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发绩效奖那天,我被公司辞退了。
新来的品宣总监大力推行AI,嘲笑我们人工落后又慢速。
我连夜修改,却依旧被发了出去,出事后,又直接以“临时工”身份背锅,将我扫地出门。
肖美玉语气嘲讽,像是施舍:“你能在公司待八年,是公司念旧情给你口饭吃!别不识抬举!”
我平静离开。
可为什么我走后,他们又打爆电话求我回去?
1.
周一早上九点整,部门晨会。
“人都到齐了?”
品宣部新任总监肖美玉眼睛扫了一圈,最后定在我身上。
“林苇,上周末让你做的市场分析呢?”
我把蓝色文件夹推过去。
肖美玉手腕一翻,整杯拿铁泼在文件上。
她故作惋惜叹口气:“哎呀,手滑了。白瞎了,刚喝两口。”
会议室里二十几号人,没一个吭声。
我抽了张纸巾,平静地擦干桌椅。
自从肖美玉来之后,这种状况屡见不鲜。
她是副总陈建明力排众议引进来的“高端人才”,刚一到任就开始大刀阔斧搞改革,说是要降本增效,提升动能。
就在前天,一个在公司十年的老员工,只因为没有按她要求降低方案质量抢时间,就被她以“执行能力不足”为由赶出了公司。
我都三十多岁的人了,实在不想事业从头再来。
“没事肖总,电子版昨晚发您邮箱了。”我轻声道。
“电子版?你是不是觉得把东西往邮箱里一扔,就叫完成任务了?”肖美玉故意提高音量,“你在公司八年了,做的宣传品的还是这种垃圾。我要是你,早没脸待了。”
我不吭声,浑身的血都涌到头上。
肖美玉仍旧不依不饶:“你不用开会了,回去重做!明天交上来的还是这种垃圾,你就调去保洁部吧!”
“我尽力。”我努力保持平静,暗暗握紧拳头。
肖美玉转头看陈建明,声音拖得老长:“陈总您看,这中老员工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安排点任务还说什么‘她尽力’。唉,难怪公司半死不活的。”
陈建明盖上保温杯盖子,发出清脆的咔哒声。
“林苇啊,肖总监是总部高薪挖来的高级人才,你要多学着点。不要总是一副我资历老我有理的样子,职场嘛,最后还是看能力说话。”
“还有,”肖美玉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下午有个客户沙龙,你跟我一起去。”
她上下打量我,眼神像在垃圾堆里挑苍蝇。
“下午可是高端沙龙,你可别穿这身淘宝爆款去。”
我穿的是一件浅蓝色衬衫,优衣库基础款,洗得有点发白,但干净平整。
下身是黑色西装裤,脚上是穿了两年但保养得很好的皮鞋。
不贵,但也绝不寒酸。
我直直看着她,一字一顿:“我没有别的正装。”
她故作惊讶,声音提高八度:“那就去买啊!一个月大几千工资,不会连套像样的衣服都买不起吧?还是说……”
她故意停顿,眼睛在我身上转了一圈,提高音量仿佛故意说给谁听。
“还是说,你的钱都花在别的地方了?”
几个正在收拾东西的同事动作慢下来,标准的看戏姿态。
“肖总什么意思?”我反问。
“没什么意思。就是听说你跟几个大客户私交不错,经常私下约饭。哎呀,我就是随口一说,你别多想。”
我多想?她这话不就是在暗示,我靠不正当手段维护客户关系吗?
我深吸口气,强压怒意:“肖总监,您要是对客户维护流程有疑问,可以申请调阅所有招待记录。我在公司八年,每一次与客户对接都有据可查!”
肖美玉冷哼一声,装作没听见。
我强忍住浑身颤抖,压低声音,用只有她才听得到的声音说:“您上周四说在酒店请张董吃饭,报了三万八千六百块客户调研费用。需要我提醒您,那天张董在深圳参加行业峰会,根本没在本地吗?”
肖美玉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陈建明飞快看她一眼,手指在桌上重重敲了敲。
“都是工作上的事,不要扯远了。林苇,肖总监说得也对,你是该注意一下个人形象,不然客户会对我们公司的专业度产生怀疑的。”
一唱一和,配合默契。
我心里一阵恶心,明面上却只能点头。
2.
下午六点,私人会所。
肖美玉换了身酒红色露背长裙,裙摆开衩到大腿,妆容比白天更精致,红唇夺目。
她挽着最新款的爱马仕包,走路时腰肢轻摆。
客户姓赵,五十出头,那双眼睛从我们进门起,就在我和肖美玉身上来回扫。
“赵总,久等啦!”肖美玉声音甜得能拧出蜜,“这位是我们市场部的林苇。”
她介绍我时,语气轻飘飘的,像在介绍一个跟班。
“林小姐,你好你好。”
赵总伸手过来,握住我的手,手指在我掌心悄悄挠了一下。
我迅速抽回手,努力挤出微笑:“赵总好。”
落座,上菜,开酒。
价格不菲的红酒,一瓶接一瓶。
酒过三巡,赵总的手开始不规矩。
先是“不小心”碰到肖美玉放在桌下的腿,肖美玉娇笑着躲开,身体却往他那边靠了靠,顺势把话头引到我身上。
“赵总,您可别小看林苇,她才是真人不露相,可能喝了!您今天得好好跟她喝几杯。”
赵总眼睛一亮,直接把分酒器推到我面前:“林小姐,给个面子?”
“抱歉赵总,我酒精过敏。”我尽力表现得真诚。
“过敏?”赵总脸上的笑容淡了,往后一靠,“林小姐,你这是看不起我?”
肖美玉赶紧打圆场,语气却听着像煽风点火。
“赵总您别生气,林苇就是害羞,放不开。”她转头看我,眼神里带着警告,“赵总的面子你都不给?这单生意要是黄了,你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我刚想拒绝,忽然手机震了一下,是陈建明的微信。
“务必陪赵总喝尽兴,这笔单子对公司至关重要。”
我看着那分酒器里红棕色的液体,胃里一阵翻腾。
我不是不能喝,早年为了拼业绩,我也有过喝到进医院的记录。
是恶心,纯粹恶心这种场合,恶心这些人。
“这样吧赵总,”我端起自己面前的小酒杯,“我敬您一杯,但我确实不能多喝,后面就以茶代酒,您看行吗?”
“以茶代酒?”
赵总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哈哈笑了起来,笑声在安静的包厢里显得格外刺耳。
“林小姐,你是真不懂规矩,还是在这儿跟我装糊涂?酒桌上,茶是祭死人的!你咒我呢?”
肖美玉掩着嘴咯咯笑:“赵总您这话说的,多吓人啊。林苇,快喝,别扫了赵总的兴!”
全桌的人都停下动作,看着我。
我很想撂挑子走人,我向来都不喜欢这些应酬。
可这个项目拿下的话,已经很久没有绩效的同事们,应该可以开心一段时间。
想到他们平时对我的照顾和帮助,犹豫再三,我还是倒杯酒举起,笑容僵硬:“赵总,我敬您。”
“好!痛快!”赵总用力鼓掌,手顺势就搭在了我的肩膀上,“林小姐是个爽快人!来,满上,咱们再走一个!”
我身子一颤,连忙后退,他的手落空。
我看了眼肖美玉,她明明目睹了一切,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一桌的人,多数都是我的同事,有人想要劝酒,却被肖美玉一个眼神按了回去。
我深吸口气放下酒杯,笑容也收敛起来:“赵总,我真的不能再喝了,再喝就该失态了。”
赵总的脸彻底沉了下来:“不能喝你来干什么?就你这姿色,当花瓶都嫌旧了点吧?”
肖美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完全没有要解围的意思,眼神里甚至有点看好戏的期待。
我意识到,如果不反抗,今天必然要被她做局坑死。
我开口,声音不大,但足够清晰。
“赵总,听说贵公司某位经理,上个月好像刚因为对女下属行为不当,被集团总部发了内部警告函,真有这回事吗?”
他瞪着我,眼神里闪过惊疑和一丝慌乱:“你……你怎么知道这事?”
我微微笑了笑:“碰巧,有朋友在贵公司任职,不过您放心,他没告诉我究竟是哪位经理。”
但大家显然都知道了。
包厢里死一般地寂静,肖美玉的笑容僵在脸上。
我说了一句“失陪”,转身走出包厢。
3.
走廊尽头,肖美玉追了上来,她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林苇!你他妈是不是疯了?!”
她声音尖厉,完全没了刚才的娇嗲。
“你知道赵总多大的客户吗?!年销售额两个亿!两个亿!你把他得罪了,这单子黄了,你负得起这个责吗?!”
“所以呢?”我甩开她的手,从容反问,“两个亿的客户,就有权对女员工动手动脚?就有权说那种下三滥的话?”
“就是开个玩笑,调节一下气氛!林苇,你在职场上混,连这点玩笑都开不起?你以为你是谁?!”
我第一次如此仔细观察肖美玉。
三十出头,妆容精致,衣着昂贵,眼里燃烧着毫不掩饰的野心和势利。
她靠着什么坐上这个位置,大家心知肚明。
“肖美玉,”我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她,声音很冷,“你愿意陪笑、陪酒、甚至陪睡,那是你的个人选择,你的生活方式。但别拉上我,我不吃这一套。”
肖美玉被我激得彻底失了理智,扬起手就朝我脸上扇来。
我比她更快,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用力扣住。
她挣扎了一下,没挣开。
我凑近她,压低声音:“肖总监,你这一巴掌下来,我会立刻报警,验伤,调出走廊监控,然后起诉你人身伤害。你猜猜,到时候陈建明是保你,还是第一时间跟你撇清关系?”
肖美玉的瞳孔猛地收缩,脸上血色褪尽。
“对了,肖总监,我还得再提醒你一句。“
我松开她,从包里拿出湿巾擦了擦手指,仿佛碰了什么脏东西。
“你那条香奈儿裙子是假的。正品内衬的走线不会那么粗糙。下次装逼前,先做做功课。”
说完,我没再看她那张扭曲的脸,转身走向电梯间。
身后传来肖美玉压抑的尖叫。
4.
第二天,我眼皮一直在跳,似乎要有什么麻烦。
果然,刚在工位坐下,内线电话就响了,是陈建明秘书。
“林苇,陈总让你现在来他办公室一趟。”
办公室里,陈建明正站在落地窗前打电话,语气是罕见的温和耐心。
“李局您放心,那件事我肯定办妥……是是是,您儿子实习的事包在我身上……好,周末羽毛球场见。”
挂了电话,他转过身,换上带着审视和居高临下的表情。
“坐。”他指了指办公桌对面的椅子,“昨晚的事,肖总监跟我汇报了。”
他一脸虚伪的无奈。
“你也是公司的老员工了,怎么还是这么不懂事呢?赵总那样的客户,是我们能得罪得起的吗?你知道为了搭上他这条线,公司前期投入了多少资源?”
我平静到近乎冷漠:“陈总,我认为维护客户应该靠专业能力和诚信服务,而不是靠女员工陪酒和忍受性骚扰。”
“专业能力?诚信服务?商场是什么地方?是人情世故,是资源交换!你陪客户喝高兴了,单子可能就签了;你不给面子,单子可能就飞了。就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