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楼下住户总在群里@我,说我半夜上厕所的脚步声吵到她婆婆,勒令我以后在屋里爬着走。
哪怕我全屋铺了地毯,她还是拿震楼器没日没夜地轰我家地板。
我忍无可忍,直接把房子低价短租了出去。
不到半天,楼下那家人就崩溃了,哭着求我搬回去。
我发了个听不见的表情包。
毕竟租房的那位是专门接红白喜事的。
1
“@2202江莱,拜托你半夜上厕所的时候穿拖鞋。”
“踩得我天花板咚咚响!”
“我婆婆心脏不好,你那脚步声跟催命符似的。”
“天天折磨我们家!”
手机屏幕的白光刺痛了我的眼睛,业主群的消息再次弹了出来,发言人是楼下2102的李秀娟。
这已经是她这个月第八次在群里公开点名我。
她婆婆刚从乡下搬来,李秀娟的孝心就开始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辐射整栋楼,而我,是她重点关照对象。
群里几个跟她关系好的邻居立刻跳出来帮腔。
“就是啊小江,你体谅一下老人,晚上走路轻一点嘛。”
“年轻人要懂得尊老爱幼,李姐也是为了婆婆身体着想。”
“2202就她一个人住,晚上动静那么大,是不是带什么人回家了?”
我捏着手机,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血压瞬间就上来了。
为了避免噪音,我早就把全屋铺上了厚厚的地毯,连拖鞋都换成了最软的棉底。
我敢保证,一只猫从我家走过都比我动静大。
我压下火气,在群里敲下一行字。
“李姐,我已经全屋铺了地毯,走路基本没有声音。”
“您是不是听错了?或者声音是从别处传来的?”
“我晚上十点就睡了,除了起夜一次,基本不动。”
我把新买的地毯照片发到了群里。
结果李秀娟直接发了一段五十几秒的语音,声音尖利刺耳。
“你什么意思?说我老眼昏花耳朵也背了?”
“我还能冤枉你?”
“你那破地毯有什么用?该响还是响!”
“是不是故意跺脚报复我?”
“我告诉你江莱,我婆婆要是被你吵出个好歹,我跟你没完!”
我关闭手机屏幕,胸口堵得厉害。
我是个插画师,在家工作,对居住环境的安静程度要求很高。
买这套顶楼的房子,就是为了图个清净。
现在看来,只要楼下住着李秀娟,我的世界就别想有安宁的一天。
我没有再回复群里的任何消息,跟疯狗争论,只会让自己也变成疯狗。
我走到窗边,掀开窗帘一角往下看。
李秀娟正叉着腰站在楼下花园里,跟几个老太太唾沫横飞地比划着,一边说还一边指着我家的窗户。
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让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那一刻,我心里最后一丝远亲不如近邻的念想,彻底被碾碎了。
2
第二天下午,我正在画稿,地板突然开始有节奏地震动起来。
“咚…咚…咚…”
那声音低沉又规律,一下下敲击着我的地板。
伴随着震动,还有一阵刺耳的嗡嗡声,直接穿透我的耳膜,钻进大脑。
我画笔一抖,一条完美的线条瞬间报废。
我立刻意识到,这是震楼器。
我冲到业主群,愤怒地打字。
“@2102李秀娟,你在干什么?”
“大白天地用震楼器是违法的!”
李秀娟秒回,还配了个微笑的表情。
“哟,这不还没到晚上休息时间吗?”
“我试试新买的按摩仪不行啊?”
“这按摩仪劲儿大,可能有点动静,你多担待啊。”
群里一片寂静,之前帮腔的人一个都不见了。
我拿出手机录下证据,直接拨打了110。
警察来了,在楼下敲了半天门,李秀娟才慢悠悠地开门。
她一脸无辜地把警察让进屋,指着沙发上的一个小型按摩捶。
“警察同志,你们看,我就是用这个捶捶背。”
“她就说我用震楼器。”
“我婆婆身体不好,我天天给她按摩尽孝心,这也有错吗?”
她婆婆躺在床上,哼哼唧唧地配合着,说自己心慌气短,都是被我冤枉的。
警察上楼看了看,又下楼听了听,没有找到确凿的震楼器。
最后只能以【邻里纠纷,互相体谅】为由,对我进行了一番和稀泥式的调解。
“小江啊,你一个年轻人,多理解一下,楼下有老人。”
“她也不是故意的,以后让她注意点就行了。”
警察一走,李秀娟立刻在群里发了条朋友圈截图,内容是【身正不怕影子斜,感谢警察同志还我清白】,还配上了她跟警察在客厅相谈甚欢的照片。
我看着那张虚伪的笑脸,肺都快气炸了。
当天晚上,那熟悉的震动和噪音再次准时响起,从晚上十点一直持续到凌晨两点。
我戴着降噪耳机,塞着耳塞,依旧能感觉到那股穿透骨骼的震颤。
我一夜无眠,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直到天亮。
我意识到,跟这种人,任何常规手段都没有用。
你报警,她就装无辜。
你讲理,她就耍无赖。
我坐在电脑前,看着屏幕上因为手抖而画废的稿件,心里一片冰冷。
这个我倾注了所有心血和积蓄的家,此刻却在折磨着我。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亮了。
是我的一个表哥,一个常年跟红白喜事打交道,自己组了个民间乐队的表哥。
他发来一条语音,语气里满是愁苦。
“妹啊,最近生意不好干,乐队没地方排练了。”
“天天被邻居投诉,愁死我了!”
我听着语音里传来的唢呐声,脑子里突然“嗡”地一下,一个疯狂的计划瞬间成型。
没地方排练?我这里有啊!
我点开对话框,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
“哥,我有个地方,隔音特好,还便宜。”
“就是……邻居可能有点热情。”
3
我跟表哥约好第二天来看房。
为了让这场戏更逼真,我特意嘱咐他把乐队的家伙事儿都带上。
第二天下午,李秀娟家的震楼器正嗡嗡作响。
我领着表哥和他的乐队成员上了楼。
一共七个人,个个膀大腰圆,手里拎着各种奇形怪状的乐器箱。
走在最前面的表哥,手里拎着的那个箱子格外大,上面还印着【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八个烫金大字。
李秀娟家的门开着一条缝,她正从门缝里往外偷看。
看到我领着这么一大帮人上来,她立刻把门拉开,双手叉腰堵在门口。
“江莱,你这是干什么?”
“带这么多不三不四的人回来,想干嘛?”
她的目光落在那几个乐器箱上,满脸嫌恶。
表哥把手里的唢呐箱往地上一放,哐当一声巨响。
“大姐,说话注意点,什么叫不三不四的人?”
“我们是艺术家!”
“我妹要把房子租给我们当排练室,你有什么意见?”
李秀娟一听租房和排练室,眼睛都瞪圆了。
“排练室?在这?你们想吵死人啊!”
“我告诉你们,门儿都没有!我第一个反对!”
我上前一步,挡在表哥身前,冷冷地看着李秀娟。
“李姐,我把我的房子租给谁,是我的自由,你无权干涉。”
“你要是觉得吵,可以报警,或者,你也把你家房子租出去。”
李秀娟气得脸都紫了。
“你……你这是故意报复!”
我轻笑一声,不置可否。
“您也可以这么理解。”
说完,我不再理她,直接打开房门,把表哥他们让了进去。
“哥,你们随便看,这房子上下两层。”
“地下室我特意做了全套隔音,关上门在里面敲锣都听不见。”
表哥一进屋,眼睛就亮了。
他把那把油光锃亮的唢呐拿出来,深吸一口气,对着窗户的方向,猛地吹出了一声高亢嘹亮的引子。
“嘀——嗒——”
楼下花园里正在聊天的几个老太太吓得一哆嗦,连手里的小马扎都扔了。
李秀娟站在门口,脸色铁青,嘴角抽搐。
表哥吹完,满意地点点头。
“好!这地方气息顺!风水好!就这儿了!”
他转头看向我,咧嘴一笑。
“妹,多少钱一个月?哥不让你吃亏!”
我伸出一根手指。
“一千。”
“但我有要求,租期最短三个月,押一付三。”
“而且,排练时间必须覆盖早上八点到晚上十点,中间不能间断。”
“尤其是中午十二点到两点,还有晚上八点以后,必须加大力度。”
我特意加重了加大力度四个字的读音,眼神还瞟了一眼门口呆若木鸡的李秀娟。
表哥愣了一下,随即秒懂,冲我挤了挤眼睛。
“没问题!哥别的没有,就是有劲儿!”
“保证完成任务!吹不走楼下的,我把唢呐当柴烧!”
当天下午,我就跟表哥签了租赁合同。
表哥办事效率极高,签完合同直接把钱转了过来,然后带着兄弟们把各种乐器都搬进了地下室。
我则开始慢悠悠地收拾我的个人物品。
只拿走了电脑、画稿和几件衣服。
房子里其他的家具家电,我全都留下了,就当是给表哥他们改善生活了。
李秀娟一直没关门,就站在她家门口,死死地盯着我家。
那眼神,恨不得在我身上烧出两个洞来。
我搬着最后一个行李箱出门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了。
“江莱!你非要把事情做这么绝吗?”
“你就不怕遭报应吗?”
我停下脚步,转过身,对她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
“李姐,这不都是你教我的吗?”
“用魔法打败魔法,感觉怎么样?”
“对了,忘了告诉你,我表哥他们乐队主要接白事。”
“吹的曲子都特别……喜庆。”
“您婆婆不是心脏不好吗?正好,天天听。”
“就当锻炼心肺功能了。”
说完,我不再看她那张酱紫色的脸,拖着行李箱,头也不回地走进了电梯。
电梯门缓缓关上,隔绝了她气急败坏的咒骂。
4
我搬到了朋友的空房子里暂住,然后把之前的业主群设置了免打扰。
我不需要时时刻刻盯着,只需要等待一个结果。
结果来得比我想象中还要快。
仅仅过了半天,我的手机就被各种电话和微信消息轰炸了。
最先打来的是物业张经理。
他那谄媚又焦急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哎哟,江小姐啊,你快回来看看吧!”
“你家……你家那租客,跟楼下打起来了!”
我装作惊讶地问。
“打起来了?怎么回事?”
张经理快哭了。
“你那租客在楼下摆了个灵堂,说要给2102家提前彩排一下!”
我强忍着笑意,挂了电话。
然后点开业主群,里面已经炸开了锅。
99+的消息提示,全是关于我们这栋楼的。
有人发了视频。
视频里,我家楼下的那片公共绿地上,赫然搭着一个白色的棚子。
棚子前面摆着一张长桌,上面铺着白布,放着香炉和……李秀娟婆婆的黑白放大照片。
照片是李秀娟之前发在朋友圈里的,被我表哥存了下来,P成了遗像。
照片两边,还挂着一副挽联。
上联:天天震楼精神好
下联:早日上路别烦恼
横批:一路走好
我表哥和他那几个乐队成员,穿着一身白褂子,腰上系着麻绳,正围着灵堂吹吹打打。
唢呐、笙、锣、鼓……各种乐器齐上阵。
吹的曲子是《哭皇天》,那叫一个悲怆凄凉。
周围围了一圈看热闹的邻居,个个目瞪口呆。
李秀娟尖叫着冲向棚子,伸手就要去撕那张遗像。
“你们这帮天杀的!咒我婆婆死!我跟你们拼了!”
表哥的一个鼓手兄弟,长得人高马大,一把就将她拦下,提溜到了一边。
“大姐,别激动,我们这是行为艺术。”
“你不是嫌我们吵吗?我们换个地方排练,这够远了吧?”
“再说了,我们这是为民除害。”
“你天天用震楼器,整栋楼都不得安生。”
“我们代表全体业主,送你婆婆一程!”
这话说得,周围看热闹的邻居里,居然有人没忍住笑出了声。
李秀娟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表哥他们说不出话来。
她那个据说在机关单位上班的老公,也从楼上冲了下来。
他看到这场面,脸色煞白,极度恐惧名誉受损。
他没敢冲表哥吼,反而先去拉李秀娟,压低声音怒斥:“你疯了吗?这事要是传到我单位怎么办?”
他转头想跟表哥讲理,表哥直接掏出手机。
“报啊,赶紧报,正好让警察同志来评评理。”
“看看是我们在公共场合搞艺术创作有问题,还是你们在家里用震楼器扰民违法。”
“对了,忘了告诉你。”
“我们已经把你们家使用震楼器的视频和录音,都做了备份。”
“听说这玩意儿属于管制设备,私自使用,罚款不说,还得拘留呢。”
李秀娟老公的脸瞬间血色尽失。
李秀娟那个一直躺在床上哼哼唧唧的婆婆,不知什么时候也下了楼。
她看到自己的灵堂,两眼一翻,直挺挺地就晕了过去。
现场顿时乱作一团。
李秀娟抱着她婆婆,哭天抢地地喊救护车。
表哥他们见状,非但没有停,反而吹得更起劲了。
唢呐声、锣鼓声、李秀娟的哭嚎声混杂在一起,无比刺耳。
我看着视频,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李秀娟发来的微信好友申请。
我点了通过。
她发来一条语音,带着哭腔。
【江莱,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你快让他们停下吧!求求你了!】
【你让他们搬走,我给你钱,我给你下跪都行!】
我慢悠悠地打字回复。
【不好意思,房子已经租出去了,合同签了三个月。】
【违约金,你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