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出差到家推开门,看见客厅里满地狼藉,跟遭了贼一样。
我不抽烟不喝酒,唯一的爱好就是收集一些绝版乐高,攒了十年的心血。
其中,我视若珍宝的“千年隼”支架更是断成两截,正被熊孩子穿着脏兮兮的运动鞋反复践踏,咯咯直笑。
表嫂瘫在沙发上嗑瓜子,见我回来,眼皮都没抬一下。
甚至把一块价值几千的雷达零件踢进沙发底,仿佛那是团垃圾。
见我脸色铁青,她终于舍得挪开手机屏幕,撇嘴嗤笑:“不就是一堆破塑料积木吗?小孩子不懂事碰坏了,至于摆个臭脸给谁看?”
“大不了赔你两百块,再去超市买几盒新的不就得了,多大点事儿。”
她随手从兜里掏出两张皱巴巴的红钞票,扔在茶几上,拉起孩子就要走。
我面无表情地反锁了房门。
随着“咔哒”一声落锁的脆响,我眼里的最后一点亲情也消失了。
我把那两百块钱扔回她脚边,拿出了手机里的购买记录和现在的市场价截图。
“表嫂,这些破塑料现在市场价加起来得有二十万,我已经叫了警察,今天这钱不到位,谁也别想走。”
1.
刘娟听完我的话,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爆发出尖锐的笑声。
她笑得前仰后合,仿佛听到了这世上最荒谬的笑话,连手里的瓜子都笑洒了一地。
“二十万?陈安,你穷疯了吧?想钱想瞎了心?”
她指着地上那堆碎片,脸上的肥肉跟着颤抖。
“就这一堆烂塑料片子,你也敢张嘴要二十万?你怎么不去抢银行啊?我看你是看我们家赵刚最近买车了,眼红想讹人吧?”
旁边的熊孩子赵宝见大人们吵架,非但没怕,反而更兴奋了。
他冲过来,一脚踢飞了地上那半截“泰姬陵”的底座。
清脆的碎裂声在客厅里回荡。
我的心跟着那声音抽搐了一下。
那是绝版货,现在的市场价早就炒到了五位数,关键是有价无市,很难再买到品相这么好的。
“坏叔叔!略略略!”
赵宝冲我做鬼脸,又抓起一个还没完全散架的人仔,用力摔在墙上。
“啪”的一声,人仔的头和身体分家。
我深吸一口气,压住想要上去动手的冲动,冷冷地看着刘娟。
“刘娟,管好你儿子,每多坏一个,赔偿额就多一笔。”
刘娟一听这话,眉毛立马竖了起来,双手叉腰,一副泼妇骂街的架势。
“赔什么赔?吓唬谁呢?我告诉你,现在我就带儿子走,我看你敢拦我一下试试!还要二十万,我看你像个二百五!”
她说着就要去拧门把手。
我身体一横,挡在门前,晃了晃手机上的报警界面。
“我已经报警了,警察没来之前,这是案发现场,谁动谁负责。”
刘娟见我来真的,脸色变了变,掏出手机就开始打电话。
“喂,老公!你快来啊!你表弟陈安疯了!他要把我和宝儿扣下来,还要讹咱们二十万!你快带人来啊,我们要被他打死了!”
她挂了电话,得意洋洋地看着我。
“陈安,你等着,等赵刚来了,我看你还敢不敢这么横。大家都是亲戚,你做得这么绝,以后别想在这家族里混!”
我没理她,转身蹲下,开始用手机拍摄现场的惨状。
每一个碎片,每一个被损毁的细节,我都拍得清清楚楚。
十分钟后,门外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和男人的吼叫声。
“陈安!你个兔崽子,把门给我打开!敢欺负我老婆孩子,你活腻歪了?”
是表哥赵刚的声音。
我打开门锁。
赵刚带着两个满身烟味的壮汉冲了进来。
一进门,刘娟就扑进赵刚怀里,哭天抢地。
“老公啊,你可算来了!你看看你这个好表弟,宝儿不就是不小心碰倒了几个积木吗?他就把门锁上,不让我们走,还说要让我们赔二十万!这不是明抢吗?”
赵刚一听,铜铃大的眼睛瞪着我,唾沫星子乱飞。
“陈安,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跟个孩子计较?不就是几个破玩具吗?你是缺那点钱还是怎么着?大家亲戚一场,你这么搞有意思吗?”
他身后那两个壮汉也抱着胳膊,一脸不怀好意地看着我。
“兄弟,这就有点不讲究了吧?欺负女人孩子算什么本事?”
我指了指地上那一滩“星球大战”系列的残骸。
“赵刚,我不跟你废话。这些东西,我有购买记录,有现在的市场行情截图。这一地,就是一辆中级轿车的钱。你觉得我是讹人,咱们等警察来定损。”
赵刚看都不看一眼,从钱包里掏出一叠钱,大概有一千块,直接甩在我脸上。
红色的钞票散落一地,和乐高碎片混在一起,显得格外刺眼。
“行了!不就是嫌钱少吗?这一千块拿着,够你买一车积木了吧?别给脸不要脸!”
“拿着钱,赶紧滚一边去,别耽误我带宝儿去吃肯德基。”
他推了我一把,力气很大。
我踉跄着后退一步,稳住身形,没有去捡地上的钱。
“钱我不收,人你也带不走。警察马上就到。”
赵刚火了,撸起袖子就要动手。
“我看你是皮痒了!警察来了又怎么样?警察还能管小孩子玩玩具?我今天就要带人走,我看谁敢拦!”
就在这时,两个民警走出了电梯,正好看见赵刚扬起的拳头。
“住手!干什么呢?谁报的警?”
2.
见到警察,刚才还嚣张跋扈的赵刚立马把手放了下来,换上一副笑脸。
“哎哟,警察同志,误会,都是误会!这是自家兄弟闹着玩呢。”
刘娟也立马停止了假哭,拉着孩子站在一边,装出一副受尽委屈的小媳妇模样。
我走上前,指着满地狼藉。
“警察同志,我报的警。这家人擅自闯入我家,损毁我价值二十万元的私人物品,并且拒绝赔偿,还试图对我进行人身攻击。”
年纪稍长的民警老张看了一眼地上的碎片,皱了皱眉。
“二十万?小伙子,这数额可不小,你确定?”
“我有详细的购买清单和市场估值报告,随时可以提供。”我回答得斩钉截铁。
赵刚立马跳出来插嘴:“警察同志,你别听他瞎扯!那就是一堆塑料积木,超市里几十块钱一盒的那种!他就是想讹钱!”
刘娟也跟着帮腔:“就是啊,警察同志,我家宝儿才六岁,他懂什么啊?小孩子调皮一点很正常,他这个当叔叔的,非但不包容,还把孩子关在屋里吓唬,这算不算非法拘禁啊?”
老张看了看双方,经验丰富地摆摆手。
“行了,别吵了。是不是非法拘禁我们有判断。既然涉及到财产损失,数额又有争议,那就走程序。如果你们协商不成,就只能找第三方机构进行鉴定。”
“鉴定就鉴定!我就不信这一堆破烂能值二十万!”赵刚梗着脖子喊道。
民警开始拍照取证,并把我们带回派出所做笔录。
在派出所里,调解室的空气很沉闷。
赵刚翘着二郎腿,一副无赖相。
“警察同志,我说了,那一千块钱已经是给他面子了。他要是不识抬举,那一分钱没有!”
我拿出手机,把几款绝版模型的二手交易平台成交价展示给民警看。
“这是去年苏富比拍卖的一款同型号未开封乐高,成交价是四万三千元。我家里被毁坏的,有三个是这一款。还有那个在地上被踩碎的千年隼,现在的市价是一万八。”
民警看着那一串串数字,表情严肃起来。
如果我说的属实,这就不是简单的民事纠纷了,甚至可能构成故意毁坏财物罪,虽然实施者是未成年人,但监护人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赵刚显然没见过这种场面,有些心虚,但嘴上还是硬。
“网上那些都是骗人的!你也信?再说了,我家宝儿又不是故意的!”
调解最终失败。
走出派出所的时候,赵刚恶狠狠地盯着我。
“陈安,你行。为了几块破塑料,你要把亲戚情分都搞断是吧?你给我等着!”
刘娟更是指着我的鼻子骂:“你个绝户命,活该你没爹妈没老婆!以后要是家里有点什么事,别求到我们头上!”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放心,我求谁也不会求你们。还有,准备好卖房子赔钱吧。”
回到家,看着满地狼藉,我心里堵得慌。
这些模型,不仅仅是钱的问题。
那款“泰姬陵”,是我考上大学那年,爸妈送给我的祝贺礼物。
那个“死星”,是我升职那年,熬了三个通宵拼出来的。
每一个模型,都承载着我的一段回忆和情感。
现在,全被那个熊孩子毁了。
我没有立刻打扫,而是找来了专业的评估机构,对现场进行了全方位的定损。
同时,联系了律师,准备起诉。
既然他们不想体面,那我就帮他们体面。
3.
第二天,家族群炸了。
大姨二姑三舅妈,轮番轰炸我的微信。
二姑:“小安啊,听说你为了几个玩具把你表哥告了?哎呀,多大点事儿啊,都是一家人,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别让人看笑话。”
三舅妈:“就是啊,你也太不懂事了。赵刚他们家也不容易,孩子还小,你这个做长辈的,要有包容心。听说你要二十万?你这不是要他们的命吗?”
大姨更是直接发语音,语气严厉:“陈安,赶紧去派出所撤案!把一千块钱收下得了。你爸妈要是泉下有知,看你这么逼迫亲戚,得气得从棺材板里跳出来!”
我听着这些语音,心里只有冷笑。
这些亲戚,平常借钱的时候你是亲人,这种时候就开始道德绑架。
我在群里发了一张评估报告的封面,然后回了一句:“二十万是市价,少一分都不行。谁要是觉得这钱少,谁就替他们出了。我账号发群里,欢迎代付。”
群里瞬间死寂。
没人说话了。
涉及真金白银,这帮“和事佬”跑得比谁都快。
但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就结束。
当天晚上,我的手机突然收到了无数条验证码短信,还有各种骚扰电话。
打开抖音,我发现我火了。
刘娟发了一条视频。
视频经过了恶意剪辑。
画面里,只有我黑着脸,把那两张红钞票扔在她脚边的镜头,还有我挡着门不让他们走的画面。
配文是:“避雷普信男!因为六岁孩子不小心碰倒了一个积木,竟然向亲戚勒索二十万!还把母子俩非法拘禁在屋里!这种人渣怎么不去死?”
视频里,刘娟哭得梨花带雨,控诉我如何欺负他们娘俩,如何贪得无厌。
底下的评论区已经沦陷。
“卧槽,这男的想钱想疯了吧?乐高?金子做的啊?”
“就算值钱,对小孩子也不用这么恶毒吧?还要二十万,这是敲诈勒索!”
“人肉他!曝光这种垃圾!”
我的个人信息,包括公司地址、电话号码,全被贴在了评论区。
不用想,肯定是刘娟或者赵刚泄露出去的。
4.
第二天一早,我去公司。
刚出地铁口,就被几个举着手机直播的年轻人围住了。
“就是他!勒索亲戚那个普信男!”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一杯剩下半截的珍珠奶茶直接泼在了我白衬衫上。
黏腻的液体顺着胸口往下淌,我刚想发作,周围全是怼着脸拍的镜头,我只能咬牙忍着,低头快步走进大厦。
进了公司也没好果子吃。
前台小姑娘看我的眼神像是在看垃圾,把我的快递重重往地上一摔:“签收!”
几个平时不对付的同事更是阴阳怪气:“哎哟,千万别碰这桌子,万一掉个笔下来,人家让你赔二十万呢!”
那种被全世界孤立的窒息感,像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我的喉咙。
老板把我叫进了办公室。
“陈安啊,你的私事我本来不想管。但是现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有很多网友打电话到公司来骂,严重影响了公司的正常运营。”
老板敲着桌子,脸色难看。
“你先停职一段时间吧,把这事儿处理干净了再回来。要是处理不好……你就自己看着办。”
我抱着纸箱,顶着全公司鄙夷的目光走出办公室,回到了临时的出租屋。
我打开了电脑。
这几天,我一直没有回应,就是在等。
等所有的证据链闭环。
我家里,装了三个隐形摄像头。
原本是为了防盗,没想到防住了家贼。
我打开监控回放,那一天的真相,一点点展现在我面前。
视频里,根本不是什么小孩子不小心碰倒。
赵刚一家是用备用钥匙开门进来的。
一进门,赵宝就像个疯狗一样冲向展示柜。
刘娟不但没阻止,还拿手机拍视频,一边拍一边说:“哎呀,这积木看着不错,等会儿给你那几个表弟带点回去。”
然后,我看到了让我浑身冰凉的一幕。
赵宝在踩碎“泰姬陵”之前,把里面几个限量版的金色人仔,熟练地揣进了自己的口袋。
而刘娟,则是在我卧室的柜子里,翻出了两盒还没拆封的绝版“街景系列”,直接塞进了她那个巨大的手提包里。
这不是损坏财物。
这是入室盗窃。
而且数额巨大。
有了这个视频,性质就完全变了。
但我没有急着发出去。
因为光有视频,他们可以说那是“拿”,是“借”,毕竟是亲戚,法律上很难界定这种灰色地带的盗窃意图,很容易被搅浑水。
我需要更锤的证据。
证明他们是以占有为目的,并且进行了销赃。
我打开了微信,点进了一个平时屏蔽的“同城宝妈闲置群”。
我记得刘娟这人有个毛病,特别爱在群里显摆。
她在朋友圈肯定把我屏蔽了,但她一定想不到,我为了帮同事找育儿嫂,早就用小号混进了这个本地大群。
我在群消息记录里输入关键词“乐高”。
果然。
一个昵称叫“刚子媳妇-宝儿妈”的账号,在一小时前发了条消息。
配图正是那两盒还没拆封的“街景系列”,还有赵宝揣兜里的那些人仔。
文案写着:“亲戚送的高级货,孩子不喜欢,全新未拆,家里没地儿放了低价出。懂货的来,不包邮。”
标价虽然比市场价低,但也高达几千块。
下面还有几个宝妈在问价,刘娟正在热火朝天地回复。
“这可是绝版!要不是急用钱我才不卖呢!”
刘娟既贪婪又愚蠢,她以为屏蔽了我就能瞒天过海,殊不知这正是她送给我的死刑判决书。
我立刻联系了我的朋友张斌,让他加上刘娟的微信去“钓鱼”。
“亲,这两盒我要了,保真吗?”
刘娟秒回:“保真!都是家里人送的,假一赔十!今天就能发货,或者同城面交。”
张斌:“同城面交吧,我急要送人。”
经过一番拉扯,我们约定了今晚七点,在一家咖啡馆交易。
我叫上了张斌,带上了录音笔和微型摄像机。
晚上七点。
刘娟果然来了。
她戴着口罩,手里拎着那两个袋子。
“是你买乐高?”她打量了我那个戴着帽子的朋友张斌一眼。
张斌点点头:“是我,东西带来了吗?”
刘娟把袋子放在桌上,拉开一条缝。
“都在这儿呢,你看,塑封都没拆。要不是急用钱,这价格我也舍不得出。”
张斌检查了一下,确认就是我丢失的那两盒,因为盒子角上有一个我不小心磕碰留下的微小凹痕。
“行,转账吧。”
当手机提示“支付宝到账五千元”的声音响起时,刘娟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哎呀,爽快!以后常来啊,我家里还有好多这种破烂呢。”
交易完成,证据确凿。
入室盗窃,并在网上公开销赃,数额巨大。
这已经不是民事纠纷了,这是妥妥的刑事案件。
我拿到录音和交易视频的那一刻,手都在抖。
不是害怕,是激动。
但我还是忍住了直接报警的冲动。
因为明天,就是赵刚说的“最后通牒”时间。
他们要在我的公司大闹一场,逼我彻底社死,逼我签下谅解书,甚至还要讹我一笔精神损失费。
那就让他们来。
既然要锤,就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把他们锤进土里,永世不得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