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儿子拿科研终身奖那天,我孤零零地死在街头。
他在台上感谢教授父亲,感谢刚回国的生母,甚至感谢了家里的保姆。
唯独没有提我这个把他拉扯大的养母。
丈夫周崇明得知我的死讯。
第一反应是撇清关系。
「我们早就分居了,她的死活与我无关。」
他们是我用血汗供出来的体面人,
却把我当成一辈子都洗不掉的污点。
再睁眼,我回到了改变我一生命运的岔路口。
周崇明拿着大学录取通知书,笑着对我道:
「我是二婚,但嫁给我,我可以带你一起进城生活。」
「孩子犯错,任你打骂,我绝对不会说你半句。」
上辈子我就是被他一句句的承诺迷昏了眼。
天真地认为后妈好当。
我替他养孩子,和柴米油盐打了一辈子交道。
到了最后,我被他们父子俩联手逼得净身出户,赶出家门。
只因当年嫌他穷,抛夫弃子的前妻回国想要复婚。
重活一世,我这对白眼狼父子我不要了。
1.
我抬起头,迎上他那双充满算计的眼睛。
前世被他抛弃、被他和周家安联手羞辱的恨意在胸口翻江倒海。
我没有像上一世那样羞涩地点头,反而扯出一抹冷淡的笑。
「我不想高攀,当不起城里人。」
「更不想一进门就给人当后妈,没那个福气。」
周崇明笑容瞬间僵住,像是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冷水。
他大概从没想过,平时对他百依百顺的我,会说出这种话。
他耐着性子,清了清嗓子,又端出那副大学生独有的优越感。
「秀秀,你是不是没想明白?」
「跟我去了北平,你就是城里人了,我念大学,前途无量,你跟着我还能吃苦?」
我心里冷笑不止。
「周崇明,你别把自己说得有多好一样。」
「你不就是想找个不花钱的保姆,好伺候你们父子俩,让你自己轻轻松松去念大学吗?」
上辈子,我跟着他去了北平,一个人打两份工。
白天在饭馆刷盘子,晚上去纺织厂干零活。
挣来的钱,买的肉,熬的汤,全都进了他们父子俩的肚子。
我自己每天就靠着一点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米粥吊着命,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
周崇明嘴上说着心疼,说等他毕业了就好了。
可他每月明明有学校发的18块钱补贴,却一分都没给过我。
那18块钱,周崇明每月寄10块钱给前妻林兰芝。
剩下8块,就留着给他和周家安开小灶。
这些事,还是后来周家安当笑话一样说给我听的。
被我戳中痛脚,周崇明恼羞成怒,脸都涨红了。
「崔秀秀,你别不识好歹!你不愿意,有的是人愿意!你最好别后悔!」
我懒得再看他一眼,这福气谁爱要谁要,老娘不伺候了。
「这福气给你前妻留着吧。」
我丢下这句话,决绝地转身离开。
重活一世,我绝不会再做他们父子的垫脚石,我要走我自己的路!
回到家,舅妈一把拉住我,急得团团转,
「秀秀,你跑哪儿去了?是不是去见周崇明了?」
「我的傻闺女,就算周崇明再好,可当后妈是什么好事啊?」
「那孩子都八岁了,能跟你一条心吗?」
看着眼前还鲜活着的舅妈,我鼻子一酸。
扑进她怀里嚎啕大哭。
我从小没了父母,是舅舅舅妈把我拉扯大,舅妈待我跟亲生女儿没两样。
可上辈子,我猪油蒙了心。
觉得舅妈是故意坏我姻缘,我为了嫁给周崇明,不惜跟舅舅一家断了关系。
后来,我被周家父子赶出家门,流落街头。
舅妈病重,托人带信想见我最后一面,我却自觉没脸,连她的葬礼都没敢去。
「舅妈,我不嫁了,我不当后妈了……」
「我再也不嫁给周崇明了,以后您不同意的人,我谁都不嫁!」
我哭得可怜,舅妈抱着我更是心疼得不住地拍着我的背,
「这是咋了?是不是周崇明那小子欺负你了?」
在里屋做作业的侄子侄女听到动静也跑了出来,见我哭成这样,顿时义愤填膺。
「表姑,你别哭!我们去找他算账!」
看着他们为我抱不平的模样,我心里又暖又酸。
「没事,我就是刚才情绪不太好,现在好了。」
2.
侄女还是不放心,「表姑,你有事一定要说,别自己吃暗亏。」
「我们都经常吃周家安的暗亏,他最会装可怜了,每次都让别人以为是我们欺负他。」
周家安。
想到那个和他爹一样会装模作样的白眼狼,我心里阵阵发寒。
我一抬眼,就看见周家安正怯生生地躲在大门后叫我。
「秀秀姐,你不愿意做我娘了吗?」
他眼里含着两包泪,身上穿着打满补丁的旧衣服,瘦弱得不像个八岁的孩子。
就是这副可怜巴巴样子,骗取了我全部的同情和怜爱。
嫁给周崇明后,我把周家安当成了亲生儿子,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
可他表面上对我孺慕依赖,一口一个「妈妈」叫得比谁都甜。
背地里,却在我好不容易怀上孩子时,偷偷在我安胎的汤药里加了大量的红花。
不仅害我流了产,还让我失去了做母亲的资格。
后来已经被我培养成才的周家安,在将我赶出家门时。
云淡风轻地提起这事,脸上满是嫌弃。
「我是故意拖了十几分钟才去叫人的。」
「一个伺候我们家的保姆,也配生我周家的孩子?你也太有非分之想了。」
我这才知道,这个外表如同芝兰玉树般的孩子,心早就烂透了。
如今再对上他那双装满无辜的眼睛,我只觉得一阵反胃。
我撇过头,语气冷淡:
「我从来就没想过要做你的娘。」
「你有你自己的娘,她就在镇上,你自己去找吧。」
周家安见我态度冷淡,一屁股坐在地上,扯开嗓子就嚎。
「呜哇——秀秀姐骗人!你明明每天都来我家,说最喜欢我了,说要做我娘!」
「你还和我爹在屋里待好久,门都关着!现在怎么就不要我了!」
「你个小兔崽子胡说八道什么!」
舅妈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周家安的鼻子就骂。
周围探头探脑的人越来越多,对着我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家安,不许胡闹。」
就在院子门口吵嚷成一锅粥时,周崇明闻讯赶来了。
他走过来,象征性地拉起周家安,斥责道:
「怎么跟秀秀姐说话呢?快道歉!」
他话锋一转,看向我,眼神里带着几分无奈
「秀秀,我知道你还在生气。彩礼的事,我们可以再商量,没必要拿孩子撒气。」
他叹了口气,声音不大,却足够让周围的邻居都听清。
「我一个二婚的,委屈你了。」
「可你这样闹,女孩子的名声要紧啊。以后,不知道你夫家会不会在乎这些闲话……」
他三言两语,就把我塑造成了一个贪图彩礼,还做了见不得人事又不肯认账的女人。
周围的议论声更大了。
「秀秀,崇明可是咱们村唯一的大学生,以后是要进城当大干部的,你还挑什么?」
「差不多得了,这年头,能嫁个读书人多风光啊。」
「你这样闹,以后谁还敢要你?」
周崇明眼底闪过一丝得色。
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再次向我许诺:
「秀秀,你信我,只要你肯嫁过来,我以后一定让你过上好日子,让你享福!」
他以为这回十拿九稳,毕竟一个村姑的名声比天大。
我看着他,突然笑了。
「行啊。」
「既然你们父子非要往我身上泼脏水。」
「不如我们现在就去派出所,说道说道流氓罪是个什么判法。」
「我烂命一条,顶多是去农场改造几年,可你这个大学生嘛……」
我故意拖长了音调,「前途可就全毁了。」
周崇明的脸色刷地一下白了,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他慌忙改口,声音都变了调:
「秀秀你别误会!都是孩子胡说八道,童言无忌!」
周家安不懂这里头的厉害,还在一旁着急地嚷嚷:
「我没胡说!爹你明明……」
「啪!」
一声脆响,周崇明一巴掌打断了周家安的话。
他被打蒙了,捂着脸哇地一声哭出来。
周崇明拽着哭嚎不止的儿子,转身对周围的乡邻们连连作揖道歉:
「对不住了各位,都是这孩子不懂事瞎编排!」
「我跟秀秀同志清清白白的,我娘就在家里,她能作证!」
可乡亲们投来的眼神里,怀疑和暧昧丝毫未减。
我冷笑一声,
「原来现在风气是这样了?」
「以后谁家姑娘不肯嫁,就用这招坏她名声,可真是个好办法。」
我话锋一转,看向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婶子大娘们。
「我不过是看他们父子可怜,才搭了把手。」
「可我每次去,都带着我舅家的侄子侄女,两个孩子都能作证。」
「看来以后村里的姐妹们可得小心了,别哪天好心帮个忙,就被人赖上了。」
这话一出,院子里的气氛瞬间变了。
将心比心,谁也不想自家姑娘摊上这种事。
矛头立刻对准了周崇明。
「崇明啊,你读了那么多书,心肠怎么能这么坏?」
「就是啊,连孩子都教不好,满嘴胡话!」
周崇明最是爱惜自己的名声和前途,被众人指指点点,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
他拽着周家安落荒而逃。
舅妈叉着腰,对着还没散去的人群骂道:
「都看够了没有?」
「以后谁敢再乱嚼秀秀的舌根,我撕烂她的嘴,再去大队长那告她破坏烈士遗孤名誉!」
众人自讨没趣,灰溜溜地散了。
舅妈一转头,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我的额头:
「你呀你!都是你招惹的祸!我看那周崇明是赖上你了!」
我讨好地挽住她的胳膊,嘻嘻一笑:
「舅妈,你别担心,我有办法对付他。」
她哪里肯信,叹着气说:
「等你舅舅明天回来,让他赶紧给你找个好人家相看相看,省得夜长梦多。」
我没再接话。
3.
前世,周崇明就是看中了我那笔烈士遗孤的抚恤金,才处心积虑地算计我。
婚前就用他瘫痪老娘看病当借口,哄骗我拿钱。
婚后,他娘更是变本加厉,天天在我跟舅舅家之间挑拨离间。
等我的钱被他们一家子榨干,就只剩下非打即骂。
他们一家,都是披着人皮的吸血恶魔。
想到这,我气得心口发疼。
猛然想起,上周周崇明从我这拿走了二百块。
我捏紧了拳头,必须把钱要回来!
我直奔周家,心里那股恶气堵得我发慌。
天色渐晚,村里的小路上没什么人。
快到周家院子时,我忽然听到几声奇怪的鸟叫。
声音又尖又短,一点也不像林子里的鸟。
我脚步一顿,看到一个黑影在周家门口探头探脑。
是夏寡妇。
没一会,周家那扇破木门就「吱呀」一声开了。
我闪身躲进旁边一棵大槐树的阴影里。
周崇明跟夏寡妇一前一后,隔着七八步远,朝着村口的玉米地走去。
我直觉这俩人有问题,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
高高的玉米秆是最好的掩护。
我猫着腰,悄无声息地靠近。
拨开一片叶子,眼前的一幕让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周崇明正和夏寡妇抱在一起啃,发出啧啧的水声。
夏寡妇的年纪比他娘也小不了几岁,他居然下得去嘴!
我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才没让自己叫出声。
只听夏寡妇撒娇的声音腻得发齁:
「你个死人,最近怎么都不来找我?」
「是不是琢磨着娶那个崔秀秀,就不认我了?」
周崇明喘着粗气,含糊不清地安抚她:
「哪儿有的事,八字还没一撇呢,别提她,晦气。」
夏寡妇不依不饶,吊在他脖子上问:
「那你说,我跟她,哪个好?」
「你,当然是你。」
周崇明答得毫不犹豫。
夏寡妇咯咯地笑,又追问:
「那我跟你前妻比呢?」
周崇明脸上的情欲瞬间凝固了,他推开夏寡妇,沉默了。
夏寡妇自讨没趣,从怀里掏出几张大团结塞进他手里,酸溜溜地说:
「真不知道那个林兰芝有什么好,都给你戴绿帽子跑了,你还惦记!」
「你住嘴!」
周崇明声音压得极低,却满是戾气,
「再提她,我们以后就别见了!」
夏寡妇吓了一跳,又赶紧贴上去,又是亲又是抱地哄他。
我看着这一幕,只觉得恶心又气闷。
前世,我但凡提起林兰芝半个字,他也是这副要吃人的模样。
我一直以为他是恨她。
现在才明白,那是他心里碰不得的白月光。
可笑原来,我在他心里连一个夏寡妇都不如。
我发楞之际,听到周崇明阴恻恻地开口:
「你那儿还有没有给猪配种催情的药?给我弄点。」
夏寡妇娇笑着捶他:「你要那玩意儿干啥?」
「崔秀秀那个丫头片子不听话,得用点手段了。」
我的血液瞬间凉透。
夏寡妇还在笑:「要是吃坏了可咋办?」
周崇明不屑地哼了一声:
「吃坏了就吃坏了。说不准她坏了舅家还得倒贴更多嫁妆,求着我娶她!」
我的血瞬间凉透了。
这个畜生!
他竟然这么算计我!
前世的我真是瞎了眼,才会爱上这么一个蛇蝎心肠的恶魔。
他们已经开始撕扯对方的衣物。
我看着散落在地上的裤子,一个疯狂的念头冒了出来。
我屏住呼吸,悄悄伸手一把抓起那两条裤子,转身就跑!
一边跑,我一边用尽全身力气嘶吼:
「来人啊!有人偷粮食了!玉米地里有贼偷粮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