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彩票没中,我就说了别整天做白日梦!”
看着妻子将票根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我下意识伸手去捡。
因为我记得,开奖号码分明与我的分毫不差。
一等奖。
那可是整整一千万!
下一秒,妻子用力踩在我的手背上,直接从我手里抢走那张票根。
锥心的疼痛传来,但更让我心凉的是她冷漠的话语。
“赚钱的本事没有,倒是学会跟我对着干了?”
“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不妨实话告诉你,这钱我要拿去投资阿杰创业。”
“只有他才能将一千万变成一个亿,甚至十个亿,你懂吗?”
我看着她畅想未来的样子,只是冷冷一笑。
十个亿吗?
我看是倒欠十个亿吧!
1
我的手刚伸向垃圾桶,她一只高跟鞋踩在我的手背上。
陈雪低头看着我,脚尖用力碾了碾:
“别捡了,多脏啊。”
我不顾手背的剧痛,死死盯着那个纸团,吼了出来:
“陈雪!你别把我当傻子!开奖直播我看了,那串号码我背得比身份证还熟!那就是一等奖!那是整整一千万!”
陈雪眼里的嫌弃变成了赤裸裸的轻蔑。
“哟,原来你知道啊?既然知道了,那我也懒得演了。”
“这一千万,是给阿杰的天使轮投资,是他的启动资金。”
陈雪眼中闪烁着狂热。
“只有阿杰,才能把这一千万,变成一个亿,甚至十个亿,你懂吗?”
我疼得额头冒汗,左手探入口袋,指尖在录音笔的开关上轻轻一拨。
我抬起头:“可那是咱们家的钱,是我们的未来。”
陈雪不耐烦地挪开脚,抽出一张湿巾擦拭鞋尖。
她用教育傻子的口吻说:
“你那点可怜的穷人思维能不能收一收?钱放在你这种废物手里能干嘛?除了还那点破房贷,你还能想到什么?”
“你这辈子也就这点出息了,可给阿杰就不一样了,他能带我们全家实现阶级跨越。”
“我这么做,是为了这个家好,你明不明白?”
我强压下恶心,她所谓的为这个家好,就是把我们的救命钱送给一个外人。
陈雪没再理我,发消息给阿杰。
“亲爱的,给你投了笔大的,等你的画展名扬四海,可别忘了提携一下我家这个没用的废物。”
消息发送成功,很快,阿杰回复了一段语音,油腻的声音在客厅回荡。
“宝贝,你要记住,真正的资本运作,往往是从最不起眼的地方开始的。”
“这张彩票只是个跳板,等我的画展震惊巴黎,你就是站在金字塔尖的女人,今晚我们就去吃那家老巷口的麻辣烫吧。”
“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我更想在那种烟火气里,和你一起记住这份初心的味道。”
陈雪瞬间眼圈就红了,泪光在眼眶里打转,她捂着嘴,声音哽咽:
“你听听,你听听人家阿杰的境界,手里握着一千万,想的却还是我们的回忆,是那份不忘初心。”
“他哪怕站在云端了,也愿意为了我低头吃路边摊,这才是真正有格局、能做大事的男人。”
我低着头,右手背上一片青紫,心沉了下去。
这就是所谓的高级PUA,用一顿二十块的饭,换走了一千万的真金白银。
2
陈雪沉浸在幻想中,转身回房换衣服,经过客厅时,从玄关取下一串钥匙。
那串钥匙里,有我妈留给我的保险柜钥匙,里面放着她的陪嫁金镯子。
我心头一紧,刚想开口,陈雪已经先说:
“对了,阿杰说他最近创作需要一种特殊的金色颜料,要用高纯度的金粉调和。”
“你妈留下的那个金镯子,我看成色就不错,款式也老土,我拿去给他磨成粉,也算是为伟大的艺术投资了。”
她说完,没看我一眼,拿着钥匙径直走向卧室,打开了那个保险柜。
我没有阻拦,默默退到客厅角落,拿起手机,调整了客厅监控摄像头的角度。
摄像头正对着保险柜,记录下她打开柜门,拿出金镯子放进包里的全过程。
陈雪拎着包,趾高气扬地出了门。
门“砰”的一声关上。
“老周,我问你个事,婚内一方在明知彩票中奖的情况下,私自赠与第三方,这在法律上怎么说?”
电话那头,老周的声音沉稳:
“婚后中奖,属于夫妻共同财产。”
“只要你能证明她是在明知中奖的前提下进行赠与,并且这个行为严重损害了你们家庭的共同利益。”
“那么这笔钱不仅可以全额追回,你还可以主张她作为过错方,让她净身出户。”
我挂掉电话,看了一眼桌上的彩票,眼神变冷。
手机屏幕亮起,是我妈所在医院发来的催款通知单,鲜红的数字刺痛了我的眼睛。
我走到卧室,看着空空如也的保险柜。
我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低声承诺。
“妈,你再等等,再等一等。”
“很快,我就让他们把吃下去的,连本带利,全都吐出来。”
第二天,新闻上都是本市彩票中心兑走千万大奖的消息,阿杰的名字和他的杰出艺术基金会高调地出现在公众视野。
他甚至搞了个媒体见面会,就在我们小区楼下的咖啡馆。
我整理好衣领,确保领带夹上的针孔摄像头角度正对前方,推门走了进去。
阿杰被一群记者围着,陈雪笑着替他挡开镜头。
看到我,阿杰脸上闪过一丝意外,但立刻换上笑容,主动迎上来,给了我一个拥抱。
“兄弟,真得谢谢你,也谢谢嫂子。”
“要不是你们,我的艺术梦想就真的要被现实扼杀了。”
他拍着我的肩膀,当着所有人的面说:
“这笔钱,就算是我跟你们借的,你放心。”
“等我的画卖出去了,十倍奉还!”
我还没说话,旁边的陈雪就急了,一把推开他。
“阿杰你这是说什么呢!什么还不还的?”
“这是我投给你的梦想基金,我们之间谈钱多伤感情!”
她挽上阿杰的胳膊,对着镜头宣布:
“我跟阿杰是灵魂伴侣,他的梦想就是我的梦想,我支持他是天经地义的。”
这一番话,堵死了阿杰借钱的退路,将赠与的事实钉死。
3
我全程保持微笑,看着他们在镜头前演戏,心里为他们倒数计时。
阿杰叹了口气:“宝贝,工作室那边的气场太浊了,严重干扰了我的灵感磁场。”
为了更好地支持灵魂伴侣,陈雪当场决定,把家里的次卧腾出来,给阿杰当专属画室。
“只有在你身边,你们那种温暖的家庭氛围,才能让我那副《重生》的画作真正完成,为了我们的未来,这段闭关期我必须住在这里。”
他指了指那条猎犬:“还有Lucky,它是我的灵魂图腾,离了它,我的画就没有灵魂。”
陈雪心疼得直点头,转头就对我吼:“听见没?阿杰是为了创作才委屈住咱们这破房子的!这是为了我们的未来在奋斗,你还不赶紧去收拾房间!”
晚上,阿杰和他的狗就正式入住了我们家,那条名叫Lucky的猎犬一来,就把我妈的拖鞋咬烂了。
陈雪非但不制止,反而夸它有活力,有艺术家的不羁精神。
晚饭后,我拿出刚从药店取回来的进口靶向药,准备明天带去医院给我妈。
阿杰正好从他的画室里走出来,看到了我手里的药瓶,他拿起来看了看,皱起眉头。
他晃了晃手里的药瓶,对着陈雪说:
“亲爱的,你看这个,我家Lucky最近毛色总是不够亮,兽医说它缺微量元素,这种德国进口的药,成分看起来不错,应该能给它补补。”
这是试探,在试探我的底线,也在试探陈雪的愚蠢。
我攥紧拳头,刚要开口,陈雪却比我更快。
陈雪一把抢过药瓶,理直气壮地反驳:“你懂不懂什么叫沉没成本?你妈那个病就是个无底洞,吃再多也是打水漂。”
“但Lucky不一样,阿杰说了,只要把它调养好,明年拿个世界冠军,光配种费就是几十万美金!”
她一边拧瓶盖一边像个投资大师一样教育我:“我们是在做资产配置,要把好钢用在刀刃上,把这药给Lucky吃,那是投资,给你妈吃,那是浪费社会资源,你怎么连这点账都算不明白?”
我看着她,结婚八年,我第一次觉得她如此陌生。
陈雪没有察觉我的情绪,她当着我的面,将那救命药一颗颗倒进了Lucky的狗盆里。
倒完之后,她又拿起擀面杖,挑出几颗药丸,在地上踩碎,碾成粉末,拌在狗粮里。
她一边拌,一边哄着那条狗:
“吃吧,我的乖儿子,快吃吧,这可比给人吃值钱多了。”
Lucky欢快地摇着尾巴,大口吞咽着那些能救我母亲命的药丸。
我死死地盯着这一幕,手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一阵尖锐的痛感将我从失控边缘拉了回来。
我的脸上,竟然挤出一丝笑:
“你说得对,现在这世道,确实是狗比人金贵。”
我转过身,走进房间,拿出备用手机,将刚才领带夹摄像头录下的视频,备份到了云端。
深夜,我趁他们都睡着了,溜出门想去24小时药店给我妈买点廉价的替代药。
4
可我站在ATM机前,输入密码后,屏幕上显示的余额是“0.00”。
我心里一沉,立刻登录手机银行查询,流水记录显示,一小时前,我卡里仅剩的两千块钱,被陈雪转走了。
我回到家,冲进卧室,将还在睡梦中的陈雪摇醒。
“我卡里的钱呢?”
陈雪被吵醒,一脸不耐烦,她揉着眼睛说:
“哦,我转给阿杰了。”
“阿杰说他灵感枯竭了,需要去五星级酒店的总统套房找找感觉。”
“我就用你的钱给他订了一间。”
她打了个哈欠,翻了个身。
“这是必要的投资成本,你一个打工的懂什么,别大惊小怪的。”
我站在床边,浑身冰冷,手机屏幕的冷光照着我的脸。
我点开阿杰的朋友圈,最新一条是他在总统套房里的自拍,配文:“灵感在召唤我。”
在他身后那张凌乱的大床上,搭着一件女人的蕾丝内衣。
我面无表情地截下图,连同转账记录,一起保存下来。
阿杰挥霍的速度远超我的想象,那一千万,不到一个月,就被他以购买古董颜料、参加海外艺术交流等名义花掉一半。
我通过律师朋友查到,这笔钱的大部分都流向了澳门的赌场。
但他对陈雪的说辞是,真正的艺术品投资,都需要前期巨大投入。
陈雪对此深信不疑,甚至觉得一千万不够阿杰施展才华,开始打我们家房产的主意。
阿杰看出了她的心思,开始给她画饼:
“亲爱的,如果资金能再充裕一些,我就可以运作一个全球巡回画展。”
“到时候,我们每天出入的都是上流社会,那些你以前只能在电视上看到的明星名媛,都会排着队来巴结你。”
这番话让陈雪彻底疯狂,她决定,要把我们现在住的房子抵押出去,换取更多投资款。
但房产证上是我的名字,抵押贷款需要我本人签字,她知道我不可能答应。
于是,一个阴谋开始酝酿。
那天我下班回家,发现陈雪竟然在厨房忙碌,桌上摆着几道我爱吃的菜。
吃饭时,她一反常态,没有提阿杰,反而不停地给我夹菜。
饭吃到一半,她突然放下筷子,眼泪掉了下来。
“老公,对不起,之前都是我不好,是我被阿杰那个骗子洗脑了。”
“我今天才想明白,这个家只有你才是真心对我好的。”
她声泪俱下地忏悔,说自己已经看透了阿杰,决定和他一刀两断。
“老公,我想通了,什么阶级跨越都是假的,咱们妈的病才是最重要的,不能再拖下去了。”
她一边说,一边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递给我:
她神秘兮兮地凑过来,压低声音:“老公,阿杰通过内部关系,帮妈申请到了一个海外的慈善医疗救助基金。”
“这个基金专门针对妈这种重症,只要审核通过,直接拨款五十万手术费,而且不用还!”
她把手机递给我,屏幕上全是英文界面。
“就是这个审核流程有点复杂,需要直系亲属进行人脸验证和资产信誉背书,阿杰为了这个名额,可是跟人家基金会主席喝到了胃出血。”
“只要你在上面签个字,刷个脸,证明你是她儿子,这救命钱马上就能到账。”
“妈的手术费就有着落了。”
尽管我充满警惕,但听到“五十万”、“救妈”这几个字,我的心还是动摇了。
我接过那份保险合同,迟疑地问:
“真的能有五十万?”
陈雪用力地点头,指着合同最后一页的签名栏:
“当然是真的,你看,我都已经签好字了。”
“现在就差你的人脸识别认证,就能立刻生效了。”
那份合同做得有模有样,上面盖着红色的公章。
我接过她递来的手机,屏幕上是全英文的操作界面。
陈雪在一旁焦急地催促:
“老公你快点啊,这个认证系统有时间限制,马上就要超时了!”
“妈还在医院等着这笔钱救命呢!”
她的话抽打着我的神经,孝心压倒了理智,我不再犹豫,按照手机提示,配合着做了点头、张嘴、眨眼等认证动作。
刚做完最后一个动作,陈雪一把夺回手机,飞快地操作了几下,长舒一口气。
她抬起头,脸上是得逞后诡异的笑容。
她对着我,一字一顿地说:
“好了,这下,咱妈有救了。”
那个救字,她咬得特别重,让我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半小时后,我的手机连续收到了十几条短信提醒。
【尊敬的客户,您申请的自由花贷已放款20万元】
【尊敬的客户,您申请的马上金融已放款15万元】
八条短信,八笔来自不同高利贷平台的放款通知,总金额八十万。
最后一条短信,来自银行:
【您的房产已成功办理二次抵押登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