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就是你杀害全家人的理由?”
审讯室里,警察冷冷地问道。
我绝望地捂住脸,声音嘶哑。
“我说了,我没杀人!我是在救他们!”
这是我经历的第四十次除夕夜。
无论我怎么排查隐患,切断电源,甚至把全家人拖到屋外,他们都会以各种离奇的方式死去。
车祸、高空坠物、食物中毒……
警察冷笑一声:“编,继续编。”
我猛地抬头,盯着墙上的时钟,秒针正走向0点。
“来不及了!”
话音未落,我就一阵头疼晕过去。
再睁眼,又回到了年夜饭这天。
1
“林夕!都几点了还在睡!大年三十也不知道起来帮忙!”
老妈的大嗓门像一道惊雷,在我耳边炸响。
我猛地从床上弹起,大口喘着粗气。
冷汗浸透了睡衣,黏腻地贴在背上。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像是要跳出来。
这是第四十一次。
我回来了。
巨大的疲惫感瞬间像潮水一样涌上来,差点把我再次淹没。
我瘫软在床上,看着熟悉的天花板。
四十次了。
我试过报警,结果警察不信。
我试过带父母逃跑,车子刹车失灵冲下了悬崖。
我试过把所有刀具都扔掉,结果煤气泄漏炸平了整栋楼。
每一次,我都拼尽全力去救他们。
每一次,我都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惨死在我面前。
最后,我还会被当成杀人凶手,被按在冰冷的审讯椅上。
那种无力感,比死亡更可怕。
我累了。
真的累了。
既然救不了,那就一起死吧。
至少这次,我不想再像个疯子一样满屋子乱窜。
我想死得体面一点。
我想在死前,安安稳稳地睡个觉。
门外传来老妈和老爸出门的声音。
“老林,快点,还得去买鱼呢!”
“来了来了,催什么催。”
防盗门“咔哒”一声关上了。
家里陷入了一片死寂。
我翻了个身,把被子蒙过头顶。
闭上眼,我强迫自己放空大脑。
什么都不想管了。
就在这时。
“滋——滋——”
极其细微的声音,钻进了我的耳朵。
像是金属在摩擦。
我皱了皱眉。
家里没人,哪来的声音?
难道是老鼠?
我不想理会,翻身继续睡。
“咔嚓。”
又是一声。
这次更清晰,是从客厅传来的。
我烦躁地掀开被子。
都要死了,连个觉都不让人睡安稳吗?
我赤着脚踩在地板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这是我在四十次逃亡中练出来的本能。
我悄无声息地走到卧室门口。
门虚掩着,留着一条缝。
我透过门缝往外看。
只一眼,我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客厅中央,那盏巨大的水晶吊灯下,架着一把梯子。
一个身影正站在梯子顶端。
是我的堂弟,林浩。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运动装,动作轻盈得像只猫。
平日里,他连换个灯泡都要扶着梯子腿发抖。
他说他恐高。
他说他胆子小。
可现在,他单手抓着吊灯的支架,身体悬空。
另一只手拿着一把电动螺丝刀。
他的动作熟练、精准、稳定。
哪里还有半点恐高的样子?
他正在拧动水晶灯底座的主承重螺丝。
一颗,两颗。
螺丝被他卸了下来,塞进了口袋。
只剩下最后一颗,摇摇欲坠地挂在那里。
我的脑海中瞬间闪过第十二次循环的画面。
那是大年初一的凌晨。
我们全家坐在客厅看重播的春晚。
那盏几百斤重的水晶灯突然坠落。
巨大的玻璃碎片和金属支架,瞬间将父母和弟弟砸成了肉泥。
鲜血溅满了电视屏幕。
警察勘察现场后,说是年久失修,螺丝松动。
原来不是意外。
林浩拧松了最后一颗螺丝。
他从梯子上爬下来,动作矫健地收好工具。
然后,他站在客厅中央,抬头看着那盏随时会掉下来的灯。
他的嘴角慢慢上扬。
露出了一个我从未见过的笑容。
阴毒、兴奋、扭曲。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火柴盒大小的东西。
对着吊灯比划了一下。
那是微型遥控脱扣装置。
只要按下按钮,最后那点连接就会断开。
这根本就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
我死死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我怎么都想不到,凶手竟是他。
2
门外传来了钥匙转动的声音。
爸妈买菜回来了。
林浩脸上的阴毒瞬间消失。
他飞快地把遥控器塞进裤兜,把梯子折叠起来推到阳台角落。
然后他跑回厨房,抓起一把芹菜。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不过短短几秒钟。
门开了。
“哎哟,累死我了,今天菜场人真多。”
老妈提着大包小包走进来。
林浩立马迎了上去,脸上挂着那副招牌式的憨厚笑容。
“大伯母,快给我,我来提。”
他抢过老妈手里的袋子,声音甜得发腻。
“这孩子,真懂事。”
老妈笑得合不拢嘴,转头冲着我的房间喊。
“林夕!你看看人家浩浩!你也赶紧起来!”
我站在门后,深吸了一口气。
心脏还在胸腔里剧烈跳动,但我必须冷静。
不能冲出去。
不能直接揭穿他。
在前四十次循环里,凡是我情绪激动指责别人的时候,没人会信我。
他们只会觉得我疯了。
而且,林浩手里有遥控器。
如果我现在冲出去,他可能会狗急跳墙,直接按下开关。
我必须忍。
我调整了一下呼吸,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推开房门。
“妈,大清早的喊什么啊。”
我装作刚睡醒的样子,打着哈欠走出去。
林浩正在厨房择菜。
听到声音,他回头看了我一眼。
眼神清澈,带着一丝讨好。
“姐,你醒啦?早饭在锅里热着呢。”
看着这张脸,我只觉得一阵恶寒。
就是这张脸,骗了我们所有人。
以前我觉得他老实、木讷,甚至有点窝囊。
现在看来,那都是他的伪装。
我强忍着想吐的冲动,走到餐桌旁坐下。
“浩浩这么早就来了啊。”
我端起碗,借着喝粥的动作,掩饰眼底的寒意。
“是啊,我爸妈去旅游了,我一个人在家也没意思,就来陪陪伯父伯母。”
林浩一边洗菜一边说。
陪?我看是来送我们上路吧。
我开始在脑海中疯狂复盘前四十次循环。
第一次,食物中毒。
那天林浩带了一袋野生蘑菇,说是朋友送的。
大家都吃了,只有他没吃,他说他过敏。
结果我们全家口吐白沫,他在旁边拨打120,哭得撕心裂肺。
第五次,煤气爆炸。
那天他在厨房帮忙,最后是他离开的厨房。
爆炸发生时,他正好下楼去买酱油。
第十次,刹车失灵。
那天早上,他借过我爸的车去接人。
每一次。
每一次他都在场。
每一次他都有完美的借口避开死亡。
甚至有时候为了逼真,他会让自己受一点轻伤。
而我呢?
我因为一次次试图阻止,手里总是拿着“作案工具”。
剪断的电线、被我扔掉的毒蘑菇、被我藏起来的车钥匙。
在警察眼里,我就是那个精神失常、企图杀害全家的疯子。
好手段。
真是好手段。
我放下碗,手有些微微发抖。
“妈,我去趟厕所。”
我站起身,走进了卫生间。
但我没关门,而是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
“大伯,这鱼挺新鲜啊,我来杀吧。”
“行,你小心点手。”
厨房里传来了杀鱼的声音。
我悄悄溜出卫生间,闪身进了客房。
那是林浩住的房间。
他的笔记本电脑放在桌上,屏幕还亮着。
没有密码。
他太自信了,自信到觉得在这个家里没人会查他。
我飞快地浏览着他的文件夹。
表面上都是些游戏和电影。
但我知道,像他这种心思缜密的人,绝对不会把东西放在明面上。
我找到了隐藏文件。
果然。
一个名为“计划”的文件夹出现在角落里。
我点开。
第一份文件,是一张巨额意外保险单的扫描件。
投保人是我爸,受益人也是我爸。
但在下面,附着一份转让协议的草稿。
大概内容是,如果我爸遭遇意外,保险金将转入一个指定账户。
那个账户的名字,是林浩。
我继续往下翻。
第二份文件,是几张高利贷的催款单。
数额巨大,足足有五百万。
原来如此。
他在外面欠了巨额赌债。
他走投无路了。
所以他把主意打到了我们家身上。
只要我们全家死绝,作为唯一的亲属,他不仅能继承遗产,还能拿到那笔保险金。
我的手在抖。
愤怒像是火焰一样在血管里燃烧。
我拿出手机,对着屏幕拍照。
必须留下证据。
就在我拍完最后一张照片时,门外突然传来了脚步声。
很轻,但我听到了。
我迅速关掉文件夹,将页面切回桌面。
脚步声停在了门口。
一股寒意顺着脊梁骨爬了上来。
“姐?”
林浩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语气阴冷:
“你在我房间干什么呢?”
3
我的心脏猛地收缩,但我没有回头。
我迅速把手机塞进睡衣口袋,抓起桌上的一本武侠小说。
这是林浩平时用来装样子的书。
我深吸一口气,调整好面部表情。
转身,脸上带着漫不经心的笑。
“我看你这本书不错,想借来看看。”
我扬了扬手里的书。
林浩站在门口,身体挡住了大半光线。
他的手里还拿着那把杀鱼的刀。
刀尖上滴着血。
他的眼神死死地盯着我,像是在审视猎物。
“姐也喜欢看武侠?”
他往前走了一步,逼近我。
“是啊,金庸古龙我都看。”
我强迫自己不后退,直视他的眼睛。
“这本《多情剑客无情剑》,我也挺喜欢的。”
我说谎了。
我不看武侠,但我知道他喜欢。
在前几次循环里,他心情好的时候,会跟我聊几句这方面的话题。
林浩愣了一下。
他眼里的杀意消退了一点点,露出一个假笑。
“既然姐喜欢,那就拿去看吧。”
“谢啦。”
我拿着书,走出房间。
回到客厅时,我感觉后背已经湿透。
我放慢脚步,越是紧张越不能表现出来。
我必须让他觉得,我还是那个毫无防备的傻姐姐。
中午吃饭的时候。
我装作很随意的样子开口。
“爸,我车好像坏了,打不着火。”
我爸正啃着排骨:“坏了?那下午送去修修。”
“可是我想去买两瓶大桶饮料,晚上喝。”
我转头看向林浩。
“浩浩,你的车借我开一下呗?”
林浩正在夹菜的手猛地一抖。
那块红烧肉掉在了桌子上。
他的脸色瞬间变了。
“姐,我车……油不多了。”
他支支吾吾地说。
“没事,我顺路给你加满。”
我伸出手,“钥匙给我。”
林浩放下了筷子。
他的眼神开始闪烁。
“那个……其实我车刹车有点问题,还没来得及修。”
他不敢借。
因为他在车上动了手脚。
如果我开出去出了事,警察一查就能查出来。
他原本的计划,应该是让我们一家人坐那辆车出去。
或者等晚上送他回家的时候,让我爸开车。
我笑了笑,收回手。
“那算了,我走着去买吧。”
试探结束。
我已经确定了。
今天的“死亡剧本”是多重保险。
头顶的吊灯是第一重。
车里的刹车是第二重。
如果我没猜错,厨房的煤气管应该也被他动了手脚。
他是个完美主义者。
他不允许有任何失误。
所以他准备了各种死法,总有一款适合我们。
吃完饭,林浩主动要求洗碗。
我爸妈夸他勤快,然后回房间午睡去了。
我坐在沙发上,看着他在厨房忙碌的背影,若有所思。
目前事情没发生,报警也无济于事。
我需要更直接的证据,还得让他自食其果。
这四十次的痛苦,必须连本带利地还给他。
下午三点。
爸妈还在午睡。
林浩在客房里,不知道在捣鼓什么。
我悄悄走到了阳台。
那个被他藏在角落里的梯子还在。
我把梯子搬到了客厅。
动作很轻。
我爬上梯子,看着那颗松动的螺丝。
还有那个微型遥控装置。
我从工具箱里找出螺丝刀。
找了几颗适配的螺丝拧了回去。
死死地拧紧。
为了不引起怀疑,我并没有拆掉那个遥控装置。
我只是把它的接收线剪断了。
做完这一切,我把梯子放回原处。
又去了厨房。
煤气管的接口处,被割开了一道小口子。
如果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一旦点火做饭,时间久了,泄漏的煤气就会充满整个厨房。
只要一点火星,就是一场大爆炸。
我找来绝缘胶带,把口子缠得严严实实。
又用抹布擦掉了上面的指纹。
最后,我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从抽屉里翻出了一个微型摄像头。
这是我之前买来准备养宠物用的,没想到今天派上了用场。
我把它藏在了一个泰迪熊的眼睛里。
然后把泰迪熊放在了客厅的电视柜上。
正对着餐桌。
一切准备就绪。
我看了看墙上的时钟。
下午六点。
最后的反杀,就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