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为补贴女儿,我退休后坚持返岗工作,落下一身病痛。
第三年腰椎手术迫在眉睫,我本打算这个月的补贴先不给了。
可电话里我还没说,女儿便催我:
“妈,这次钱早点转我,我有急用!”
怕她出了什么大事,我咬牙转去一万,自己打零工凑手术费。
直到周末我去养老院做护工,在高端园区瞥见亲家母的身影。
护理员羡慕地说:
“你女儿真孝顺,一万多一月的顶级套餐都舍得订。”
我正发愣,却看到女儿笑着走过去,单膝下蹲给她捶腿。
“妈妈,我又续了费,您安心住。”
原来她所谓的大事,就是拿我的手术费孝敬婆婆。
1
我以为我看错了。
女儿女婿工作忙,已经出差半个月。
这段时间她家从里到外,家务、照顾孩子、送孩子上下学全都是我一个人在做,为此还推了一个兼职。
按理说现在她应该在外地,怎么会出现在当地的高奢养老院?
正愣神间,亲家母摸了摸她的头发:
“好孩子,还是你懂事,专门请假陪我住半个月,不像我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出去度假连个电话都没有。”
女儿站起来,亲昵地给她捏肩:
“妈妈,志远可能是忘了,您别生气,这不是有我吗?”
闻言,一道惊雷在我心口炸开。
我绑着护腰带,一天只睡三小时的半个月,本该出差的女儿女婿一个在度假,一个在养老院陪她婆婆同吃同睡!
后腰的痛楚弥漫全身,我听到女儿在撒娇:
“妈妈,您都辛劳了几十年,好不容易退休,我自然要让您享清福啊。”
“你啊,就是嘴甜。”
两人的笑声透过围栏传过来,我的气息越发粗重。
我是管理岗,本就比亲家母多工作五年才退休。
她开始拿养老金,到处旅游的时候,我还在坚守岗位,工资大多都转给了女儿。
可当我退休,打算去梦寐以求的水乡住上一年半载,养养身体。
女儿却说大环境不好,她和女婿的收入都降了,生活入不敷出。
“妈,反正你都上了几十年,退休了也没事做,不如再干几年。”
“人家不都说吗,多工作能预防老年痴呆,再说了水乡什么时候都能去,等我有空了,我陪你去!”
那时候我也犹豫过。
我丈夫早年去世,我一个人把女儿养到大,看着她工作、出嫁、生子,又亲自帮她把外孙带到小学。
本想着退休了,我终于可以休息。
可女儿实在哭得让我心疼。
我只好咬咬牙接受返聘,继续补贴她。
谁知道我拖着病体赚来的钱,竟成了她婆婆孙丽珍的养老院费用!
刚刚护理员提到的顶级套餐,可是每月一万五!
我每个月给女儿的补贴,正好就是一万五!
越想越心寒,我不想再看这场母慈女孝,握紧扫帚转身离开。
当天晚上,我没去辅导班接外孙。
女儿打来电话的时候,我刚撕开膏药贴。
“妈,你怎么没去接小宝!”
“我给你发过信息了,我没空。”
“那小宝怎么办!他可是你亲外孙,你怎么能这么不负责任!”
埋怨的语气透过话筒,我的心又凉了半截。
我帮她带了十年小宝,付出的辛劳从来没有得到一句感谢。
可仅仅一次没去接,我就成了不负责任。
我低了声音,反问她:
“你婆婆不是也退休了吗,小宝可是她亲孙子,她怎么不去?”
女儿怔了怔,随即有些犹豫地左右而言他:
“我婆婆……她身体不好。”
我失神地看着手里的膏药贴,茶几上摆满了我每天要吃的药:
“那你关心过我的身体吗?”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妈,你今天怎么这么斤斤计较?”
女儿突然有些不耐烦:
“反正你退休了没什么事,朋友也没几个,帮我带带孩子怎么了?外婆带外孙,天经地义!”
“我婆婆朋友多,又有自己的兴趣爱好,她跟你可不一样,你能不能安分点,别总想着跟我婆婆比!”
屋外刮起大风,我耳边一阵轰鸣。
为了她,我抛下生活几十年的地方,离开亲友,陪着她从南嫁到北。
为了她,我忍着腰痛退休后返岗,还要一边给她做保姆,一边做兼职。
每月总收入一万七,除去房租五百,我补贴她一万五。
这些辛苦我从来没在她面前提过,我以为她会懂。
可到头来,她觉得我在和她婆婆比。
是啊,孙丽珍享了一辈子的福,小时候是独生女,嫁人了被丈夫宠着,丈夫去世了有孝顺儿媳养着,我怎么能跟她比!
咬咬牙,我把膏药贴砸在茶几:
“行,我安分点,我的腰椎不能再拖,这个月我的工资和养老金,我要留着做手术。”
赵欣然震惊地怒吼出声:
“妈!”
“你腰疼都多少年了,怎么偏偏这时候做手术!你让我怎么办!”
“我真没想到你会这么自私,只想着自己!”
亲生女儿的辱骂,远胜于身体的病痛。
窗外下起瓢泼大雨,我不想再听,直接点了挂断。
然后预约手术,算算还缺多少钱。
她说我自私。
好,那我就自私到底。
2
不用去给女儿做保姆,也不用照顾外孙之后,我多找了一个兼职,赚钱攒手术费。
几天后,我刷到孙丽珍的朋友圈。
【真美啊,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去一次。】
九宫格里是网络上的水乡风景照。
女儿给她点赞评论:
“妈妈喜欢,那今年咱们一家四口去水乡过年吧,我出钱!”
孙丽珍紧随其后:“乖女,不愧是妈妈的小棉袄!”
她们其乐融融。
而这一家四口里,不包括我。
下午茶时间到了,助理把我的那一份送过来,问我是不是照例要全留给外孙。
我想想这些年的委屈,摇着头拜托她帮我插上吸管。
之前女儿经常买甜品,但每次我想吃,女儿总是皱眉:
“妈,我只买了四人份的,你吃了我婆婆吃什么?”
“再说了你从来没吃过,万一吃了闹肚子怎么办,小宝明天还要参加郊游,你难不成要我和志远请假陪他去?”
只要她搬出小宝,我就无可奈何。
我只能放回去,眼睁睁看着孙丽珍像个贵妇一样,用小叉子吃蛋糕。
她瞥我的眼神里满是嘲讽,吩咐我端燕窝的时候,还明目张胆嗤笑:
“亲家母,你怎么手抖呢,瞧瞧,洒了这么多。”
女儿“嘶”了,开口埋怨:
“妈!这东西可贵了,你能不能小心点!”
公司老板返聘我那年,给我送过不少,我当然知道这东西贵。
但女儿说我身体好,不需要吃这么补的东西,扭头全搬去了婆家。
我不明白,孙丽珍健健康康,面色红润,她为什么就能吃?
家里的活为什么只让我做,孙丽珍就能躺着享福,现在还住进了一万五的养老院?
说到底,在女儿心里,孙丽珍才是“妈妈”。
“不了,我自己吃,我自己喝。”
一周后的晚上,我换了衣服正要去兼职,突然收到老家亲戚的急电:
“玉琴,你不是说以后要回来养老吗,怎么让你女儿把老房子卖了?”
我猛地站起来,发现女儿女婿都联系不上。
而孙丽珍又更新了朋友圈:
【感谢我的小棉袄,圆了我年轻时的梦。】
视频里,女儿一家三口正为她唱生日歌。
蛋糕上摆了三层卷起来的百元大钞,一圈圈红得耀眼,照亮桌上的奢侈品小包。
我在助理的时尚杂志上见过,这个小包价值两百万,远超女儿女婿的收入水平。
一瞬间,我好像浑身都散了架,怎么都呼吸不上来。
电话响了,女儿的名字弹出来。
“妈,你又闹什么,我婆婆今天生日,你不给红包也别添乱啊。”
我强忍愤怒,佝偻着腰扶住桌角:
“老家的房子是你卖的?卖的钱呢,给我!”
“啧,张口闭口就是钱,妈,你掉钱眼里了?”
女儿压着声音,非常不满:
“我婆婆大寿,我不得送个礼物?你不给我补贴,我上哪儿去凑钱,当然要卖房子。”
“那是我的房子!你卖了以后我住哪儿!”
“你这么大声干什么,你们这些从农村出来的就是嗓门大……再说了,你的就是我的,我拿自己的东西孝顺婆婆还有错了?”
旁边孙丽珍在喊她,女儿立刻转为撒娇语气,挂断电话。
徒留我站在小小出租屋里,指尖一松,手机跌到地上。
这是女儿用过的旧手机,一摔就黑了屏。
连带着我对女儿的最后那份亲情,也彻底消散了。
3
从这天起,我再也没有接过赵欣然一家的电话。
我拼了命打工,做保洁,做小时工,做一切能赚钱的活儿。
终于凑够钱,可以做手术。
可工资到账这天,赵欣然却找上门来:
“妈,今天发工资了吧,我急用呢,快给我转过来啊!”
我冷着脸,没让她进门:
“我说了,我要做手术,没钱给你。”
她见我神色不对,转了转眼睛开始谄媚:
“妈,还生我气呢?哎呀,生气对身体不好,我特地给你带了营养品。”
“我卖房子也是没办法,我现在毕竟是志远的老婆,这么做也是为了在婆家有地位,给你长脸啊。”
说着说着她挤了进来,放下一箱营养品。
现在她的个子比我高一头,一进门就来摸我兜。
在摸到同事淘汰下来的旧手机之后,温顺的语气立刻拔高:
“你换手机了?妈,我到处都要用钱,你还有钱给自己买新手机!”
“你真是只顾自己享乐,不顾我死活!”
我一把抢回来,把她往外推:
“我的事不用你管,你出去。”
她走了几步,不知道想到什么,又扭头回来冲我撒娇:
“妈,是我说错话了,你别生气。”
“我真的缺钱,那个,你不是还有姥姥给你的嫁妆吗,那对玉镯现在都炒到一百五十万了,要不我卖掉应应急?”
这就是我付出心血养大的孩子。
她卖掉我的房子,榨干我的收入存款,现在又打我嫁妆的主意!
那是我妈留给我的遗产,我再苦再难的时候都不肯拿出来,本想临死前再传给她,可现在看来,她根本不配!
我沉了脸:
“应什么急,是给你婆婆续养老院的费用,还是给她买包?”
“赵欣然,在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这个妈!”
女儿成年后,我很少叫她的全名。
此时她慌了神,颤着嘴唇喃喃:“你,你知道了……”
“我当然知道,为了给你补贴,我在那家高级养老院做了两年护工,一个月只拿两千的工资。”
“可我的亲生女儿拿着我的钱,让她婆婆住一万五的顶级套房!”
赵欣然低下头,咽了口唾沫。
但很快她又破罐子破摔,抬头冲我喊:
“那又怎么样,我婆婆有气质又有人脉,她是我的榜样,我心甘情愿孝顺她!”
“你可倒好,别人的妈都巴不得女儿过好日子,你怎么就这么计较,连我婆婆的半分豁达都比不上……啊!”
忍无可忍,我抬手打了她一巴掌。
这是我第一次打她,落下时还是于心不忍,收了力。
“你,你打我……”
赵欣然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扭头往外跑。
我忽然有些后悔,皱皱眉,急忙追过去。
却听到她在楼下打电话:
“我妈不给……不急,她就我这一个女儿,死了所有东西都是我的,还有保险金……东西我放下了,她那么节俭,肯定会吃……”
“老公你放心,在水乡买房是咱妈这辈子的梦想,就算是不择手段,我也一定会帮她实现……”
脚步顿住,我眼前闪过那箱营养品。
一股凉意从头浇到脚底。
4
我以为,就算她偏心婆婆,把我的付出当做天经地义。
至少,她也明白我是她亲妈,是生她养她的人。
可在临近六十岁的现在,我才恍然发现,她是巴不得我死的。
我死了,所有一切都是她的。
这一夜,我坐在冰凉的地板上,对着营养品沉默良久。
天亮后我退了出租屋,拉黑赵欣然一家,拎着行李箱直接去典当行。
赵欣然说得没错,这对玉镯卖了一百五十万,全部存进我新开设的银行账户。
然后我住进最好的单人病房,请了三个私人看护,和一个保姆。
给女儿家当了这么久的免费保姆,现在也总算过上了有人做饭,有人照顾的日子。
住院的这段日子里,孙丽珍的朋友圈就没停过。
【儿媳比亲儿子强多了,养老院新推出的体检套餐,小棉袄又给我安排上了。】
【我做梦都不敢想,我家欣然带我来水乡了!】
【这套水景房别墅怎么样?小棉袄说了,只要我喜欢,今天就能付定金!】
【坐等入住,我们一家四口已经迫不及待了!】
每一条朋友圈下面,都有女婿的控诉和女儿的撒娇。
“妈,我才是你亲儿子,你怎么只夸她?”
“妈妈,嫁到您家是媳妇的福气,您放心,我一定会让您安享晚年的。”
他们一唱一和,倒也热闹。
只是不知道等到交房那天,他们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两个月后,看护和保姆跟着我出院,住进康养中心继续做训练。
等我恢复基本自理能力,他们一家四口也从水乡回来了。
一方面是回来办小宝的转学手续,另一方面,也到了交首付的日子。
刚落地,刘志远带着孙丽珍和小宝直奔学校。
而赵欣然赶去出租屋,路上给保险公司打去电话,哭着咨询赔偿金的事宜。
但很快,她就懵了。
出租屋里住了别人,早就没了我的踪影。
她不明所以地想要打电话,手机却先一步响了。
是警察局打来的。
“是赵欣然吗,我们接到杨玉琴女士报警,指控你恶意投毒,意图骗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