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二叔提着两只土鸡上门,说是特意从老家给我带的。
又是夸我出息,又是叹气江涛命苦,快三十了还打光棍。
好不容易谈了个城里有钱女友,女方家长嫌弃他们家没房。
二叔扑通一声给我跪下:“黎黎,你就借别墅给涛子撑一天面子!”
“只要相亲宴一过,我们立马走人,绝对不给你添麻烦!”
看着年过半百的二叔老泪纵横,我心软了。
这栋别墅是我拼搏多年全款买的,平时只有我一个人住。
想着只是借用一天场地,并不碍事。
我点头答应,但也立了规矩:
“二楼书房和主卧我有重要文件,锁了,千万别动。”
“放心!我们是亲人,又不是强盗!”二叔拍着胸脯保证。
为了给他们腾地方,我当天就住进了附近的酒店。
谁知这一借,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1
我看着二叔那张满是褶子的脸,心里其实有点打鼓。
自从我爸去世后,二叔一家跟我们走动并不多。
也就是听说我开了公司,买了别墅,这才热络起来。
江涛站在二叔身后,穿着一身不太合体的西装,眼神飘忽。
他手里还拿着个新款的苹果手机,看起来不像没钱的样子。
“姐,你就帮帮我吧。”
江涛难得开口叫我一声姐,语气里却听不出多少恳求,反而带着股理所当然。
“那个女方家里是做生意的,特看重物质条件。”
“我要是没这套别墅撑场面,人家根本不让我进门。”
二叔还在地上跪着,我不扶也不好。
“二叔,你先起来。”
我伸手去扶他,他却死死抓着我的裤脚。
“黎黎,你不答应,二叔就不起来!”
“你爸走得早,我就涛子这一根独苗,你忍心看他打一辈子光棍吗?”
“黎黎,二叔求求你了,就一天。”
又来了。
每次有事求我,就把我死去的爸搬出来。
我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妥协了。
“行,就一天。”
“明天下午五点,我回来收房。”
二叔立马从地上弹起来,脸上哪还有半点泪痕,笑得跟朵菊花似的。
“哎!好!好!黎黎就是大气!”
“涛子,还不快谢谢你姐!”
江涛敷衍地点点头:“谢了姐。”
我转身上楼,简单收拾了几件换洗衣服。
临走前,我特意检查了二楼主卧和书房的门锁。
里面放着我的各种证件,还有不少贵重首饰。
我想了想,又在客厅角落的猫爬架上,悄悄打开了那个平时用来逗猫的监控摄像头。
虽然二叔保证不动我的东西,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记住,千万别上二楼,也别乱动我的摆件。”
这屋里有不少我从拍卖会上淘来的古董,碰坏了他们赔不起。
二叔接过钥匙,头点得像捣蒜。
“放心吧黎黎,我们就是吃顿饭,吃完就收拾干净。”
“绝对不给你添乱!”
我拖着行李箱走出大门。
回头看了一眼。
二叔和江涛已经迫不及待地瘫倒在我的真皮沙发上。
江涛甚至直接把脚翘到了茶几上,那鞋底看着就脏。
我皱了皱眉,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这真的是借一天就能解决的事吗?
到了酒店,我心里还是不踏实。
打开手机监控看了一眼。
画面里,二婶刘翠花不知什么时候也来了。
她正从大包小包里往外掏东西,瓜子皮、水果壳扔了一地。
这哪是相亲宴,简直就是鬼子进村。
我忍着火气,安慰自己就一天。
可我低估了人性的贪婪。
2
第二天下午五点。
我准时出现在别墅门口。
为了不让他们尴尬,我特意提前十分钟给二叔发了微信,说我马上到。
二叔没回。
我站在自家门口,输入密码。
“滴——密码错误。”
我愣了一下。
以为自己按错了,又输了一遍。
“滴——密码错误。”
我的火气瞬间就上来了。
这房子我住了三年,密码从来没变过。
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改了我的密码!
我深吸一口气,按响了门铃。
一下,两下,三下。
足足过了五分钟,门才开了一条缝。
开门的是江涛。
他嘴里叼着烟,一脸不耐烦。
“谁啊一大早这么吵……哟,姐,你怎么来了?”
一股浓烈的烟味扑面而来,呛得我直咳嗽。
我一把推开门,大步走了进去。
眼前的景象让我差点晕过去。
原本整洁明亮的客厅,此刻乌烟瘴气。
地上全是瓜子皮、烟头,还有不知名的油渍。
我那块价值六位数的波斯手工地毯上,赫然被烫出了好几个黑洞。
茶几上堆满了剩菜剩饭,苍蝇乱飞。
衣服鞋子到处扔,沙发上更是惨不忍睹。
就连臭袜子都明目张胆地挂在茶几上。
“江涛!这是怎么回事?!”
我指着地毯,气得手都在抖。
江涛满不在乎地弹了弹烟灰,烟灰直接落在我的实木地板上。
“嗨,昨天喝多了,没注意。”
“不就是块破地毯吗,姐,你有的是钱,到时候找人洗洗不就行了。”
这时候,沙发上坐着的几个人转过头来。
一对中年夫妇,还有一个打扮妖艳的年轻女人。
那女人上下打量了我一眼,眼神里充满了轻蔑。
“涛子,这就是你说的那个保姆?”
保姆?我气极反笑。
刚要开口,二叔突然从厨房冲了出来。
他身上系着我的围裙,手里还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
见到我,他脸色一变,冲上来一把拽住我的胳膊,往角落里拖。
“黎黎!你小声点!”
二叔压低声音,语气急促。
“亲家还没走呢,你懂点事,给二叔留点面子!”
我甩开他的手:“昨天说好了只借一天,现在都几点了?”
“还有,谁改了我的密码?谁允许你们抽烟的?还把客厅弄得像垃圾场。”
二叔一脸尴尬,搓着手。
“这不是喝高兴了吗,密码是涛子改的,怕你突然回来穿帮。”
“黎黎,算二叔求你,你先委屈一下。”
“去给亲家倒杯茶,装个样子。”
“等他们走了,二叔给你赔不是!”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二叔。
“你让我装保姆?”
“二叔,我没听错吧?让我在自己的房子里,伺候你们?”
二叔板起脸,拿出了长辈的架子。
“怎么说话呢?什么你的我的,都是一家人!”
“涛子要是能娶到这城里媳妇,那是咱们老江家的光荣!”
“你这个当姐姐的,怎么这么不懂事?”
那边的中年妇女不耐烦了,喊了一嗓子。
“亲家公,水果怎么还没切好啊?”
“这保姆手脚也太慢了,哪里找的人这么不专业。回头辞了吧!”
二叔立马换上一副谄媚的笑脸:
“哎!亲家母说得对,一会儿就辞了。水果切好了,这就来。”
转头又狠狠瞪了我一眼。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倒茶!”
我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
看着这满屋子的狼藉,还有二叔那副理直气壮的嘴脸。
我冷笑一声:“倒茶是吧?”
我径直走到茶几前,端起那壶滚烫的茶水。
所有人都在看着我。
那个妖艳女人还翻了个白眼:
“看什么看,还不快倒?”
我手腕一翻。
“哗啦”一声。
一壶热茶,全泼在了满是烟头的地毯上。
3
“啊!”
妖艳女人尖叫一声,跳了起来。
茶水溅到了她的高跟鞋上。
“你疯了!这可是我在巴黎买的限量款!”
满屋子的人都惊呆了。
二叔手里的果盘“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江黎!你干什么!”
二叔冲过来,扬起手就要打我。
我冷冷地看着他:“这是我家,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滚出去!”
那个中年男人站了起来,指着二叔问:
“亲家公,这到底怎么回事?”
“这疯女人是谁?”
江涛慌了,连忙解释:
“爸,这就是个不懂事的远房亲戚,脑子有点问题,我马上赶她走!”
说完,他冲上来推搡我。
“姐,你发什么疯!你是想害死我吗?”
“赶紧滚回酒店去!”
我一把推开江涛的手。
“我不走。”
“该走的是你们。”
我环视四周,没看到二婶刘翠花。
心里那种不安的感觉再次涌上来。
“刘翠花呢?”
没人理我。
我直接冲向楼梯。
“哎!你不能上去!”江涛在后面大喊。
我根本不理会,三步并作两步冲上二楼。
来到主卧门口,我的心凉了半截。
原本锁着的房门,此刻大敞着。
门锁处有明显的撬痕,木屑掉了一地。
我冲进房间。
只见二婶刘翠花,正穿着我那件两千块买的真丝睡衣,四仰八叉地躺在我的床上。
手里拿着我的平板电脑,正在刷剧。
床头柜上,放着我的首饰盒,已经被打开了。
里面空空如也。
我的几条金项链和玉镯子,此刻正挂在刘翠花的脖子和手腕上。
听到动静,刘翠花慢悠悠地坐起来。
看到是我,她不仅不慌,反而翻了个白眼。
“哟,黎黎回来了。”
“怎么也不敲门?真是一点教养都没有。”
我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冲到了头顶。
“谁让你进来的?”
“谁让你穿我的衣服,动我的东西?”
我冲过去,一把拽住她的手腕,想把镯子撸下来。
“给我摘下来!”
刘翠花虽然胖,但力气极大。
她反手就是一巴掌。
“啪!”
清脆的耳光声在房间里回荡。
我被打得偏过头去,脸上火辣辣的疼。
“没大没小!”
刘翠花指着我的鼻子骂。
“我是你婶子!用你点东西怎么了?”
“你爸死得早,要不是我们家帮衬,你能有今天?”
“现在发达了,就翻脸不认人了?”
这时候,江涛和二叔也冲了上来。
看到这一幕,江涛不但没拉架,反而冲上来推了我一把。
我脚下一滑,重重地撞在衣柜上。
后背一阵剧痛。
“江黎!你敢动我妈?”
江涛恶狠狠地瞪着我,那眼神像是在看仇人。
“你是不是见不得我好?”
“不就是件衣服吗?你至于这么斤斤计较吗?”
我捂着后背,看着这一家三口。
二叔站在门口,堵住了去路。
二婶坐在床上,一脸嚣张。
江涛握着拳头,随时准备动手。
楼下那个“亲家”还在喊:
“涛子,怎么回事啊?怎么还打起来了?”
二叔回头喊了一句:“没事!教训个不懂事的下人!”
下人?!
在他们眼里,我出钱出房,最后就是个下人。
我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冷冷地看着他们。
“私闯民宅,入室盗窃,故意伤害。”
“你们一家子,刑啊。”
我拿出手机,准备报警。
二叔脸色一变。
“涛子!抢她手机!别让她报警!”
4
江涛反应极快,像条疯狗一样扑过来。
我刚解锁屏幕,手腕就被他死死攥住。
“把手机给我!”
他力气很大,常年干体力活的手像铁钳一样。
我拼命挣扎,指甲在他手臂上划出一道血痕。
“啊!臭娘们敢抓我!”
江涛吃痛,凶性大发。
他猛地一扭我的手腕,剧痛让我下意识松了手。
手机“啪”的一声摔在地上。
江涛还不解气,抬起脚,狠狠踩了下去。
一下,两下。
屏幕碎裂的声音,像是在嘲笑我的无能。
“报啊!你报啊!”
江涛踩烂了手机,红着眼睛冲我吼。
二婶刘翠花从床上跳下来,一把揪住我的头发。
“反了天了!还敢报警抓自家人?”
“我看你是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她用力一推,我踉跄着摔倒在地。
二叔这时候也不装好人了。
他沉着脸,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黎黎,二叔也是没办法。”
“今天这婚事要是黄了,涛子这辈子就完了。”
“你就当是为了这个家,牺牲一下。”
说完,他挥了挥手。
“先把她弄出去,别让亲家看见。”
江涛和刘翠花一左一右,像拖死狗一样架起我。
我不停地挣扎,踢打。
“放开我!这是我家!你们这是犯法!”
“犯法?我是你叔!这就是家务事!警察来了也管不着!”
二叔冷哼一声,捡起地上我被踩烂的手机,顺手塞进兜里。
他们把我一路拖下楼。
经过客厅时,那个妖艳女人和她父母正坐在沙发上看戏。
女人捂着嘴笑:“涛子,你们家这保姆脾气挺大啊。”
江涛满头大汗,赔着笑脸:“马上就好,马上就好。”
大门打开。
一股冷风灌进来。
我被重重地推了出去。
身体摔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膝盖磕破了皮。
随后,几件衣服被扔了出来。
那是我的外套和包。
“砰!”
大门在我面前重重关上。
隔着门,我听到二叔的声音传出来。
“涛子结婚是江家的大事,这房子就当是你替你爸出的彩礼!”
“等涛子结了婚,生了娃,再让你回来住!”
“你要是敢闹,我就回老家宣扬你不孝,看你以后怎么做人!”
我趴在地上,浑身都在发抖。
不是冷的,是气的。
这一刻,我终于明白。
这就不是借房。
这是明抢。
这就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吃绝户”。
他们觉得我一个单身女人,没依没靠,好拿捏。
只要生米煮成熟饭,我就只能认栽。
我从地上爬起来,捡起衣服披在身上。
看着眼前这栋灯火通明的别墅。
那是我熬了多少个大夜,喝了多少顿酒,才换来的家。
现在,里面住着一群强盗。
他们在用我的杯子喝水,睡我的床,花我的钱。
还要把我踩在泥里。
我摸了摸口袋,备用钥匙早就被他们搜走了。
手机也没了。
我深深地看了一眼别墅二楼的主卧窗口。
刘翠花正站在那里,穿着我的睡衣,得意洋洋地看着我。
我转身,一瘸一拐地走进夜色里。
我知道,如果现在去敲邻居的门报警,警察来了也只会当成家庭纠纷调解。
二叔手里有我的房产证复印件,加上亲戚关系。
他们完全可以咬死是“借住”产生的矛盾。
我要的不是调解。
我要的是让他们把吃进去的,连本带利吐出来。
还要让他们把牢底坐穿。
我走到几公里外的营业厅,补办了手机卡。
买了个新手机,登录微信。
先给公司行政发了条信息:“帮我查一下这栋别墅的水电户号。”
然后,我拨通了物业的电话。
声音平静得可怕。
“喂,物业吗?我是江黎。”
“我要报停我家所有的水电煤气。”
“立刻,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