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是帝王心中挚爱,所有人都这么说。
可是我那被厌弃的恶毒妹妹死后。
一向冷静自制的帝王却发了狂,对着她的尸体痛哭不已。
##正文
1
贵妃死了七天,谢修文就疯了七天。
明明他生前那么厌恶贵妃,贵妃死后却作出悲痛欲绝的样子。
内监劝我:“皇后娘娘,陛下已经七天没上朝了,再这样可不是个事啊。”
我按了按疲倦的头,去贵妃的朝阳殿找谢修文。
我到的时候,谢修文正痴痴望着贵妃的遗容。
“夭夭,你不想当皇后了么,你醒过来,我把盛妍废了,让你当皇后好不好。”
我心一凉。
“夭夭,你醒一醒……”
他悲痛欲绝,我印象中从来冷酷无情的谢修文,竟落了泪。
我不禁冷冷开口:“陛下,你还要疯到什么时候,为了盛夭夭,你要弃朝政于不顾么!”
他转过身,指着我怒道:“盛研,你滚!夭夭不想看见你,她最厌恶你了。”
我觉得讽刺极了。
“陛下,盛夭夭厌恶我,难道不是因为你对我移情别恋?”
“盛夭夭生前,你厌恶她,鄙薄她,口口声声不爱她,现在她死了,你倒是装出一副深情模样。”
“难不成,你不爱活人爱死人!”
“不!”谢修文目光恍惚地反驳我,“我没有装,夭夭,夭夭……”
他抱起安静的尸体,嘶哑的声音一句接一句。
“夭夭没死,她只是睡着了了,很快就会醒的。”
“盛研,你怎么能这样诅咒你的亲妹妹。”
2
是,盛夭夭是我的妹妹,与我同是将军府的女儿。
然而盛夭夭的母亲罗姨娘害我流落在外十几年。
在我被父亲找到,接回家的路上,罗姨娘买凶在半路截杀我。
幸得安国公府的小世子所救。
我蜷在马车里听外面传来一声声惨叫,随即渐渐安静。
我呼出一气,抬头时,恰对上掀开车帘的小世子。
鲜衣怒马少年郎。
他看见我,目光灼灼。
“你就是解决璋州瘟疫的神医盛妍?”
我流落在外,被一个老郎中收养。
耳濡目染,我对医术十分精通。
后来,老郎中病逝,我握着小时候贴身的玉佩,准备去京中寻亲。
恰碰上璋州兵乱,由此滋生了瘟疫。
医者仁心,我不忍的留下治病救人,费心研究出了抑制之策。
我因此名声大噪,引起各方注意,才得以顺利被将军府认回。
“却不想在半路遭遇贼人围杀,若非世子相助,我只怕凶多吉少。”我向小世子行了个谢礼。
“盛小姐璋州之举,救人无数,我在京中听闻后甚是仰慕。”小世子咧开一口白牙,眉眼弯弯,“在下安国公府燕珏,若盛小姐日后有何需求,尽管来找我。”
我一笑而过。
燕珏怕有人继续对我不利,便一路护送我进了将军府。
我与十几年未曾谋面的亲人相认,饶是我一向冷静自持,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我的父亲盛将军温柔的盯着我的眉眼,“像,妍儿,你和你娘亲长得真像。”
“都怪我当初没能好好照顾你,多年后才得以父女相认。”
他又关切地问我这些年过得如何,进京路上可顺利。
我心下一动,却听到燕珏的声音。
他将前因后果一一禀明盛将军,还拿出从贼人身上搜出的信物。
盛将军的脸色刷地冷了下来,谢过了燕珏,然后拍了拍我的肩,坚定的说:
“妍儿,你放心,爹会给你一个公道。”
最后查出来罪魁祸首是后院里的罗姨娘。
因为严刑拷打,罗姨娘的心腹受不了,连带着十几年的事的扒得一干二净。
当年我娘生下我后便缠绵病榻,罗姨娘借此得宠,还怀了孕。
父亲膝下只有我一个嫡女,她不免生出野心,因我娘体弱不能管事,她便收买下人寻个机会在外弄丢了我。
我娘受不了打击,因此郁郁而终。
现在父亲得知了真相,面沉似水,命人打死了罗姨娘。
盛夭夭是罗姨娘的女儿,她因此恨我入骨。
对我屡屡挑衅加害,我四两拔千斤,她非但没有占便宜,还招了父亲的厌恶,被父亲下令关了起来。
3
待盛夭夭出来时,已是花朝节,京中举办了盛大的灯会。
盛夭夭当然不会和我同行去逛灯会,她有她的心上人。
当朝太子,谢修文。
这是清冷如玉的男子,一身锦袍,目若寒星。
我不由多看了他几眼。
盛夭夭艳若桃李的脸庞凑近我,在我耳边说:
“盛研,就算你悬壶济世又如何,就算你抢走父亲的宠爱又怎样,我日后要当太子妃的,未来会是皇后,到时你只配跪在我脚下提鞋。”
她声脆若玲,却带着浓浓的恶意。
我迎着她得意的目光,淡淡一笑。
“是么,那我就等着看。”
当朝太子谢修文的处境并不好,皇帝有宠妃爱子。
他若想获得朝臣支持,手握兵权的父亲是最好的选择。
而盛夭夭,先前是父亲唯一的女儿,父亲对她,也十分娇纵。
这样的男人,说真心喜欢盛夭夭,可能性不大。
我不再理会她,转身去欣赏漂亮的花灯。
余光瞥见,被我态度气得够呛的盛夭夭,撇嘴摇着谢修文的胳膊。
谢修文宠溺笑着哄了她几句,一转眼对上我的视线。
他的眼底盛着一片凉薄。
我心头一跳,移开了目光。
4
各式各样的花灯美轮美奂,将军府的仆婢护拥着我。
因我幼时的走失,父亲格外注重这一点。
可还是出了批漏。
一个燃了火的花灯从天而降,正对着我的方向。
“小姐,小心。”
我连忙躲避,却不小心撞上了人。
花灯砸在地上,燃烧的火点着了我的裙子。
我惊叫起来,随即天旋地转,我意识到自己被人抱了起来。
我想挣扎,发现抱我的人正拍打着我的裙角。
“盛小姐,别动。”
熟悉的声音响起,一股热气呼在我的耳边,我感觉痒痒的。
“燕世子。”
燕珏。
“嗯。”他懒懒地应我,拍灭了我裙角的火星,将我放了下来。
我向他道谢,燕珏却摆摆手,“这盏花灯是一个小孩顽皮弄燃了,火快烧到了身上,我一时心急,踢了出去,结果差点误伤了盛小姐。”
他歉疚地笑,眉眼尤带一丝稚气。
“该是我向盛小姐赔罪呢。”
“盛小姐喜欢哪盏花灯,我送给你压惊。”
我眨了下眼,毫不客气的指了指前方铺子上,最漂亮的灯王。
燕珏眉眼一弯,就要去买,结果铺主说,得猜对灯谜也行。
我慢慢走过去,欣赏他焦头烂额的模样,颇觉有趣。
突然,身边传来一道玲珰般清脆动听的撒娇声。
“修文哥哥,我要这个花灯。”
我循声看去,果然是盛夭夭与谢修文。
盛夭夭手指的方向,分明是我看中的花灯,她还向我递来一个挑衅的眼神。
我心里生出淡淡的不虞。
再宽和的人,也是有脾气的。
我直接了当的走到灯铺前,说出了谜底。
燕珏歪过头,眼睛亮晶晶的:“你好厉害啊。”
我不由笑了,接着便要拿过花灯。
“不许给她。”盛夭夭蛮横道,脸涨得通红。
我连个眼神都没给她,低头拔弄了一下花灯。
谢修文嗓音清浅,向我问:
“不知谢小姐想要什么,本宫可以与之交换。”
我斜睨过去,目若横水秋波,笑道:“太子殿下,我就要这一盏。先来后倒的顺序不懂么?”
说着,我提着花灯,扬长而去,燕珏跟在我身后。
他如护卫般在我身边,“谢小姐,你去哪里。”
我指了指一片焦黑的裙摆:“回府。”
他眼中闪过一丝羞赧,我却笑了起来,他的眸子清晰的倒映出我的笑靥。
5
我没想到,在灯会上说的话,会被盛夭夭反过来质问我。
“盛研,是我先与修文哥哥认识的,为什么嫁给他的人是你,先来后到的顺序不懂么?”
她的眼睛满是恨意与不甘,若非奴婢拉住她,只怕早就向我扑过来了。
“你什么都要抢,抢我大小姐的身份,抢父亲的宠爱,连修文哥哥,你都要抢走么?”
我平静反驳她:“第一,我本来就是将军府的大小姐。”
“第二,我本就是父亲的女儿,父亲厌恶你,是你自作自受。”
“第三,你的修文哥哥我不想抢走,是陛下赐婚。”
我没想到,因璋州一事,皇帝召我进宫嘉奖,所谓的奖赏,居然是将我赐婚给谢修文做太子妃。
君无戏言。
我只能领旨谢恩。
然而在我跪下去的那一刻,脑海中浮现出燕珏的亮晶晶的目光。
“盛妍,即使修文哥哥娶了你,他也绝不会喜欢你的!”
谁稀罕他的喜欢。
反正无论他喜欢与否,圣旨一下,他只能娶我。
凤冠霞帔,十里红装,我就这样嫁到了太子府。
6
太子谢修文,是个怎样的人呢?
几日相处,足够我给出一个粗浅的定论:
理智,凉薄,冷酷至极。
回门那日,他给我画眉,我语气不明的笑道:“殿下,你这样,我妹妹知道么?”
赐婚圣旨刚下来,盛夭夭大哭大闹了一场,后来谢修文以见未婚妻的名义入了一趟将军府后,盛夭夭便奇异地安分下来。
我用头发丝想,也知道是谢修文好话将她哄了下来。
“他一定不会喜欢你的。”
信誓旦旦的话尤在耳边。
眼前男子细致地为我描眉,相对时连彼此的呼吸都清晰可闻。
他凉薄的眸光在听到盛夭夭的名字没有一丝波动。
“你是我的妻子。”
我扯了扯嘴角,心想这话,以前该是谢修文给盛夭夭画过无数次的大饼。
可惜这块饼却硬生生喂进了我盛妍嘴里。
待梳妆好,谢修文携我回门,我下马车的时抬眼一看。
最显眼的便是一身明艳红衣的盛夭夭。
她明晃晃地朝着谢修文笑,目光却在看到我与他相握的手时黯淡了下来。
父亲的脸色,因盛夭夭的举止明显有些不好看。
我朝父亲笑了笑,表示自己并不介意。
随即父亲迎我和谢修文入府,他问我在太子府如何,眼神关切温柔。
我说:“一切都好。”
是的,一切都好。
谢修文待我很温柔很宽和很欣赏。
他说:“阿妍,你是个值得喜欢的女人。”
好笑,喜欢还分值得不值得,那他对盛夭夭算什么。
随即父亲有事与谢修文商谈,我识趣地找个理由退下。
走着走着,我走到我出阁前的院子。
这里显然有人精心打理,连放在窗台前的花灯都一尘不染。
我拔弄了一下花灯,怅然叹息。
突然来人急匆匆向我通报:“太子妃,不好了,太子殿下被人打了。”
我眉心一跳,哪个胆大包天的敢打太子。
等我赶过去,一看,好家伙,原来是燕珏这个胆大包天的。
一个太子,一个世子,平日里人模人样,现在双双扭打在一起。
旁边还有盛夭夭在添乱:“燕珏,你在干什么,想死么!修文哥哥!”
这画面,不忍直视。
我沉声喝道:“都住手!你们是想闹到陛下御前去么?”
燕珏听到我的声音,身形僵了一僵,手里的动作停了。
没想到盛夭夭趁机跑上来扇了他一巴掌。
我额头青筋一跳,抓住她再度举起的手,她痛得尖叫:“盛妍,你放开我。”
我冷冷甩开她:“蠢货,不要在这丢人现眼。”
盛夭夭恨恨看着我:“他打了修文哥哥,我不会放过他的。”
我没理会她,直接到谢修文眼前,看了看他脸上的伤口,心里愈发恼怒。
打人还打脸,燕珏脑子是突然被狗啃了么。
“殿下,我先不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现在带盛夭夭离开,别让她在这发疯。”
我在谢修文耳边轻声道。
他眼底闪过一丝极浅极快的厌恶。
7
谢修文带着盛夭夭离开后,我瞥向燕珏。
他垂着脸不敢看我,侧脸有着清晰的划痕,凶器一看就是女子的指甲。
我冷冷道:“世子可是对我有所不满。”
他连忙辩解:“不,我没有。”
“那你为何殴打我的新婚夫君?”
燕珏握紧了拳头。
“他,待你不好……娶了你,还和盛夭夭纠缠不清。”
破案了,感情是盛修文安抚被刺激到的盛夭夭,结果被燕珏撞上。
这都什么事儿。
我感到无语又荒谬。
“燕珏,你以为你是谁,竟敢殴打太子,你是要让我和安国公府为你的冲动付出代价么。”
燕珏看着我,无措又可怜。
我却毫不动容。
“你是想让外人知晓,你色胆包天觊觎太子妃,还是我水性杨花勾引外臣,为我争风吃醋!”
“是我错了,求求你,别这样说自己。”
他似笼中困兽般哀求着,十七、八岁的少年郎,对于情爱幼稚又冲动。
我继续道:
“燕珏,我已经是太子妃了。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会害死我的。”
这句话打击得他木愣住,我却已经毫不犹豫转身离开。
会带来危险的感情,就该快刀斩乱麻。
8
那次过后没几天,我就从谢修文口中得知安国公府的世子,顶着家人的压力,闹着去了边镜。
得知这个消息时,我正在给谢修文上药。
他面皮又白又薄,印子好几天都没消掉。
我满不经心擦拭着他唇边的伤口。
“所以殿下告诉我这些,是想从我这得到什么反应么!”
我朝他虚伪的笑了笑。
“我与那位世子不过几面之缘,上次他冲动出手,也不过是看不过某人与小姨子勾勾搭搭。”
“不过这也难怪,好歹殿下与我那位妹妹也是这么多年的情份,一时半会割舍不掉也是正常。”
谢修文勾起一抹温柔的笑。
“没什么不能割舍的,阿研你可比她聪明多了,更让本宫喜欢。”
也就是说,我比盛夭夭更有利用价值。
“那么,我能得到什么呢?”
他漆黑的眼睛看着我,坚定地许诺。
“皇后之位,共享江山。”
我深深看了他一眼。
“这话你对盛夭夭可说过。”
谢修文唇角的笑又淡又冷,眼中闪过一丝情绪。
我看得分明,那是,厌恶。
“夭夭她,太天真也太愚蠢,担不了这些。”
我看得果然不错。
谢修文这样的人,愚蠢而热烈的爱打动不了他,但利益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