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去补交那套空置公寓的物业费,结果账单上赫然写着八十八万。
新来的物业主管轻蔑地瞥了我一眼,继续涂着指甲油。
“嫌贵?这几年我们帮你看家护院不需要人工?你家那破水管爆了不需要修?”
“我不交,并且我进门的时候看过,房子里全是垃圾,甚至还有人住过的痕迹!”
她冷笑一声,直接把收款码怼到我脸上,“那是我好心帮你暖房!没收你房租就不错了!你还要补交五年的代管费,一共三十万!”
“不交钱,这房子就默认放弃,启动回收程序。”
我叹了口气,直接拨通了集团总部的内线。
“小刘,通知法务部,立刻启动对天澜物业的破产清算程序。”
“既然他们这么喜欢收钱,那就让他们把这辈子吞进去的钱,连本带利吐出来。”
1
我挂断电话。
“清算?”
女主管终于舍得抬起眼皮,视线在我身上停留。
她眉眼间满是鄙夷,将最后一点指甲油涂抹均匀,轻轻吹了吹。
“演,接着演,我还以为你要给哪个大人物打电话呢,原来是演戏啊?”
“你这种人我见多了,穿得人模狗样,口袋里比脸还干净。没钱就直说,装什么大尾巴狼?”
她说完,从抽屉里甩出单据,纸张砸在台面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看清楚了,沈先生是吧?这是你欠我们物业的增值服务确认单,一共八十八万,一分不能少。今天必须结清。”
我拿起那份确认单。
账单罗列得倒是细致。
“高定保姆入住式服务,五年,三十万。”
“全屋管道精修及更换,二十万。”
“顶级奢侈品家具养护,十万。”
……
我指着单子,声音冷了下来。
“这套公寓从交付至今,我从未踏入一步,钥匙都在你们物业手里。”
“哪里来的保姆?又哪里来的奢侈品家具?”
我的声音很平静。
女主管不耐烦地打断我:
“你什么意思?质疑我们账单造假?”
她双手抱胸,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威胁。
“沈先生,我劝你搞清楚状况!我们天澜物业在这一片是什么地位,你出去打听打听!我们给你提供服务,你就得认!这是行规!”
“我告诉你,今天这钱,你要么付了,咱们好聚好散。要么……”她拖长了语调,眼神变得阴狠,“这套房子,公司将按照业主失联且恶意欠费的条款,强制收回抵债!你自己选!”
她话音刚落,外面突然传来一阵警笛声,由远及近。
女主管顿了一下,她狐疑地看向我:
“你报警了?”
没等我回答,两名穿着制服的年轻警官已经走进了物业大厅。
“谁报的警?这里发生什么纠纷了?”
为首的警官环视一圈,目光落在我俩身上。
我没有说话,只是冷眼看着女主管的反应。
女主管脸上堆起委屈的表情,抢先一步迎上去,指着我哭诉:
“警察同志,你们可算来了!这个人,他恶意拖欠我们五年的物业费,我们催缴,他就在这里大吵大闹,扰乱我们正常办公!”
警官皱了皱眉,打断了她的抱怨:
“女士,请具体说明情况,他有没有动手?”
“他倒是没动手,但他威胁我!”女主管眼珠一转,立刻开始颠倒黑白,“他说要让我们公司破产!还想冲过来打我,幸好被我们保安拦住了!你们看,就是个无赖!”
她声泪俱下,演得惟妙惟肖。
警官转向我,语气严肃:
“先生,是这样吗?”
我终于开口,目光直视女主管。
“警官,第一,这套房子我从未入住,一直是空置状态。”
“第二,我不仅没有拖欠物业费,还在购房时预存了一笔二十万的物业基金在账户里,按理说,现在还应该有结余。”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我刚才去看过我的房子,里面有大量生活垃圾和女性私人物品。”
“这证明,是物业的人在没有经过我允许的情况下,私自入侵我的住宅并长期居住。”
我的话让女主管的脸色瞬间惨白。
但她很快镇定下来,向警官大声叫屈:
“警察同志,你别听他胡说!我们那是为了帮业主维护房屋人气,防止房屋老化才住进去的!这是我们提供的暖房增值服务,我们有协议的!”
“协议?”我冷笑,“那就请你把所谓的托管协议拿出来。”
女主管脸上闪过一丝阴险。
“好啊,你等着!”
她从保险柜里拿出文件,得意地拍在警官面前。
“警察同志,您看清楚,白纸黑字!这上面可是有沈先生的亲笔签名,五年前就签好了的!他现在是想赖账!”
警官接过那份托管协议,仔细查看。
几秒后,他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着我。
“先生,这上面……确实是你的签名。”
2
我从警官手中拿过那份所谓的协议。
签名的字迹模仿得九成像,几乎可以以假乱真。
但在签名下方,那个日期却让我心头一沉。
五年前。
我的大脑飞速运转,五年前我因为集团海外业务拓展,整整一年都在欧洲,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签下这份协议。
女主管见我脸色不对,立刻抓住机会,声音拔高八度,对着周围围观人群大声嚷嚷。
“大家快来看啊!这个人,住着几千万的豪宅,却连区区几十万的物业费都想赖掉!”
“我们好心好意帮他打理房子,五年啊!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他现在倒好,反咬一口,说我们侵占他房子,想讹诈我们的管理成果!”
她的话极具煽动性,周围业主也开始对我指指点点。
“看着人模人样的,怎么干这种事?”
“就是,现在的有钱人,越有钱越抠门。”
“听说前阵子拖欠装修款的也是这种人,为富不仁啊。”
窃窃私语汇成利刃,将我钉在耻辱柱上。
她步步紧逼,气焰嚣张到了极点。
她转向警官,指着我厉声说:
“警察同志,这个人严重干扰我们正常办公,还诽谤我们公司声誉!我要求你们立刻把他驱逐出去!”
警官看向我,公事公办地问道:
“先生,关于这个签名,你怎么解释?”
我的视线落在协议的纸张上。
打印纸,白得刺眼。
一个念头闪过,我突然明白了。
“警官,”我抬起头,逻辑清晰地反击,“我想请问一下,一张保存了五年的纸,哪怕是放在档案袋里,难道不会有任何自然氧化发黄的痕迹吗?”
女主管眼神闪烁,显然被问住了。
她支吾了半天,才强行辩解:
“那是因为我们保存得当!用的是真空塑封袋!当然新了!”
“是吗?”我步步紧逼,“既然协议是五年前在我本人亲自到场的情况下签署的,那物业中心一定有当天的访客登记记录和监控录像。我要求调取。”
女主管脸色彻底变了,眼神里满是慌乱和紧张,“我们物业系统前段时间刚刚升级,五年前的数据……早就丢失了!”
警官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严肃地开口:
“女士,数据丢失也没关系,我们可以向分局申请技术支持,对你们的硬盘进行数据恢复。”
“只要文件存在过,就一定能找到痕迹。”
就在她快要撑不住的时候,一道声音插了进来。
“哎呀呀,什么事啊,这么热闹?警察同志都惊动了?”
一个挺着啤酒肚、满脸堆笑的中年男人快步走了进来。
正是天澜物业的总经理,王总。
“王总!”
女主管看到他,像是看到了救星。
王总经理看都没看她,径直走向警官,热情地伸出双手:
“警察同志,辛苦了辛苦了!一点小误会,小误会而已!”
他熟稔地与警官握手,姿态放得很低:
“您看,这是我们业主和物业之间的一点小摩擦,就不占用宝贵的公共资源了。”
“我们内部协商,内部协商解决就好。”
他三言两语,就想把警察劝离。
警官显然不吃这一套,坚持要等我们双方达成一致。
王总经理眼看支开警察无望,便转身走到我面前,脸上依旧挂着笑,但眼神却变得阴冷。
他压低声音,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
“朋友,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你应该懂吧?”
“不然,你这房子以后住着,可就不那么太平了。”
3
我看着王总经理那张油腻虚伪的脸,冷笑出声。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我认出他了。
就是上个星期,在集团总部的董事长办公室,隔着单向玻璃跪在门外,声泪俱下地哭诉物业公司运营困难,恳求集团下拨一笔维稳资金的那个可怜人。
我还记得他当时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擦在自己西袖口上,信誓旦旦地保证,只要资金到位,一定用来改善业主服务,整顿物业风气。
当时我确实动了恻隐之心,当场就批了那笔钱。
没想到,我亲手批下的维稳资金,就养出了眼前这群蛀虫。
王总经理见我冷笑不语,以为我被他镇住了。
他脸上笑容更深了,摆出一副宽宏大量的姿态。
“这样吧,沈先生,我看你也是个爽快人。”
“八十八万,确实多了点。”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语气轻视,
“零头给你抹了,你付八十万。”
“这事就算过去了,我们交个朋友,以后你的房子,我保证没人敢动。”
我嘲讽地看着他:
“八十万?你觉得这点钱够塞谁的牙缝?”
旁边的警官听我们似乎有和解的意向,也出来打圆场:
“既然双方都有调解的意愿,不如就各退一步。”
“金额可以再商量,没必要把事情闹大。”
法律上,伪造的签名和协议需要司法鉴定,流程漫长。
眼下,他们人多势众,又有伪证在手,硬耗下去确实不明智。
于是,我顺水推舟,假意答应:
“好,那就和解。”
听到我松口,王总经理和女主管对视一眼,两人眼中爆发出得逞的光芒。
王总经理立刻从女主管手里拿过另一份文件,递到我面前。
“沈先生果然是明白人!来,既然您认可了我们的服务,就在这份房屋装修及维护费用确认单上签个字吧。”
“签了字,我们财务那边才好走流程入账。”
警官拿过来看了眼,都觉得条款有些苛刻。
王总经理却坚持这是公司正规的财务流程,一脸不容置喙的霸道。
女主管立刻殷勤地递过来笔,脸上是幸灾乐祸。
我从自己口袋里,拿出了自带的钢笔。
抬头看见王总经理和女主管那两张贪婪到扭曲的脸。
他们死死地盯着,生怕我下一秒就反悔。
我没有犹豫,签下了我的名字。
签完,我将确认单推了过去。
看着他们迫不及待地收起单据,我眼神深处闪过笑意。
猎物,已经走进了陷阱。
“快!财务!赶紧把这笔账记下!”
王总经理拿到单据,脸上写满了急不可耐。
仿佛晚一秒,这笔天降横财就会飞走。
4
“行了,钱什么时候到账?”
王总经理收起笑容,瞬间变脸。
“赶紧转账,然后滚蛋。”
女主管更是得意忘形,她靠在柜台上,在警察面前毫不掩饰。
“就是,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刚才不是挺能装吗?还要破产清算?还要让我们付出代价?”
她嗤笑一声,声音尖锐刺耳,“结果呢?还不是乖乖掏钱?怂包!”
周围看热闹的业主们摇了摇头,眼里的同情变成了鄙视。
“唉,还以为是个硬茬,结果是个大怨种。”
“没办法,强龙难压地头蛇嘛,这年头谁敢跟无赖斗?”
“真是个冤大头,八十万啊,够我赚十年的。”
我没理会这些声音,转身对两位警官说:
“谢谢你们出警,麻烦了。”
警官见双方达成和解,也就不再停留,例行公事地叮嘱了几句以后有事好商量,不要冲动之类的话,便转身离开了。
我站在人群中央,却觉得无比平静。
站得越高,摔的越高不是吗?
没再理会周围指指点点,我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没有转账,而是直接拨通了页面上那个号码。
电话只响了两声就被接起。
“董事长?”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恭敬的声音。
我没有避讳任何人,甚至按下了免提键。
声音虽然不大,但我的动作让大厅里的人都安静下来,却清晰可闻。
“赵刚。”
“通知法务部、审计部、还有安保部,所有人,立刻放下手头的工作。”
“对天澜物业启动一级破产清算程序,冻结所有账户,封存所有公章。”
“另外……”
我抬起眼皮,目光穿过人群,死死钉在王总经理脸上。
“让技术部现在就接管天澜物业的后台,我要过去五年内,所有的监控录像、财务流水、还有每一笔增值服务记录。”
“少一秒钟,少一分钱,我就唯你是问。”
赵刚,集团一把手。
王总经理手里的雪茄掉在地上。
女主管声音顿住,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周围业主们原本准备离开的脚步硬生生停住了。
整个物业大厅,没人敢说一句话。
所有人的目光,全部汇聚在我身上,以及我手机上。
电话那头没有丝毫犹豫:
“是!沈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