠的溏心蛋,简直香迷糊我。

可现在姐姐躺在医院里,我饿地咕咕叫的肚子根本不值一提。

生怕错过她们回来,我趴在上锁的大门地板前一睡就是一晚。

小时候,是趴在儿童栅栏里睡。

黑夜是会吃人的巨兽,一点点吞噬小孩勇敢的心。

我开始怕黑。

但晚上数次惊醒都只有冷和黑,无尽的冷和黑。

等到朝阳透过窗台,还是没一个人回来。

嗓子干痛,我打开水龙头仰头往肚子里汩汩灌。

喝完了又冰地肚子痛,蹲在岛台下捂着肚子哼哼唧唧。

下午的时候,我还是向饥饿举起了白旗,跪在垃圾桶前,去翻那颗被我咬了一口的洋葱。

一边生啃,一边闭着眼睛想象着这是姐姐给我做的美食,哭着吃着。

傍晚,百无聊赖。

我搬了张椅子靠在高高的窗台边向外张望。

小时候只觉得那个窗台好高,高到望不到外面,望不到未来。

回头间,发现花瓶旁的玻璃杯里还有半杯牛奶,也不知道放了多久了。

我如获至宝,摸着椅子下去,捧起玻璃杯三两口便将牛奶全都灌进肚子里。

饥饿让我完全无视了牛奶里悬浮着预示变质的絮状物。

一晚上,我上吐下泻,头晕目眩。

等妈妈推开门的时候,客厅里都是我吐的烂洋葱味儿,东一滩西一滩。

而我虚弱地歪倒在沙发上,肚子里翻江倒海。

她嫌恶地捂住鼻子,跺着脚大发雷霆。

“姜秣语!你就不能省点心啊!吐得哪里都是,你去马桶里吐能死吗?真是恶心!”

“在医院累的像只狗,回来还不得安生。”

###第8章

8

她谨慎地避开我的呕吐物,急着给姑奶打电话,问她去哪儿了,赶紧来收拾。

电话那头的姑奶声音谄媚,骗她说自己去买菜去了。

我耷拉着身体,来到妈妈卧室门口的时候,发现她正拿着卷发棒整理自己一丝不苟的发型,完全无视我的窘态。

“妈妈,姑奶走了,她不给我吃的。”

妈妈手上动作一顿,她明明听到了,却又继续若无其事地卷着头发。

还是这样,其实不止一次跟她说过姑奶对我不好。

她都是这样无视。

我扯着因失水而紧绷的嘴唇。

“妈妈,我要找姐姐。”

这句话好像莫名触碰了她某根紧绷的弦,她粗暴地拽起卷发棒就朝我砸过来。

我根本无力躲避,卷发棒砸在我的额头,“呲啦”一声。

高温之下,我额头的皮肉瞬间焦了。

她一瞬地紧张,好像意识到自己过了。

半晌又恢复了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找你姐做什么?你还想告状吗?姜秣语,我们哪点亏待你了?”

“你不知道你已经很拖累你姐了吗?你怎么那么自私!”

“你就是不想让你姐好受是吧,我看你就是故意膈应我们。”

我什么话都不敢说了。

干脆往床上摊成一张,硬生生靠命扛过去,人都瘦了一大圈。

姐姐出院时,一眼就注意到我头上已经结痂的烫伤,和我瘦削的身体。

她坐在轮椅上明明虚弱地都快撑不住,细长的指节却认真在我额头摩挲着。

“怎么回事?”

瞥到妈妈威胁的眼神,我低下头,有些心虚。

“我自己不小心烫的。”

性格使然,姐姐虽然没说话,却总是一副什么都知道的眼神。

那天做完饭的妈妈推开门刚准备喊姐姐,就看见姐姐正拿着卷发棒按在她光洁的手臂上,嘴角带着嘲弄的笑。

皮肉滋啦作响,姐姐苍白的嘴唇紧咬,渗出血丝,硬是一声都没吭。

然而更恐怖的是,她卷起的裤腿下,大大小小已经烫了好几处。

妈妈几乎要疯了,拽住她的手臂,顿时哭出了声。

“你在干什么啊!你疯了吗?”

姐姐眼神有些疲惫地瞥向妈妈,笑容癫狂。

“以后秣语身上但凡有一处伤痕,我就在自己身上还十倍,反正我这条命也是她给的。”

“她是你亲女儿,你的罪,我来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