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房子租给资助的贫困生五年，期间物价房价飞涨，可我从没涨过她一分租金。

上周，拆迁通知忽然送到我手里。

我去房子那儿找她，本想着顺便免了她这个月的房租，也算一点心意。

门一开，我还没说话，她就把银行卡号发到了我微信上。

“等拆迁款到了，我请你吃大餐！”

见我愣在原地，她满口地理所当然。

“我在这儿住了小半辈子，和这房子早就有感情了，它就像我自个儿家一样。”

“拆迁款，至少得分我一半吧？”

我被她的不要脸震得说不出话，沉默了几秒笑了笑。

“那这样，为了庆祝……不如你出去散散心吧，房租不用交了。”

她眼睛一亮，第二天就拖着行李箱欢天喜地出了门。

一周后，她回来了。

钥匙插进锁孔，转动，推开。

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手里拎着的旅行特产“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面前，只有四壁白墙，一片刺眼的空旷。

1

【拆迁通知：根据城市规划和建设需要，本区域即将启动拆迁工作。相关范围内的住户将依据政策获得相应补偿与安置。】

刚收到消息，我兴奋地握紧了手机。

前段时间，妈妈突然被检查出了脑膜炎，需要一大笔治疗费。

我正愁怎么筹钱，没想到城区的那套房子正好拆迁了。

不过……

想到那套房子里的租户，我眉头却微微皱了起来。

那套房子，林佳妮已经住了有五年了。

她是我资助的贫困生。

五年前，我在网上刷到她的求助帖，她说她父亲早逝，母亲多病，学费生活费都成问题，就要活不下去了。

我心一软，提出了资助她，供她念完了大学。

后来她毕业了，听说她在找房子，因为没钱只打算租城中村隔断间。

我手头这套老房子空着，便以近乎象征性的价格租给了她。

签合同那天，她低着头，声音细若蚊蚋：“姐姐，我一定会按时交租，一定不会给你添麻烦……”

一眨眼，居然这么多年过去了。

现在即将要拆迁，我也得提前通知她，好让她有时间整理东西。

可就在我刚打拨出去的时候，屏幕上却弹出了她的消息。

“姐姐，非常非常对不起……我知道我欠了你好几个月的房租了，可我最近实在太难了。兼职的地方突然裁员，我这个月的生活费还没着落，学校催缴的资料费我也交不上。姐姐，房租能不能再宽限我一个月？”

推迟？又是推迟。

印象中，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从“家里出事”到“工资迟发”，再到“生病用钱”，林佳妮总有理由。

我心软，看她一个贫困生不容易，陆陆续续已经默许她推迟了整整三个月的房租。

每次她都会发来类似的长篇道歉和保证，姿态放得极低，让人不忍苛责。

可次数多了，那种被道德绑架的微妙感，却悄然滋生。

我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终究是打出了“好的”二字。

罢了，总归是要拆迁了。

一会儿去见她时，当面说清楚也好，顺便也就免掉这几个月的房租吧。

毕竟这么多年，又是这么个特殊时期，总该有些情分在。

2

门打开时，我以为会看到一张因拖欠房租而歉疚不安的脸。

却没想到林佳妮脸颊泛着兴奋的红光，眼睛亮得惊人。

“姐姐！你来啦！我正想找你呢！”

她一把抓住我的手腕，不由分说把我拉进屋。

往日杂乱的屋子像是突然变了个模样。

窗台上那盆半死不活的绿萝，不知何时换成了开得正艳的蝴蝶兰。

沙发上扔着几个崭新的奢侈品购物袋，标签还没来得及拆。

“你……这是中奖了？”

我看着她与微信里哭穷形象截然不同的状态，有些困惑。

林佳妮咯咯笑起来，亲热地挨着我坐下。

“姐姐，你别装啦，我都知道了！这片要拆迁了！”

“我在这儿住了五年，这房子能保持得这么好，可都是我的心血！”

我愣住，还没来得及消化她话语里的信息，林佳妮已经划开手机屏幕，飞快地将一串数字发到了我的微信上。

“喏，这是我银行卡号，等拆迁款一到账，我请你吃全市最贵的大餐！地方我都看好了！”

她的语调轻快，仿佛在分享一件天经地义的好事。

“等等。”

我开口打断，“你的意思是……我要把拆迁款分你一点？”

林佳妮瞬间皱眉，“一点？一点怎么够！我在这里住了这么久，拆迁款至少要分我一半吧！”

见我沉默，林佳妮眯起眼睛，眼露怀疑。

“姐姐你……该不会是想独吞拆迁款吧？”

我慢慢抽回自己的胳膊，平静开口。

“佳妮，这房子，是我的产权。拆迁补偿，是给产权所有人的。”

她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又硬挤出一个笑。

“姐姐产权是你的没错，可感情是我的呀！”

“这五年，是我在住，是我在维护！没有我，这房子能这么好吗？”

“姐姐，做人要讲良心，你不能过河拆桥吧？”

我过河拆桥？

这些年，这套房子我一直以低于市场价一半的租金租给她。

她拖欠时我从不催促甚至时常减免，她家里每次“突发急事”我额外给她的“生活费”……

可没想到，我的善心却养出了一只白眼狼。

“分一半不可能。”

我压下火气，抬眸看她。

“看在五年的份上，你拖欠的最后三个月房租免了。另外，在拆迁过渡的时候，我会按政策帮你争取租房补贴。”

林佳妮脸上的表情变了几变，最终定格成愤怒。

“免三个月房租？你他妈的施舍叫花子呢？”

她猛地站起来，带着乡下骂街时才有的泼辣腔调，“徐梦妍！你别给脸不要脸！我告诉你，这钱你不给，这房子你就别想顺顺当当地拆！”

她双手叉腰，“我老家多得是人！我明天就打电话，叫我舅我叔我大伯全过来！我们就住这儿不走了！看谁敢来拆！”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咱们耗着，看谁耗得过谁！”

唾沫星子几乎溅到我脸上。

那张曾经写满怯懦和感激的脸，此刻扭曲得陌生。

我看着激动的她，忽然就笑了。

不是气极反笑，而是真的觉得，眼前这一幕荒唐得可笑。

看来长久的善意只会滋生出恶，既然这样，那就让我以直报怨吧。

3

我深吸口气，垂下眼睫，再抬起时，脸上已换上一种疲惫无奈的神情。

“佳妮，你别激动……这不是一笔小钱，你也得给我点时间想想，是不是？”

“这样，你给我一周时间。我得先去拆迁办问清楚具体条款，看看有没有操作空间。这种事总要按规矩来，不然闹大了，对谁都没好处。”

我刻意强调了“闹大”和“没好处”，果然看到她眼神闪烁了一下。

“一周？”

“就一周。”我迎着她的目光，“你也知道，我妈还在医院……我焦头烂额的。你总得让我理一理，也去问问明白人。一周后，我一定给你一个答复。”

林佳妮最终哼了一声，“好吧，看在这么多年的情分上，就给你一周。你可别让我失望。”

离开房子，我转身去了一家著名的律师事务所。

“徐小姐，从法律上讲，您完全不必担心。房屋产权证是您的名字，拆迁补偿对象就是您，这一点毫无争议。”

“您和林小姐之间是租赁关系，她有使用权，但无任何分割拆迁补偿款的资格。租赁合同到期或您依法解除合同后，她必须搬离。”

我点点头，问出关键。

“但如果她拒不搬离，甚至纠集他人阻挠呢？”

张律师露出一丝略带讥诮的笑意：“她如果采取过激行为，属于非法占用他人房屋，您可以报警处理。”

他顿了顿，补充道：“如果您能有证据表明，她索要拆迁款的行为属于敲诈勒索，或者她过往就有不当占用的意图，会对您后续处理更有利。”

“我明白了，谢谢张律师。”

离开律所，我回家翻出了专门存放与林佳妮相关资料的文件夹，里面不仅有五年前手写的资助协议，还有那份租金远低于市场价的租赁合同。

对比刚刚她那副嚣张至极的模样，真是绝妙的讽刺。

刚整理完，手机又跳动起来。

我打击一看，是朋友圈的特别提醒。

点开第一条就是林佳妮的。

九宫格里，她戴着新款的墨镜，拎着价值不菲的包，对着镜头笑靥如花。

配文：“‘家’要焕新，未来可期！突然想去拥抱世界，第一站选哪里好呢？[爱心][飞机]”

我看着那充满暗示的文字，和照片里她身后属于我的“家”，迅速订了一张近期出发的出国游机票。

【佳妮，这是姐姐的一点心意。之前是我不对，起了私吞拆迁款的私心，这是我给你的赔罪礼物。】

消息发出去，屏幕上显示“对方正在输入…”，持续了好一会儿，才弹出来她的回复。

【？姐姐，你这是……】

我继续放低姿态：【真的只是道歉。我这几天想了很久，拆迁款的事，是我一时糊涂。这趟旅行算我给你的补偿，也是希望你给我个台阶下。】

她那边显示“正在输入”很久，最后才发来：【那谢谢姐姐了。】

我嗤笑一声，果然这么贪婪的人抵挡不了“免费午餐”的诱惑。

确认她已出发后，我站在那套老房子空荡荡的客厅里，拨通了搬家公司的电话。

“你好，麻烦明天上午来替我搬家。对，全部。另外清空后，墙面恢复成交付时的白坯状态。钱不是问题，我只要速度，和干净。”

挂断电话，我开始整理母亲病房里暂时用不着的物品清单，联系可靠的临时仓储。

手机屏幕暗下去，又亮起，映出我没什么表情的脸。

这是一场战争。

一场她以为胜券在握、实则早已注定结局的战争。

而我，必须是那个，微笑着看她踏入废墟的胜利者。

4

一周时间转眼即过。

我算准了她的航班落地时间，提前等在了房门前。

只是我没想到，回来的不仅有林佳妮，还有她的那些亲戚。

林佳妮一眼就看到了等在门口的我，脸上挂着胜券在握的笑。

“姐姐，一周到了，考虑得怎么样啦？”

“拆迁款分我一半，咱们还是好姐妹，以后我发达了，肯定忘不了你当初那点‘恩情’。”

她特意在“恩情”二字上咬了重音，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

我还没开口，一旁的中年妇女就挤上前来。

“就是！我侄女在这房子里住了小半辈子，这拆迁的钱，怎么着都得有她一份！”

我不慌不忙地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道：

“林佳妮，拆迁款，我一分钱都不会分给你。”

“我的房子，我的产权，拆迁补偿款，跟你林佳妮，没有半毛钱关系。”

我把文件展开，亮在他们面前，递上了一支笔。

“这是我让律师拟定的文件，里面规定你要在三天内离开我的屋子，并且付清之前欠的房租。而我则会把押金退给你。”

“这是我能给出的，最合法、也最公平的方案。签了它，拿回你的押金，我们两清。”

林佳妮一把夺走文件，红着眼撕碎。

“我不签！徐梦妍你休想！什么破烂协议！就想用这点破钱打发我？没门！”

“我要的是一半拆迁款！一半！”

我语气毫无波澜手机，“如果你再不从我的房子里滚出去，你将会涉嫌违法。”

“法律？法律算个屁！”

林佳妮咬着牙愤愤道，“徐梦妍，既然你不肯好好谈，那就别怪我不讲情面了！”

“从今天起，我，我舅，我叔，我大伯，我们都住这儿了！”

“我们就住到拆迁那天，看看到时候，谁敢动我们家一块砖！”

她身后那几个原本只是帮腔的亲戚，闻言立刻挺直了腰板。

“对！我们就住这儿！”

“佳妮说得对！这房子她住了这么多年，就是她的！”

“想拆房？先问问我们同不同意！”

林佳妮得意地转身，将钥匙狠狠插进锁孔，用力一拧。

“看见没！这就是我的家！我们今天就住这儿了！有本事你让警察来抓我！”

她一边喊着，一边用力推开了房门。

可下一秒，她所有的动作瞬间凝固。

门内，空空荡荡，一览无余。

“我的东西呢？”

林佳妮不可置信地冲进去，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的床！我的衣柜！我的东西都哪儿去了？！”

她的亲戚们也涌到门口，全都傻了眼。

那个中年女人最先反应过来，指着我破口大骂。

“是你！一定是你这个黑心肝的把东西都扔了！赔钱！必须赔钱！”

“对！赔钱！”

林佳妮赤红着眼睛从空房子里冲出来，伸手就想来揪我的衣领。

“徐梦妍！你敢动我的东西！”

“今天你不给个十万八万，别想走！”

眼见她的亲戚就要朝我围过来，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厉喝。

“警察！都给我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