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谢临渊从边关大胜归来,没带回敌军首级,却带回了一顶粉色软轿。
柳媚儿从轿中滚落,衣衫半褪,身上带着浓郁的催情香,跪在雪地里求我收留。
“姐姐,媚儿为了救侯爷,不得已委身贼人,如今有了身孕,求姐姐给条活路……”
她那双含情目里全是算计,手腕上还露着暧昧的青紫。
谢临渊一脸心疼地护住她,看向我的眼神却充满了理所当然:
“清棠,她是为了救我,如今怀了谢家的种,我必须给她个名分。”
满府下人都等着看我这江南首富之女撒泼。
毕竟我沈清棠爱财如命,更爱谢临渊这张脸。
可我却笑了,手中算盘拨得噼啪作响。
“侯爷糊涂,救命恩人怎能做妾?”
“既有了身孕,为了谢家香火,必须开祠堂,以平妻之礼风光迎娶!”
谢临渊感动得热泪盈眶,柳媚儿却浑身一颤,眼底闪过惊恐。
傻子,你以为平妻是福?
妾通买卖,我不稀罕管。
可一旦进了族谱成了妻,你那扬州瘦马的贱籍案底,可就要呈给圣上御览了。
1
我拨着算盘,核对着最后一笔账目,门口传来喧哗。
谢临渊大步跨进门,身后跟着衣衫不整的柳媚儿。
他一把将跪倒在地的柳媚儿护在身后,怒视着我。
“沈清棠,你还有没有心?媚儿为了救我,被贼人掳走,如今好不容易逃回来,你竟让下人把她拦在门外!”
柳媚儿适时地拉住他的衣角,声音颤抖:“侯爷,不怪姐姐,是我……是我身份卑微,不该污了侯府的门楣。”
她说完,便剧烈地咳嗽起来,仿佛下一秒就要晕厥。
我放下算盘,平静地看着他们:“侯爷误会了,我只是让下人确认一下,毕竟侯府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
谢临渊的怒火更盛:“什么叫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她是为了我才受此屈辱,如今还怀着我的骨肉!你身为侯府主母,不思为谢家开枝散叶,反而对有功之人如此刻薄?”
我心里冷笑,这出戏倒是唱得不错。柳媚儿自称落难官家小姐,为了葬父流落风尘,又为了救侯爷失身。
谢临渊对此深信不疑,甚至为了她,当着满府下人的面斥责我这个正妻。
我没有动怒,只是淡淡地扫了柳媚儿一眼:“既然怀了身孕,那便是谢家的功臣,怎能让她在外面受苦。来人,扶柳姑娘去暖阁休息。”
下人们面面相觑,不敢动作。
谢临渊愣住了,他大概以为我会大吵大闹,没想到我竟如此轻易地接纳了柳媚儿。
他脸上的怒气消散,换上了一丝愧疚:“清棠,我知道你心里委屈,但媚儿她……”
“侯爷不必多说,我懂。”我打断他,
“侯府这个月又亏空了三千两,全靠我的嫁妆填着。如今多养一个人,侯爷可要想好,这笔开销从何处出。”
谢临渊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他最恨我提钱,总说我满身铜臭,不懂情义。
他甩袖道:“这些琐事你看着办!连个女人都养不起,这侯府主母你还当得了吗?”
我笑着点头:“侯爷说的是,我这就去安排。只是这暖阁原是为老夫人准备的,如今给了柳姑娘,只盼她能住得舒心。”
此话一出,谢临渊的脸色缓和了许多。他大概觉得我虽然俗气,但也算识大体,没有在下人面前让他难堪。
他扶着柳媚儿,语气温柔:“媚儿,你先去歇息,一切有我。”
柳媚儿靠在他怀里,看向我的眼神里,充满了得意与挑衅。我懒得理会,重新拿起算盘,心里快速盘算着。
这镇北侯府是个无底洞,如今又添了个销金窟,这笔买卖,怎么看都亏了。
2
柳媚儿住进暖阁后,府中便不得安宁。
她今日嫌燕窝炖得不够火候,明日怨衣料不是上好的云锦,话里话外,都在暗指我这个主母苛待她。
谢临渊果然找上了门,一脸兴师问罪的模样。
“沈清棠!媚儿腹中怀着我谢家的血脉,你就是这么照顾她的?你若是不满,大可以冲我来,何必为难一个弱女子!”
我没有与他争辩,直接将一本厚厚的账册甩在他面前。
“侯爷请看,这是侯府近三个月的开销。府中上下百余口人,吃穿用度,人情往来,哪一笔不是从我的嫁妆里出的?侯府的库房早就空了,侯爷难道不知?”
账册上每一笔支出都清清楚楚,谢临渊看得面红耳赤,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本就不是个会理财的人,侯府的开销一直是我在打理。
他只知道风光无限地做他的镇北侯,却不知道这风光背后,是我用无数金银堆砌起来的。
他面子上挂不住,强行转移话题:“这些我不管!媚儿受了委屈,又怀了我的孩子,我必须给她一个名分!我打算纳她为妾。”
我心中冷笑,终于等到这句话了。我故作惊讶地看着他:“侯爷,这怎么行?”
谢临渊以为我不同意,立刻就要发作:“沈清棠,你不要太过分!我给你脸面,你别不要脸!”
我连忙摆手,脸上带着诚恳的笑意:“侯爷误会了。我的意思是,柳姑娘是侯爷的救命恩人,又怀有身孕,让她做妾,岂不是太委屈她了?也显得侯爷您薄情寡义。”
谢临渊愣住了:“那你的意思是?”
“依我之见,”我一字一句,说得格外清晰,“不如以平妻之礼,将柳姑娘风风光光地娶进门。开祠堂,入族谱,如此才不负你们这番情深义重,也能堵住悠悠众口。”
谢临渊闻言大喜过望,他激动地抓住我的手:“清棠!我……我没想到你竟如此深明大义!你放心,我绝不会因此冷落你,你永远是我谢临渊的正妻!”
他感动得热泪盈眶,仿佛我是世间最贤惠的妻子。
而站在门外偷听的柳媚儿,却浑身一颤,脸色瞬间惨白,眼底闪过一丝无法掩饰的惊恐。
她当然知道,妾可以随便纳,贱籍出身也无人深究。可一旦要成为记入宗室族谱的妻,就必须经过礼部和宗人府的严格审查。
她那扬州瘦马的贱籍案底,一旦被翻出来,就是欺君之罪!
但此刻谢临渊正兴高采烈,她若反对,便是心中有鬼。
她骑虎难下,只能咬着牙,强颜欢笑地走进来,对着我盈盈一拜:“多谢姐姐成全。”
她大概以为,有谢临渊护着,就能将此事遮掩过去。
傻子,进了我的局,还想跑?
3
柳媚儿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但我找来府里最有经验的婆子悄悄一瞧,便知了大概。
这怀孕的月份,与她所说的在边关失身的日子,根本对不上。这孩子,十有八九不是谢临渊的。
但我按兵不动,甚至比谢临渊还要上心她的胎。每日补品流水似的送进暖阁,还特意请了京城最好的大夫为她安胎。
我的“贤惠”让谢临渊对我愈发愧疚,也愈发觉得柳媚儿楚楚可怜。
他为了给柳媚儿准备一场盛大的婚礼,让她风光地嫁入侯府,开始四处筹钱。
可侯府本就是个空壳子,他又能从哪里筹到钱?于是,他把主意打到了我的嫁妆铺子上。
这天,他难得主动来到我的院子,屏退了左右,有些尴尬地开口:“清棠,有件事……想与你商量。”
我放下手中的账本,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侯爷请讲。”
“你看,媚儿的婚事在即,我想为她办得体面些,也算不负她对我的情意。只是……手头有些紧。”他搓着手,眼神闪躲,
“你名下的那几间铺子,生意向来红火,能不能……先挪用一些银子出来?”
我笑了。
“侯爷是想用我的嫁妆,为你和你的心上人办婚礼?”
谢临渊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他恼羞成怒地拍案而起:
“什么你的我的!我们是夫妻,你的不就是我的吗?媚儿进门也是为了给谢家开枝散叶,你身为正妻,难道不该出点力?”
这是我嫁入侯府三年来,第一次明确地拒绝他。
“侯爷,亲兄弟尚且明算账。我的铺子,是我沈家的产业,姓沈,不姓谢。你要娶平妻,天经地义,但想动我沈家的钱,不行。哪怕你去借高利贷,也与我无关,但我的嫁妆,你一分一厘都别想碰。”
我的话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谢临渊的脸上。他大概从未想过,一向温顺的我,会说出如此决绝的话。
他指着我的鼻子,气得浑身发抖:“好!好一个沈清棠!我今天才看清你的真面目!你这个满身铜臭的商贾之女,果然是重利轻别离!为了几个臭钱,连夫妻情分都不顾了!你信不信,我这就休了你!”
“好啊。”我迎上他的目光,没有丝毫退让,“侯爷若想休妻,我随时奉陪。只是这和离书上,侯府欠我沈家的每一笔账,都得写得清清楚楚。”
谢临渊被我气得说不出话来,他大概没想到,我连休妻都不怕。
他死死地瞪着我,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给我等着!”
说完,他拂袖而去,直奔柳媚儿的暖阁。
我看着他怒气冲冲的背影,终于彻底死了心。
4
谢临渊说到做到,当晚就搬去了柳媚儿的房里,与我开始了冷战。
我乐得清静,立刻吩咐账房:“从今天起,我嫁妆里的银子,一分一毫都不许再流入侯府的公账。”
账房是我从沈家带来的老人,对我忠心耿耿,立刻领命而去。
谢临渊大概以为我只是在说气话,不出三日,他就会尝到苦果。
果然,没过三天,侯府就变了天。
餐桌上的燕窝鱼翅,变成了青菜豆腐。柳媚儿嘴刁,吃了一口就摔了筷子,哭哭啼啼地跟谢临渊告状。谢临渊来势汹汹地质问厨房,管事却两手一摊,说账上没钱,只能买得起这些。
柳媚儿想添置几件新首饰,差人去银楼取,结果银楼的掌柜客客气气地把人请了出来,说侯府的欠款未结,不能再赊账。她想买一只最普通的金钗,都被告知账上没钱。
最大的笑话发生在第五天。谢临渊在酒楼宴请同僚,酒足饭饱之后,潇洒地让小二记在侯府账上。
结果掌柜亲自过来,满脸堆笑却态度坚决地告诉他,侯府的签单资格已经被取消了,请侯爷当场结账。
谢临渊当着众人的面,掏遍了全身,也没凑够一顿饭钱,最后还是一个同僚看不下去,替他解了围。
他颜面尽失,气急败坏地冲回府中,一脚踹开我的房门。
“沈清棠!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正悠闲地拨着算盘,闻言头也不抬,淡淡地说道:“侯爷,没钱了呀。”
“没钱了?我侯府每年的俸禄那么多,怎么会没钱!”他咆哮道。
“哦,忘了告诉侯爷。”我终于抬起头,将一本账册推到他面前,“侯府每年的俸禄,还不够还前几年欠下的债。这三年,一直是我在贴补家用。如今侯爷要休妻,我自然要把账算清楚,总不能让我沈家的钱,白白打了水漂吧?”
谢临渊看着那本密密麻麻的账册,上面每一笔都记录着侯府的亏空,和他自己挥霍无度的开销。
他的脸一阵青一阵白,身体摇摇欲坠。
我欣赏着他的窘态,慢悠悠地补充道:“对了,侯爷不是要为柳姑娘办一场风光的婚礼吗?这可是一大笔开销。我帮您算过了,按照平妻的礼制,三书六礼,凤冠霞帔,流水宴席,没个十万两银子,恐怕办不下来。不知侯爷,钱准备得怎么样了?”
谢临渊死死地盯着我,那眼神像是要将我生吞活剥。他大概终于意识到,没有了我这个钱袋子,他这个镇北侯,什么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