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顾淮是圈子里出了名的浪荡民谣歌手,我背着家里陪他住了七年地下室。
今年春节,我爸妈终于松口,让我带他回家吃顿团圆饭。
他却一边收拾登山包,一边漫不经心地弹着烟灰:
“阿宁,灵感枯竭了,我要去西藏净化灵魂,那种俗气的年夜饭会毁了我。”
我看着他定好的单人机票,没再像往常一样哭闹求他留下。
只是默默把早就织好的围巾放进他的背包,祝他一路顺风。
他不知道,他去朝圣寻找自由的那天。
也是我收拾好所有行李,准备彻底跟这段感情告别的日子。
1
顾淮背着那个磨损严重的登山包,站在地下室门口。
他嘴里叼着烟,烟灰摇摇欲坠,落在我的手织地毯上。
那是为了遮盖水泥地的潮气,我熬了三个通宵钩出来的。
现在烫了一个黑洞。
“别送了,看着心烦。”
他头也没回,声音里透着明显的不耐烦。
“阿宁,等我回来,希望能看到一个不那么俗气的你。”
门“砰”地一声关上。
震落了墙皮上的灰。
我站在原地,没有像往常一样追出去塞给他晕车药。
地下室里瞬间安静得可怕。
只有排气扇发出老旧的嗡嗡声。
我低头看了看手机上的日历。
大年二十九。
就在一天前,我妈给我发微信,小心翼翼地问:“宁宁,今年带他回来吗?我和你爸……把菜单都改了。”
为了顾淮,我跟家里决裂了七年。
我是京圈沈家的独生女,却陪着这个自命不凡的民谣歌手,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地下室里发霉。
我以为是爱情。
他觉得是理所当然的供养。
我笑了笑,转身,开始收拾东西。
不是整理,是清空。
墙上贴满了他这七年在各种小酒吧演出的海报。
每一张都是我亲手设计、打印、张贴的。
撕下来的时候,胶带带下来一大块墙皮。
我把它们揉成一团,扔进黑色的垃圾袋。
书架上,有一块积了灰的男士手表。
那是七年前我离家出走时,手腕上戴着的限量款百达翡丽。
当时我想卖了它给顾淮出专辑。
他说:“沾着铜臭味的东西,会脏了我的音乐。”
于是这块表就被扔在角落,蒙尘七年。
我拿起表,擦了擦表面。
依然走字精准。
就像这七年的时间,虽然被浪费了,但沈宁这个名字,还没死透。
我继续翻找。
在床垫的缝隙里,我摸到了一张拍立得照片。
照片上,顾淮搂着一个穿着藏袍的女孩。
背景是布达拉宫广场。
女孩笑得很甜,手里拿着转经筒。
顾淮的眼神,是我从未见过的宠溺。
照片下角写着日期:六个月前。
原来所谓的“灵感枯竭”,不过是借口。
所谓的“净化灵魂”,不过是去赴一场早已约好的风花雪月。
那一瞬间。
我以为我会心痛到无法呼吸。
毕竟七年的青春,喂了狗。
但奇怪的是,我只感觉到一股反胃。
从心死后的平静,到发现真相的震惊,再到彻底的恶心,最后——
是完全的释然。
原本我还对这七年的感情有一丝不舍。
现在,只剩下庆幸。
幸好,烂人自己把坑填上了。
我把那张拍立得撕得粉碎,扔进垃圾桶。
然后,我看到了垃圾桶最上面,那条我织了半个月的羊绒围巾。
那是我去年冬天熬夜给他赶出来的,怕他冷。
他临走前看了一眼,嫌弃地说:“这颜色太土了,像大妈戴的,别塞给我丢人。”
我把围巾捡出来。
找来剪刀。
“咔嚓、咔嚓。”
羊绒线断裂的声音,在这个空荡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剪碎。
全部剪碎。
就像剪断这七年所有可笑的自我感动。
收拾完最后一件属于我的东西,我拿出手机。
那个置顶了七年的“顾淮”,被我毫不犹豫地拉黑。
所有联系方式,全部删除。
我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陈叔。”
电话那头沉默了三秒,随即传来老管家颤抖的声音。
“大小姐?”
“我在东四环的地下室,来接我。”
我顿了顿,看着镜子里那个脸色苍白、穿着廉价卫衣的女人。
“我要回家。”
挂断电话,我把地下室的钥匙拔下来。
走到门口的下水道井盖旁。
松手。
钥匙坠入黑暗,连回响都听不见。
几小时后。
一辆加长版劳斯莱斯幻影停在胡同口,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陈叔红着眼眶,替我拉开车门。
我坐进充满真皮香氛的车厢,隔绝了外面的寒风和霉味。
车窗缓缓升起。
我最后看了一眼这个住了七年的贫民窟。
眼神冰冷。
再见了,顾淮。
2
沈家别墅灯火通明。
爸妈站在门口,寒风吹乱了他们的头发。
看到我下车,我妈捂着嘴,眼泪瞬间就下来了。
我爸那个在商场上杀伐果断的沈董,此刻背着手,眼圈通红,别过头去不敢看我。
“爸,妈,我回来了。”
我走过去,声音有些哑。
我妈一把抱住我,哭得喘不上气:“瘦了……怎么瘦成这样……那个混账东西是不是不给你饭吃?”
我爸冷哼一声:“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那种小心翼翼的语气,像把尖刀扎在我心上。
为了一个软饭男,我伤了最爱我的人七年。
沈宁,你真该死。
这一刻,我对顾淮的恨意,全部转化成了对父母的愧疚。
“先去洗洗,一身的……味道。”我爸嫌弃地挥挥手,却还是忍不住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进了浴室。
在巨大的按摩浴缸里,我把自己泡了一个小时。
洗掉了身上的霉味,洗掉了地下室的阴冷,也洗掉了那个卑微的“阿宁”。
出来时,床上已经摆好了当季的高定礼服。
化妆师在旁边候着。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皮肤虽然有些苍白,但底子还在。
我拿起手机。
朋友圈有个红点。
是顾淮发的。
配图是两杯奶茶,背景是拉萨的蓝天白云。
文案:【拉萨的风是自由的,不像某人,全是让人窒息的烟火气。】
底下共同好友在评论区艾特我:
【嫂子,淮哥这是嫌你烦了?哈哈。】
【沈宁,你也太不懂事了,淮哥是艺术家,需要空间。】
以前看到这些,我会难过,会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管太宽。
现在?
我只觉得好笑。
两杯奶茶。
一杯是他的,另一杯是谁的,不言而喻。
那个“某人”,指的自然是我。
嫌弃我的烟火气?
行。
那我就让你看看,什么叫真正的“人间烟火”。
我打开手机银行APP。
那是我的副卡,绑定在顾淮的手机上。
这七年,他一直以为那是他写歌赚的版权费。
其实他那些破歌,除了在地下通道有人听,根本一文不值。
是我每个月往里面打钱,伪装成唱片公司的结算单。
也是我花钱雇人去听他的现场,给他买花篮,给他撑场面。
甚至他那把视若珍宝的吉他,都是我省吃俭用,骗他说是抽奖中的。
现在……
手指在屏幕上轻点。
【停用副卡】。
【冻结关联账户资金】。
【收回房产使用权(京城排练室)】。
操作完成。
我端起管家送来的红酒,轻轻摇晃。
此时此刻。
远在三千公里外的拉萨。
顾淮正带着那个叫林小雅的女孩逛八廓街。
林小雅看中了一对藏银手镯,标价三千八。
顾淮大手一挥:“买!哥有的是钱。”
他潇洒地掏出那张黑卡,递给店员。
“滴——”
POS机发出刺耳的报警声。
“不好意思先生,余额不足,或者是卡被冻结了。”店员礼貌地把卡递回去。
顾淮脸色一僵:“不可能!昨天刚发的版权费!”
他又换了一张卡。
那是我的另一张附属卡。
“滴——”
还是失败。
林小雅在旁边,眼神里的崇拜变成了怀疑:“淮哥,你……是不是没钱啊?”
顾淮急得满头大汗,拿着手机想转账。
结果发现微信支付也显示“银行卡不可用”。
他终于慌了。
发疯一样给我打电话。
“您好,您拨打的用户正忙……”
被拉黑了。
换个号码打。
“您好,您拨打的用户已开启骚扰拦截……”
我坐在落地窗前,看着手机屏幕上不断跳动的拦截记录。
抿了一口红酒。
3
顾淮还是联系上我了。
他借了路人的手机。
电话一接通,就是那熟悉的咆哮声。
“沈宁你疯了?敢停我的卡?你想逼我回去就直说!别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物质?这么恶毒?”
我把手机拿远了一点,开了免提。
听着他在那边无能狂怒。
等他骂累了,我才淡淡地开口:
“分手了,那是我的钱。”
顾淮冷笑一声:“你的钱?别搞笑了!那是我写歌挣的!你不过就是个帮我管账的保姆!”
“那些版权费、演出费,哪一笔不是我辛辛苦苦挣来的?”
“沈宁,你最好立刻把卡解冻,否则别怪我不念旧情!”
真的是。
普信男的自信,有时候也是一种才华。
我懒得解释,直接挂断。
顺手把这个路人号码也拉黑。
没过两分钟。
微信突然跳出一个好友申请。
头像是个穿着白裙子、抱着吉他的女孩,看起来清纯无害。
备注:【我是林小雅,淮哥的朋友。】
我不屑地勾了勾嘴角。
通过验证。
对方连寒暄都省了,直接发过来一张照片。
是一张床照。
顾淮赤裸着上身还在睡,林小雅露出一半肩膀,对着镜头比耶。
紧接着是一条语音,声音嗲得能掐出水:
“姐姐,淮哥说你像个保姆,整天只知道柴米油盐,毫无灵气。”
“他说跟我在一起才有创作欲望。”
“姐姐,你也挺可怜的,付出了七年,最后什么都没得到。”
“放过他吧,你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我听着这绿茶味十足的发言。
心里的怒火反而平息了。
我动了动手指,回复道:
“垃圾分类,做得不错,送你了。”
“对了,记得让他把这几天的房费结一下,毕竟那也是刷的我的卡。”
对面显然没想到我会这么平静。
正在输入了半天。
最后发来一条气急败坏的语音:“你装什么装!明明就是被甩了没人要!”
我没再理她。
反手把那张床照,还有顾淮在拉萨朋友圈的截图,以及林小雅的聊天记录。
打包发到了顾淮唯一的粉丝群里。
虽然只有三百多人,但都是这七年积攒下来的“死忠粉”。
群里瞬间炸锅。
【卧槽?淮哥不是说去西藏闭关吗?这是在睡粉?】
【这女的谁啊?好婊啊!】
【那个“保姆”该不会是宁姐吧?宁姐这几年怎么对淮哥的,我们可都看在眼里!】
【脱粉了脱粉了,软饭硬吃还劈腿,恶心!】
【把我也带走,这种烂人!】
顾淮在西藏正焦头烂额。
突然发现自己的微博和粉丝群都在疯狂掉人。
原本就不多的粉丝,跑了个精光。
甚至还有人私信骂他“渣男”、“软饭男”。
他想发声明解释,却发现连网费都交不起了。
因为他的手机欠费停机了。
没了我的供养。
他在拉萨寸步难行。
连住青旅大通铺的钱都没有。
听说最后还是林小雅掏钱给他买了个硬座票回来的。
4
半个月后。
京圈顶级名流晚宴。
这是沈氏集团主办的慈善晚宴,也是我作为沈家继承人,首次公开亮相。
我穿着一袭ElieSaab的高定星空裙,脖子上戴着价值连城的“海洋之心”。
在众人的簇拥下,我端着香槟,谈笑风生。
“沈小姐真是年轻有为啊。”
“沈董好福气,女儿这么漂亮还能干。”
听着这些恭维,我保持着得体的微笑。
突然,门口传来一阵骚动。
“先生,没有邀请函不能进去!”
“滚开!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未来的歌王!”
熟悉的声音。
我转过头,看到了顾淮。
他穿着那件半个月没洗的冲锋衣,头发油腻,胡子拉碴,整个人灰头土脸。
旁边跟着林小雅,穿着一件某宝买的廉价礼服,冻得瑟瑟发抖,却还在拼命装名媛。
他们是怎么混进来的?
大概是林小雅不知道从哪听说了这个宴会,以为能带顾淮来蹭个饭局,顺便钓个金龟婿。
顾淮正在跟保安推搡。
突然,他一眼看到了人群中心、光芒万丈的我。
他愣住了。
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在他眼里,我应该是躲在地下室哭泣的弃妇。
而不是此刻这个众星捧月的女王。
随即,他像是明白了什么,眼里闪过一丝鄙夷和愤怒。
他猛地推开保安,冲了过来。
“沈宁!”
这一声吼,让全场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目光都聚焦在我们身上。
顾淮冲到我面前,想抓我的手,被我侧身躲开。
他指着我的鼻子骂道:“你为了钱,脸都不要了?来这种地方卖?”
“我说你怎么那么干脆就分手,原来是攀上高枝了!”
“这身衣服,这首饰,得陪多少个老头才能换来?”
周围一片死寂。
宾客们面面相觑,像是在看一个疯子。
林小雅也跟了过来,阴阳怪气地补刀:
“姐姐,虽然淮哥不要你了,但你也不能自甘堕落啊。”
“这种地方不是你该来的,快走吧,别给淮哥丢人了。”
我看着眼前这一对极品。
只觉得可笑。
顾淮眼里的鄙夷,仿佛他是站在道德制高点的审判者。
而我,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我爸脸色铁青地走过来。
身后跟着十几个黑衣保镖。
“把这只脏手拿开。”我爸的声音不高,却透着十足的威严。
顾淮还在叫嚣,完全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你谁啊?老东西!我是她男朋友!她是我养的!”
“沈宁,跟我走!别在这丢人现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