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除夕夜,家族群里红包雨下个不停。
妈妈私发我一个两百块的红包。
紧接着就是两条新消息。
“你当姐姐的,平时发了工资还要交给家里用。”
“妈再偷偷给你发个大红包,辛苦我的女儿了!”
我正感动地想拒绝这笔钱,毕竟妈妈也不容易。
却突然听到弟弟在外面客厅大喊:
“妈!收到你给我的两千块了!爱死你了!”
他点开语音显摆,妈妈的声音外放全场:
“这是你姐刚打回来的,你偷偷藏好,别让她知道。”
妈妈连忙捂住弟弟的嘴:
“小声点,别给你姐听到……”
我默默地退出了家族群。
1
客厅的电视里正放着春晚的小品。
我在自己房间里,盯着手机上的对话框。
“200元”。
就在五分钟前,我给妈妈转了两万块年终奖。
那是这一年我在公司没日没夜加班换来的。
手指悬在屏幕上方,微微发颤。
客厅的门没关严。
透过门缝,我看到妈妈正手忙脚乱地去抢弟弟的手机。
“你个死孩子,让你别外放!那是给你娶媳妇的本钱!”
妈妈的声音压得很低。
弟弟肖龙瘫在沙发上,不耐烦地打开妈妈的手:
“怕啥?她在在屋里戴着耳机呢,听不见。”
“再说了,她赚钱不就是给我花的吗?”
“你明明说的,我才是老肖家的根,她以后就是个泼出去的水。”
“嘘!小点声!”
妈妈往我房门这边瞟了一眼。
“还要指望她给你转账呢。这丫头最近心眼多了,咱们得哄着。”
我坐在床沿,默默退出了那个名为“相亲相爱一家人”的群。
原来如此。
这就是我省吃俭用供养了的亲人。
我的弟弟,毕业不找工作,只知道在家打游戏,一个活生生的巨婴。
我的妈妈,表面上对我各种心疼,可心里却只有我弟。
在他们眼里,我不是女儿,不是姐姐。
我是一头不知疲倦的牲口。
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妈妈发来的私信追问:
“妮儿,怎么退群了?是不是手滑了?妈再拉你进来,今晚大家都在发红包呢,别扫兴。”
紧接着又是一条:
“那两百块你收下没?快收下,别让你弟看见,这是妈攒的私房钱,专门疼你的。”
我看着这两行字,
如果是半小时前,我会感动得眼眶发热,
觉得自己为了家人,吃再多苦也是值得的。
只是现在……
我没有回消息。
客厅里,弟弟的声音再次传来:
“妈,我的电脑想换个显卡。”
“姐那年终奖不是两万吗?刚才给了我两千,还剩一万八呢,都在你那吧?”
“行行行,等过了年再说。”
“妈还准备把这一万八存起来,给你以后娶媳妇用……”
“我现在就要!不然我就不吃饭了!”弟弟开始在沙发上打滚。
“好好好,买买买!来,吃口橘子——”
我关掉手机屏幕,深吸一口气。
推开房门。
客厅里的空气瞬间凝固。
肖龙保持着张嘴要钱的姿势,妈妈手里正举着剥好的橘子。
两人的目光同时看向我,带着一丝谎言被撞破的慌乱,但转瞬即逝。
“哟,妮儿出来了。”妈妈脸上迅速堆起那种虚假的慈爱,把橘子递过来,
“快来,吃橘子,妈刚剥的,甜着呢。”
肖龙依旧躺在沙发上:
“姐,你那是啥破手机,群都能退错?快加回来,我还要抢红包呢。”
我没理他。
还想让我发红包?
“不用了。”
“群太吵,退了清净。”
妈妈的笑容僵在脸上。
“你这孩子,大过年的说什么呢?一家人热闹热闹怎么就吵了?”
“是不是嫌妈发的红包少?妈不是跟你说了吗,妈也没钱……”
“是啊,没钱。”
我打断她。
“两千块是不多,买不来肖龙的显卡。”
妈妈脸色骤变,急忙解释道:
“妮儿,你听妈说,那是……那是你弟自己赚的……”
“刷单?”
“妈,肖龙那个样子,能找到什么什么秒到账两千的工作?”
空气死一般寂静。
电视里,主持人正数着跨年倒计时。
“十、九、八……”
妈妈脸上的慈爱终于挂不住了:
“既然你都听见了,我也就不瞒你了。”
“钱是给你弟了。你是姐姐,赚了钱不给弟弟花给谁花?”
“你爸走的早,我把你辛辛苦苦拉扯这么大,供你上大学,你现在出息了,就开始跟家里算账了?”
经典的道德绑架。
这套话术我听了无数遍,以前每次听到,我都会愧疚得低下头。
但今天,我只觉得可笑。
“供我上大学?”
“大一那年你说没钱,学费是我申请的助学贷款,生活费是我一天打三份工赚的。”
“肖龙复读三年,光择校费你就花了十万。这也叫供?”
“你!”妈妈倒是看起来气的不行,
“你是个女娃!女娃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要嫁人?”
“我们没让你辍学打工就算对得起你了!”
肖龙在一旁帮腔:
“就是,姐,你别太自私了。”
“爸没了,我是咱家的顶梁柱,以后咱妈养老还得靠我呢。”
“你的钱不给我,难道给外人?”
顶梁柱?
我看了一眼这个二十五岁还在家里啃老的顶梁柱。
“好。”
我点点头。
“既然你要养老,那以后咱妈的生活费你出。我的钱,我自己留着养老。”
说完,我转身回房。
门外传来疯狂的拍门声。
我戴上耳机,世界瞬间清净。
打开手机,找到那个200元的红包。
点击,退回。
然后,拉黑了那个私聊对话框。
2
大年初一。
按照老家的规矩,这一天要吃团圆饭,寓意年年有余。
昨晚的争吵似乎被他们单方面翻篇了。
或者说,在他们看来,我只是一时闹脾气。
只要稍微给个笑脸,我又能变成那个乖乖交钱的好女儿,好姐姐。
饭菜的香味飘进卧室。
“妮儿,出来吃饭了!”
妈妈在门外喊。
“大过年的,别跟自家人置气,妈做了你最爱吃的红烧鱼。”
我打开门。
一桌的好菜,都是我和肖龙爱吃的。
肖龙已经坐在主位上,手里抓着一只大虾正在剥壳。
我走到桌边坐下。
桌子正中央,摆着一条红烧鲤鱼。
但是,鱼肚子上最嫩的那块肉已经不见了。
妈妈拿着筷子,动作麻利地把剩下的鱼肉大块大块地夹起来,全部堆进了肖龙的碗里。
一边夹一边念叨:
“龙龙还在长身体,多吃点鱼肉补补脑。这孩子,昨晚打游戏打到半夜,看把你累的。”
肖龙已经二十五岁了,还在长身体?
眨眼间,那条鱼只剩下了一个鱼头,还有一堆连着肉丝的鱼刺。
妈妈把那个盘子往我面前推了推。
“妮儿,吃鱼头。老话说了,吃鱼头聪明,以后在公司能当大领导。”
“再说了,这鱼骨头上肉多着呢,那是活肉,最香。”
她笑得很假。
我看着那个鱼头。
死鱼眼灰白浑浊,正对着我。
以前,我也总是吃鱼头。
那时候妈妈说:“妈爱吃鱼尾,弟弟爱吃鱼身,你吃鱼头,咱们一家人正好分完。”
我信了。
我以为这是一种爱的分工。
“姐,你看啥呢?”
肖龙啃着一块排骨,含糊不清地说。
“快吃啊。这鱼头妈专门给你留的。”
“哎对了,昨晚那事儿翻篇了啊,我那显卡还等着下单呢,你待会儿把剩下的一万八转给我。”
我拿起筷子。
没有去夹那个鱼头。
而是伸向了肖龙面前那盘堆得冒尖的排骨。
啪!
妈妈的筷子精准地打在我的筷子上。
“那是给你弟留的!你这孩子怎么不懂事?”
她瞪着我。
“你都工作了,想吃啥自己不会买?”
“我自己买?”
我收回筷子,看着她,
“这桌上的鱼、虾、排骨,哪一样不是用我转回来的钱买的?连这桌子都是我去年买的。”
妈妈脸色一沉:
“你的钱?你是我生的,你的钱就是这个家的钱!一家人分什么你我?”
“既然不分你我。”
我指着肖龙碗里的肉,
“那为什么他吃肉,我吃骨头?”
肖龙把筷子往桌上一拍:
“肖胜男!你有完没完?不就吃两口肉吗?”
“至于这么斤斤计较?我是男的,我要传宗接代,你个赔钱货吃那么好干什么?”
赔钱货。
我看着肖龙那张油腻的脸,看着妈妈那副理直气壮的表情。
突然觉得,这桌子太脏了。
我站起身。
双手扣住餐桌的边缘。
“既然是赔钱货,那大家都别吃了!”
我用尽全身力气,猛地一掀。
满桌饭菜的汤汁泼向对面。
“啊——!!!”
肖龙发出一声惨叫。
桌上的一盆热汤烫得他原地跳起,狼狈地摔在地上。
妈妈被鱼汤溅了满脸,整个人都懵了。
“疯了!你疯了!”
妈妈反应过来,扬起巴掌就要扇我。
这一次,我没有像以前那样闭眼挨打。
我在半空中死死抓住了她的手腕。
“别再对我动手。”
我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
“那两万块钱,就当是赔这一桌饭菜。从今往后,咱们两清。”
“两清?你做梦!”
肖龙从地上爬起来,挥舞着拳头。
“老子今天打死你!”
我冷冷地看着他,没有后退半步。
“你可以试试。”
那是我二十八年来,第一次没有在饭桌上低头。
是啊,二十八年。
我也就比那个巨婴弟弟大三岁。
3
“滚!你给我滚!”
我被推出了家门,带着我的一个小行李箱。
“有本事死在外面别回来!”
隔着门板,妈妈的骂声依然清晰可辨。
大冬天的,楼道里虽然没有风,但那种冷是渗进骨头缝里的。
我只是默默地拖着箱子下楼,打了辆车去附近的酒店。
妈妈说,“看你怎么活”。
她大概忘了,这个家的活路,一直是我在铺。
我拿出手机,点开支付宝。
第一件事,解绑亲情卡。
那个额度两万的亲情卡,是肖龙每个月挥霍的源头。
接着是微信支付。
水电费自动代扣?取消。
宽带费自动续费?取消。
我把这些这些吸附在我身上的吸血虫一一切断。。
很快,手机突然开始疯狂震动。
肖龙:“网怎么断了?”
肖龙:“正打团呢!掉线了你要搞死我啊!”
肖龙:“赶紧交钱!妈让你道歉听见没?”
我看着这些字眼,
甚至能想象出他在家对着黑屏的电脑暴跳如雷的样子。
紧接着,妈妈的电话打进来了。
听筒里传来妈妈气急败坏的吼声:
“死丫头!你真敢停电停网?家里黑灯瞎火的,你想冻死你亲娘啊?”
“赶紧交上!不然信不信我去你公司闹!”
公司?
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户口本上写的是肖龙的名字,他是顶梁柱,让他交啊。”
“他还是个孩子!哪里有钱!”
“那是你们的事。”
我直接挂断了电话。
然后把这母子俩的号码全部拉黑
世界终于彻底安静了。
我走进酒店房间,打开笔记本电脑。
既然要切割,就要切得干干净净。
我开始整理这几年的转账记录、聊天截图、还有肖龙辱骂我的语音。
如果有一天,他们试图用舆论毁掉我的时候。
这所有的证据,都能将他们彻底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