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准备贴对联时,却发现门口被贴了张黑白遗照。
我沉着脸将遗照撕下来,刚准备将对联贴上去,邻居就冲出来。
她一把夺过我手上的对联撕了个稀巴烂。
“谁准你把我爸爸照片撕下来的?你这是坏了我家的风水知不知道?”
“这可是风水大师亲手贴上去的,你赔我三十万!”
我看着地上的红色碎纸片,气笑了。
风水大师亲手贴的遗照值三十万。
那国家级书法大师亲手写的对联应该值多少钱?
1.
这栋房子是我和老公去年买的婚房。
因为装修要较高,装了整整一年才装修完毕,就等着过完年搬进来。
已经将近百岁的爷爷为了给我们求个好兆头。
再次出山,亲手写下一副阖家美满的春节对联。
要知道,这幅字很可能是爷爷生前写的最后一幅字。
已经有不少博物馆已经高价向我们求购。
可现在,期待已久的新房被贴上了晦气的遗照。
爷爷亲笔写下的对联也被撕了个稀巴烂。
我看着地上的碎纸片,气得耳边阵阵嗡鸣,眼前发黑。
老公用力扶住我,脸色难看至极。
偏偏对门的张桂芳还扬着下巴,对着我和老公颐指气使。
“请风水大师花了我三十万,再请一次还要花三十万,一共六十万,你们必须赔我!”
说着,她翻出收款码,直接怼到我眼前。
我看着张桂芳和面前的二维码,只觉得不寒而栗,随之而来的就是一阵反胃。
什么人能把过世老人的照片贴在别人家门上。
还言之凿凿地说是风水?
我深吸一口气,压着火气试图好好讲道理。
“张阿姨,你家的风水是你自己家的事情,你父亲遗照的摆放也和我们家没有关系。”
“但把遗照贴在我们家门上,大过年的是不是多少有点晦气?”
张阿姨倚靠在门框上,狠狠翻了个白眼。
“晦气什么?你家房子里都没人住!”
“再说了,我爸爸九十岁才去世,是喜丧,谁敢说他晦气?”
她油盐不进,甚至身子顶开我和我老公,当着我们的面把遗照又贴了回去。
贴完,甚至还拍拍手露出满意的神情。
看向我们的眼神中,盛满了得意和炫耀。
我没理她,转头拨通了物业的电话。
来的是个生面孔,看着应该是刚刚毕业的大学生。
我刚想开口和他沟通事情的来龙去脉。
可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就看见他略过我,直接走到了张桂芳身边。
“张姨,这是怎么啦?”
张桂芳挑了下眉,眼中的得意藏都藏不住。
她添油加醋地将刚刚的事情全部说了一遍。
在她的言语中,我们反倒成了故意破坏她家风水的恶人。
“小刘啊,当初我请来的风水大师可是你们物业推荐的,说只有每天出门回家都拜拜我家老爷子,他才会保佑我们家世代平安发财。”
“现在他们两个破坏了我家的风水,你说怎么办吧!”
小刘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他瞪大眼睛,狠狠盯着我和老公。
“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这个道理你们不知道吗?赶紧给张姨道歉!”
我和老公对视一眼,敏锐的从张姨和小刘的话里嗅到了什么。
“断人财路?”
“我看我们断的不是张桂芳的财路,是你们物业的财路吧!”
2
物业给业主介绍风水大师。
这件事怎么听都觉得有猫腻。
稍微试探一句,小刘就慌得抖了下。
他下意识看了张桂芳一眼,可张桂芳却全然没有察觉。
甚至开始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说我张桂芳是傻子,能轻易上当受骗吗?”
她说的唾沫乱飞,好像一定要给物业讨一个公道。
我看着她这副模样,气到失语。
老公陈明飞将我护到身后,声音冷了下来。
“张阿姨,我们两个也不想多管闲事。”
“你愿意给风水大师送钱就送,但把这晦气东西贴在我家门上就是不行!”
说着,老公猛地将遗照撕下来,用力扔进了张桂芬家里。
紧接着,他又指着地上被撕成碎纸的对联。
“我家对联是书法大师写的,价值远非金钱可以衡量,你刚刚不是让我们赔钱吗?”
“我们可以赔,但你也要赔我们!”
空气凝滞了几秒。
在场四个人的视线齐齐落在已经被撕碎的对联上。
我蹲下身子,一点点将碎纸片拼成原本的模样。
爷爷写下这幅对联时的样子我还记得。
他今年已经九十五岁了,身体状况急转直下,日常生活中已经开始佩戴呼吸机。
可还是为了我,撑着身子坐在书桌前。
他写这幅对联时,带着老花镜,咬着牙控制颤抖的手。
将对联交到我手里时,眼泛泪光,声音虚弱至极:
“乖乖,爷爷写不了字了。”
“这辈子,也就这一次了。”
我是他最疼爱的孙女,可我却没保护好他写的最后一幅字。
堪堪拼好最后一片时,张桂芳狠狠抬脚踩了下来。
她的鞋子上不知道沾了什么,喜庆的红色对联变得脏污不堪。
我抬起眼,恰好对上张桂芳不屑的视线。
“我呸,什么书法大师。”
“给我一张红纸写几个字,我也说我是书法大师!我看你们就是想讹我。”
滔天怒火直蹿头顶。
我猛地站直身子狠狠推开张桂芳。
“讹你?你有什么好讹的?”
“把遗照贴在我家门上你还有理了?”
说完,我看像站在一旁傻眼的小刘。
“把你们经理叫来,今天这件事你们必须给我一个解释!”
小刘被我吼的回过神来。
他显然是站在张桂芳那边的。
“这位业主,你说你这幅字是书法大家写的?可上面没有任何一位书法大家的盖章啊。”
“正好我们经理认识很多收集字画的收藏家,就让他们来鉴定一下怎么样?”
我们还没来得及说话。
小刘就拨通物业经理的电话,快速流利的将事情复述了一遍。
那边的回复也很简单:“马上到。”
我给老公使了个眼色。
他了然,直接拉开家门打起了电话。
既然他们要找人鉴定,那我就看看,到底谁请来的人更权威!
3
书法传家,我耳濡目染,多少学了些修补字画的工艺。
在等待两方鉴定的人到来前,我就蹲在地板上,一点点清扫对联上的脚印。
张桂芳和小刘就站在一旁看热闹。
她塞给小刘一把瓜子,边吃边冷嘲热讽。
“一个破对联还费这么大劲。”
“大街上一买一大把。”
“张姨,有些人就是这样的,一辈子没见过什么好东西,没眼界,随随便便就让人骗了。”
小刘谄媚地笑着:“我看这对联上的字,还不是李大师给您写的字好呢!”
提起李大师这个人,张桂芬骄傲地仰起头。
转身回家小心翼翼捧出一幅被裱好的字。
她将卷轴在我面前展开,拔高声音:
“看看,看看,这才是真正大师写的字!”
“下笔有力,有意境,甚至还能镇鬼驱邪,这价值,够买一万幅你那破对联!”
好不容易拼好的对联,又被她踩了一脚。
我看着那半个脚印,额角的筋不受控制地狂跳。
抬眼,一幅鬼画符的丑字刺痛我的双眼。
我更加确定,那个什么风水大师,就是物业为了赚钱请来的,蒙骗业主的骗子!
电梯门打开,物业经理张强带着一群人乌泱泱涌到楼梯间。
张强冲到我面前,趾高气昂:
“这位业主,就是你说你的对联是书法大家亲笔写的?”
我看着他,忽然有些恍惚。
在我印象中,物业经理张强是个胖乎乎极度好交涉沟通的人。
甚至我们买下房子,也是因为这个小区的物业经理能共情业主,处理好业主之间的矛盾。
可现在这个人,和我印象中的模样完全不一样。
我站起身,深呼了口气:“对。”
“这幅字是孟康老先生亲手所写。”
说着,我侧身将拼好的对联露出来。
张强不屑轻嗤一声,转头就对着身后的人们点头哈腰。
“各位先生,您们都是收藏界的名人,快看看这幅字。”
“我们业主可不能平白被讹钱啊!”
张桂芳一个箭步冲上去,用力握住一个老先生的手。
“经理说得对,我不过就是不小心撕了张对联而已,他们就要讹我的钱。”
“各位,这件事可就要拜托你们了!”
男人郑重点头:“张经理,阿姨,你们放心。”
“我们一定会以专业的角度鉴定这幅画。”
张桂芳向我投来一个得意的目光。
“小姑娘,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她的堆满笑容,脸上的每一道褶子都透露出精明的算计。
我和她对视,眼底一片冷漠。
“后悔的,只会是你。”
“各位,来看吧。”
张经理带来的人确实是几位收藏界赫赫有名的人物。
我很小的时候也见过他们来拜访爷爷。
他们带好手套,拿着专业的工具半跪在地上仔细查看。
看见上面明晃晃两个脚印的时候不悦地皱眉。
“这是谁踩的?”
张桂芬的脸色有些不自然,轻咳了两声:“我不小心踩上去的。”
“不小心?万一这是孟老的真迹,你知道你要赔多少钱吗?”
“孟老上一幅字画在拍卖会拍了三千万!”
这个数字一出,张桂芳脸上的血色瞬间褪了个干干净净。
“那……那这个……”
“这个是假的。”
4
“虽然仿的很像,但笔力虚浮,墨迹也很新。”
“上面也没有任何孟老先生的私人盖章。”
“据我们所知,孟老的身体已经不大好了,绝没有可能再写字。”
他们声音很轻,落在我心上却重迂千斤。
我讥讽地扯了下嘴角:“你们确定?”
“连孟老先生的真迹都认不出来,那各位的眼界也不过如此。”
收藏家们有着如出一辙的清高。
听见我毫不留情的讥讽声瞬间气得脸颊涨红。
“你这个小姑娘懂什么?”
“我们今天刚刚去拜会过孟老先生,他老人家已经常年戴着呼吸机,吃喝拉撒都靠子女照顾。”
“你小小年纪,就用一个重病之人的名头在外面招摇撞骗,还要不要脸?”
招摇撞骗?
我被这四个字气笑了。
可还没等我说出什么,张桂芬猛地冲到我面前,抡圆胳膊狠狠给了我一巴掌。
“贱人,我就知道你要讹我!”
“现在专家们都鉴定完了,你还想嘴硬?”
“我告诉你,这事没完!你必须赔我请风水大师的钱!”
我被她打得愣住,视线却猛地钉在已经被她踩烂的对联上。
她的鞋子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踩了水。
那些干涸的墨迹在水中晕开,已经看不清是什么字了。
张强和小刘也站在张桂芬身后。
“这位业主,希望你赶紧给张姨道歉赔偿。”
“都是邻居,只要你好好认错这件事也就过去了。”
他们说了什么,我都听不清了。
只觉得耳边一阵嗡鸣,怒火烧的我心脏发疼。
我死死咬着牙,猛地用力将张桂芬推倒。
然后在她惊愕的视线中,将她父亲的遗照和刚刚她拿来显摆的字画全部撕了稀巴烂。
她瞬间气疯了,尖叫着冲上来和我厮打。
“贱人!那是我高价跟大师买的。”
“你坏了我的风水,就拿命来赔!”
场面混乱不堪。
一群人七手八脚冲上来都没有拽开我们。
直到电梯门又一次打开。
我老公一个箭步将我护在身后。
张桂芳尖锐的指甲没来的及收回去,在我老公脖颈上留下一道重重的血痕。
张桂芳冷笑,声音尖锐刺耳。
“怎么?来给你媳妇撑腰了?”
“我告诉你,没完!这件事没完!”
下一秒,一道低沉夹杂着怒火的声音在所有人身后炸响。
“确实该没完!”
“你毁了孟老先生这辈子最后一幅字,价值足够让你在牢里蹲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