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产房出来，迎接我的不是一捧鲜花。

而是婆婆甩来的一沓账单：

账单上每个条目都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

大从怀孕后的每一项检查，小到备孕阶段的每颗叶酸都详细记录。

共计A出65976.3元。

“妈，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看着婆婆，麻药还未过劲的脑袋有一瞬迷茫。

“我们已经商量好了，龙凤胎的女孩跟你姓，孕检费、生产费我们老赵家自然不出！”

“现在养孩子压力那么大，你又没有工作，难道全指望我儿子养你们两个外人吗？”

1

这一刻，我浑身如遭雷击，大脑空白：

“什么叫女孩和我姓，你们不出钱？”

我同意了吗？

这事没有一个人和我商量！

我抬起难以置信的双眼：“这孩子不是为赵衍野生得吗？”

刚从产房走了一遭鬼门关，没有一句关心就算了。

开口就通知我欠老公六万块钱？

“儿子当然是为我老赵家生得！”

婆婆挡住我投向老公的目光：“但那赔钱的女孩，我们可不认！”

“现在养个娃这么贵，我们可不当冤大头！”

说着，婆婆食指哒哒点了点账单：

“这只是前期费用，后续和女孩有关的所有支出、花销，我儿子都不出钱！”

我双手一颤，翻看那份“生育账单”：

建档费：2759.83元，统筹报销后A253.05元

重要排畸检查：4379.07元，A1094.76元

住院+顺产+一针无痛：8500，A2125元。

胎心监护8次，产检13次，共3833元整，A970.75元。

油费346.97元（此项未算时间成本、误工费）

……

后面跟着密密麻麻的小项：产褥垫、尿不湿、婴儿推车……

备孕吃的每一顿营养餐、每一个水果……

“就连我的奶水，我都得花钱？”

我死死咬住唇，抵抗这阵阵心寒：“我给女儿吃口奶也得给你们老赵家钱？！”

“赵衍野！”我嘴唇发白，声线颤抖，“就算女娃和我姓，那也是你的种，也叫你一声爹！”

“你怎么忍心？让这么小的孩子……”

赵衍野不敢和我对视，只缩在婆婆身后，窝窝囊囊嘟囔：

“我妈说女儿以后就是泼出去的水。”

“还说，你和女儿都是外人，我工作不容易，养两个外人，实在压力太大……”

我张了张嘴，才发觉喉咙苦涩得说不出一句话。

他妈说、外人……

一字一句都在宣判我和赵衍野的七年婚姻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相爱十一年，结婚七年啊……

家里那条养了五年的狗，赵衍野都说它是家人。

我可是为他生儿育女的老婆啊……

“是你千哄万哄、哭穷卖惨，我才勉强答应了和你AA分担生娃的经济压力。”

“也是你，让我辞掉年薪二十万的工作，好好备孕、保胎。”

“你说，你会养我和孩子！”

我声嘶力竭地质问他：“备孕阶段，我找我妈要了8万，给你分担经济压力。”

“钱呢？！”

一声清脆的巴掌在嘈杂冰冷的病房响起。

我脑袋一歪，发懵地对上了婆婆那双充满怨毒的三角眼：

“和谁大小声呢？！”

“以为生了个儿子就能在老赵家横行霸道了？”

“要不是为了让你给老赵家传宗接代，就你这烂脾气，我早出手收拾你了！”

2

婆婆扬起那份100页的生育账单砸向我：

“好好看看，这世道干什么不用花钱？！”

“别说8万了，就是80万都不够！”

说着，婆婆的手搭上我的病床，松了脚刹推向走廊：

“想知道8万都花哪儿了？”

“诺，我现在推你进病房就得花钱。”

“按照护工市场价，120一次。”

婆婆毫不犹豫夺走了我的手机。

又将手机递给赵衍野：“儿子，解锁。”

“赵衍野！”我目眦欲裂瞪红了眼，“你敢！”

此刻，因麻药而疲软不堪的身体在连番折腾下愈发难受。

喊完这句，我直接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谁知，方才一直躲在婆婆身后，唯唯诺诺不敢说话的赵衍野，登时出声：

“妈，处理呕吐物得加钱吧？”

下一秒，赵衍野咔哒一声解锁我的手机：

【支付宝到账200元】

此刻，我像坠入了万年寒窟。

连身体的难受都顾不上了，只觉得心窒息到近乎晕厥。

原来赵衍野不是畏惧婆婆才不帮腔。

是他打心眼里觉得婆婆做得对，就该收钱！

此刻……

一切显得那么不值得。

没人管我产后身体状况，一家人全盯着我口袋里的钱，恨不得立即吃干抹净。

我挣扎着疲软无力的身体想要夺手机。

一名烫着卷发的阿姨却高着嗓子走进了病房：

“王姨！你病房真大！我们都排不到床位。”

这人是婆婆的广场舞搭子，平时最爱来家里串门。

婆婆的虚荣心瞬间得到了满足，变脸似得满脸堆笑：

“儿子心疼老婆特意弄的高级病房。”

儿子？

这明明是我妈找关系订的！

黄秀春笑吟吟道：“你儿子是真有出息！”

这话捧得婆婆笑不拢嘴：

“你儿媳妇没床位怎么行？”

“反正我们要去月子中心，这病房让你了!”

当即，我心头咯噔猛怔。

我妈给我订的病房，婆婆凭什么让给别人？

“听说你儿媳妇生了个姑娘？”婆婆满脸艳羡，“我最喜欢姑娘了！”

“这两万你拿着，当我给姑娘的新生礼。”

这一幕何其荒唐？

对别人的孙女出手两万庆祝新生，对自己的孙女甩一百页生育账单。

我的女儿得不到一句祝福，还要被说是赔钱货。

而且……

婆婆这两万块钱是哪儿来得？

她和公公所有的钱都拿去在老家盖小洋楼了。

上个月，婆婆还找赵衍野借了三千，说装修还差点钱。

三千块都拿不出来的人，怎么会送礼一下给两万？

没等我细想，只听婆婆张罗着收拾东西：

“儿子，把你媳妇挪轮椅上，床位让给黄姨。”

凭什么？！

“我刚生产完，身上痛得不行，这病房……”

我冷了眼眸：“我绝不让！”

3

婆婆冷眉微横，极不屑地发出冷哼：

“这病房是我儿子交钱，你说不让就不让？”

她看向赵衍野：“儿子，你来说，这病房能不能让妈做个人情，让给你黄姨！”

赵衍野没有一秒的迟疑，脱口而出：

“当然能！我现在就挪齐雯意去月子中心！”

他不顾我的挣扎，胡乱地连拖带拽。

瞬间，撕裂的痛感从下体直刺脑腔，痛得脸色惨白，浑身发抖。

我的极度疼痛落在赵衍野眼里，他只有一瞬心虚就很快硬气地斥责道：

“装什么装！我妈生完我，立刻就下地干活了。”

“摘苞米、晒谷子都不在话下。”

“怎么到了你，不过站一下，就痛得浑身发抖？真是好日子过太久了，一点痛都不能忍！”

我怔愣了半晌才找回思绪。

这完全不像会从赵衍野口中说出来的话。

可今天，偏偏就从他嘴里说出来了，还这么的理直气壮。

所以，从前的小意温柔都是装的？

他不是突然烂了，而是，一直都是畜生装人！

赵衍野蛮力地将我塞上轮椅，又用背带固定好：

“黄姨，这床位你们用，我付了5天的钱呢。”

他笑眯眯地说话，这模样和方才简直判若两人。

驱车前往月子中心时，我已经痛得浑身都没有力气了。

婆婆还不停在耳边皱眉我败家：

“这月子只能坐15天，算是对你生儿子的奖励！”

“月子中心我们也只付15天的钱，剩下的，你想住自己出钱！”

婆婆斤斤计较的丑恶嘴脸：

“不过，你要想多坐几天月子，就得多给我老赵家钱。”

我出了月子中心的钱还不够，还得给他们钱？

“你坐月子就得我儿子养。”

“我儿子不可能养你和你女儿两个外人。”

“所以，休息一天200！”

见我黑着脸一句话不说，婆婆暗自翻了个白眼：

“摆脸给谁看呢？坐月子都让你去月子中心，你就知足吧，这么好的男人打灯笼都找不到！”

“这200也不是我胡扯的金额，是按你最低日薪算的。”

“谁让你坐月子耽误上班？给我儿子金钱补偿，这情理之中啊！亲兄弟明算账，何况你个外人？”

婆婆的话是落在我身上的重拳。

赵衍野冷漠的态度则是划在我身上的刀疤。

我不愿再和他们进行无谓的争论：

“随便吧。”

这话落进婆婆耳朵里成了乖巧和妥协。

她龇起大牙，咯咯乐了：“早这样不就好了？”

说罢，她暴力将我扯下车：“下车要人请？”

我痛得倒呼一口冷气跪倒在地。

婆婆却没抬一下眼。

进了月子中心。

我血淋淋的下体让陪床护士惊恐难耐：

“这样就送来坐月子？医生没说要卧床恢复？都撕裂了！”

婆婆和赵衍野自然充耳不闻，懒得听啰嗦，直接走了。

见他们离开，我立即道：“手机借我一下！”

婆婆收走了我的电话。

害我无法联系父母。

他们要是知道我的遭遇，一定会第一时间来救我！

次日。

一阵刺耳尖锐的哭声吵醒了我。

婆婆抱着女儿，站在床边：

“可给你睡爽了？说什么身上痛，就是懒！”

“一到月子中心，立马睡得像头猪！”

我心头慌张：“孩子在哭，让护士喂奶呀！”

婆婆两眼一瞪，刻薄尽显：“你交钱了吗？”

“这月子中心的一滴水都得收钱！”

“大孙子，我们赵家交了钱，这赔钱货……想吃月子中心的东西，你交钱！”

所以，女儿从出生到现在一口水没喝、一口奶没吃？！

我咬牙忍住喊来护士交了钱：“务必好好照顾我的女儿。”

婆婆又尖酸刻薄地说话挤兑我。

我父母却突然推门而入：“这就是你们赵家对媳妇的方式？！”

4

这一刻我憋屈了两三天的眼泪决了堤。

“爸、妈……”

婆婆偷偷拧了下我的手臂：“我们又没虐待你，哭什么？”

我在电话里把这几天的所有遭遇都告诉了父母。

他们现在心情很差，表情更差：

“滚！离我女儿远点！”

“现在妈就带你抢回病房！”

我立即摇摇头：“不，妈，那破医院随随便便把病房让来让去，我不住了！”

我妈搂住我，让我靠在她的腰间：

“好，妈现在就打电话退房！我订的病房，我女儿住不了，别人休想占便宜！”

一听要退房，婆婆急得跳脚：“不行啊！送出去的东西泼出去的水，往回要，我老赵家的面子就丢完了！”

我歪头冷漠地看向婆婆：

“老赵家的面子，关我一个姓齐的外人什么事？”

不是他们口口声声说我和女儿是外人吗？

那赵家所有事自然和我无关！

婆婆急得要哭，一向窝窝囊囊的赵衍野瞬间支楞了：

“我看谁敢！”

我妈一声冷笑，直接拨通电话退了房。

下一秒，婆婆的手机响起，黄姨又是质问又是谩骂：

“没钱还装！送了又退房，你良心被狗抛了？让我儿媳颠簸弄坏了身子，我让你赔光底裤！！”

婆婆被骂得一嘴苦涩，说不出话。

我心底有了笑意：“爸妈，我们走！”

赵家人被我妈雇的护工挡在身后。

我去了家更高档的私人医院。

“一定要好好养，别落下月子病。”

我一觉睡到天黑猛然问道：“女儿呢？我女儿呢！”

要是我走了，说不定赵家人会直接把她丢掉！

我妈安抚地揉着我的脑袋：“和咱们一起来的，你忘了？”

“你的手机，妈也给抢回来了。”

“这一家简直不是东西！这么穷还生，把小娃饿得嗷嗷哭，造孽哦！”

我苦涩一笑，按亮手机。

除了赵衍野打来的103通未接电话，还有一堆转账短信。

我一一点开短信，心越看越冷。

该死的赵家这几天一边找我要钱，一边偷转我银行卡的钱！

婆婆给黄姨的两万，也是我的钱！

我说她怎么那么大方呢，不是她自己的钱，当然大方！

难怪要没收我的手机……

我直接联系了银行经理，申请冻结银行卡：

“对，是盗刷，近一年所有流水发份电子版到我邮箱。”

我眸光冷硬无比：“妈，我要离婚！”

话音落，我妈嘴角泄出笑意：

“就怕你不想离！妈早就联系了业内顶尖的离婚律师，五个！”

“必须打赢这场官司，让那混蛋净身出户！”

原来父母早在暗中帮我准备好了一切……

我眼眸闪烁泪光：“不止，两个孩子，他一个别想要！”

喜欢孙子？

呵，我偏不让他们如愿！

之后的一两天，赵衍野发现再也刷不出我的卡，多次打来电话，我都毫不犹豫挂断。

直到亲朋好友间传遍谣言——

说我因为生的儿子不健康就要抛夫弃子，卷钱跑路。

虽然我猜到这极大可能是赵衍野想逼我回家的手段，但儿子从出生到现在我一直没机会见，万一呢？

“妈，我得去看看！”

我妈紧紧攥住我冒冷汗的手：“我和你爸我陪你去，那也是我们的外孙。”

“真有毛病，我们出钱治！”

“没有，也正好和他们清算！”

说罢，我约好见面时间和地点。

时隔一周，再见赵衍野，我心底只余凉薄：

“儿子呢？”

“老婆，都是我的错，你和我回家吧？”

婆婆使了几个眼色，赵衍野毫不犹豫下跪：

“这家不能没有你！”

我后撤两步：“下跪早就不管用了，我不回！”

闻言赵衍野浑身一怔：“行！那离婚！让孩子没妈！”

婆婆也拍着大腿叫好：

“对！给大孙子找个温柔新妈。”

“这二手货咱不要了！”

我噙笑点点头：“正合我意！”

言罢，我将一叠法律文件甩在婆婆脸上：

“睁开你的狗眼看看，孙子，你们带不走！”

“赵衍野也得净身出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