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家族庆功宴上,假千金喝得烂醉。
真心话环节,她得意洋洋地炫耀战绩。
她瞥了一眼角落里满身伤疤的我,笑出了眼泪:
“当年绑匪打来电话要赎金,我以爸爸的名义,说这废物死了正好!”
“那绑匪真听话,直接切了她三根手指,哈哈哈哈……”
宾客们面面相觑。
坐在主位那个不可一世的家主,手中的佛珠瞬间崩断。
珠子滚落一地,正如他此刻崩塌的理智。
他双目猩红地盯着我的断指,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吼。
我面无表情地捡起一颗佛珠:
“顾总,这珠子都断裂了,就别要了吧。”
有些感情,断了就再也接不上了。
01
顾氏家族庆功晚宴上,老管家张伯佝偻着腰。
他借着收拾碎片的动作凑近我,声音压得极低:
“大小姐,先生现在不想看到你,趁先生还没发现,快走吧,从后门走。”
我看了看口袋里震动的手机。
屏幕亮起,是医院发来的催款短信:
“陆鸣先生的二期手术费还差五万,请尽快补齐,否则手术将无限期推迟。”
五万。
而我现在的账户余额,只有三百块。
我推开张伯的手,把抹布在水桶里甚至没拧干,冰冷的脏水顺着我手腕上狰狞的伤疤滴落。
“我不走,”我声音沙哑,“今天的工钱还没结,五百元,少一分都不行。”
张伯愣住了,看着我那只残缺的右手,眼里的怜悯几乎要溢出来。
我最不需要的就是怜悯。
怜悯救不了陆鸣的命,钱可以。
陆鸣是我灰暗时刻的一束光,他在我被人贩子追击的时候救了我,却也因此受了重伤,长期需要治疗。
主位上,顾父胸口剧烈起伏。
他死死盯着我,那双曾经满含宠溺的眼睛,此刻却异常凶狠。
七年了,他鬓角多了白发,但那股上位者的暴戾气息只增不减。
“顾晚。”
他念出这个名字时,我晃了晃神,已经很久没人这么叫我了,我现在叫顾晚。
顾思思靠在椅子上,手里晃着红酒杯,脸颊酡红。
她指着我,笑得前仰后合:
“爸,你看她那副穷酸样!我说什么来着?钱花光了,又回来要饭了!”
周围的宾客开始窃窃私语。
“这就是那个出卖公司机密的顾家耻辱?”
“听说当年为了钱,把核心技术卖给了对家,害得顾氏差点破产。”
“这种人怎么还有脸回来?我要是她,早就死在外面了。”
那些话像苍蝇一样往耳朵里钻。
我充耳不闻,拿着抹布蹲下身。
地毯上全是刚才顾思思泼洒的红酒渍,如果不擦干净,领班会扣我的钱。
我机械地擦拭着,动作熟练。
一双皮鞋停在我面前。
我没抬头,只是麻木地换了个方向继续擦。
“抬起头来。”顾父的声音在头顶炸响。
我依旧没动。
下一秒,下巴被一只大手狠狠钳住,强迫我仰视他。
顾父眼底全是红血丝,手指的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
“你还有脸回来?是不是觉得顾家当初没把你送进监狱,是对你的仁慈?”
我被迫看着他,那张脸在记忆里模糊了七年,此刻清晰得可怕。
“顾总,”我平静地开口,眼神空洞,
“我是家政公司派来的保洁员。请您松手,我要工作。”
02
没有悔恨,没有眼泪,没有他预想中的跪地求饶。
这种平静彻底激怒了他。
他猛地甩开我的脸,指着大门:
“滚!给我滚出去!顾家不施舍乞丐!”
我不为所动,重新低下头去擦地:
“做完这单我就走。五百块,结了我就滚。”
“钱!钱!钱!你眼里除了钱还有什么!”
顾父突然暴起,抓起餐车上一盅滚烫的汤水,狠狠砸向我。
滚烫的汤瞬间精准地浇在了我那只残缺的右手上。
“嘶……”
剧痛瞬间钻心蚀骨。
那只有三根手指断茬的手,被烫得瞬间通红,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起了水泡。
我身体猛地蜷缩了一下,却死死咬住嘴唇,没发出一声惨叫。
比起七年前手指被生锈的老虎钳一根根绞断的痛,这点烫伤算什么?
顾思思兴奋地尖叫起来:
“哎呀!姐姐,你这是干什么?想用苦肉计讹钱吗?这可是爸爸最喜欢的汤,你把它弄洒了,还不快点弄干净!”
她走到我面前,高跟鞋假装不小心踩在我那只被烫伤的手背上。
“啊……”
我终于忍不住,喉咙里溢出一声闷哼。
顾思思假惺惺的问:
“哎呀姐姐,不好意思踩到你了,没事吧?”
刚烫出的燎泡被鞋跟碾破,血水混着汤汁流出来,钻心地疼。
“大小姐!”张伯惊呼一声想冲上来。
“谁都不许动!”顾父厉喝一声。
他站在那里,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看着他的亲生女儿被养女欺负,看着那只曾经弹奏过拉赫玛尼诺夫的手在污泥里颤抖。
他的眼里闪过一丝快意,那是报复的快意。
“顾晚,这是你欠顾家的。”顾父冷冷地说,
“擦干净。擦不干净,别想拿到一分钱。”
为了陆鸣今晚的药费。
我伸出那只完好的左手,拿起抹布,一点一点,将地毯上混合着我的血和汤汁的污渍,擦进纤维里。
“好的,顾总。”
我听见自己平静得不像活人的声音。
“我会擦干净的。”
顾父看着我卑微背影,原本暴怒的表情突然僵住。
他似乎想从我身上看到哪怕一丝的怨恨或者委屈,
但我没有。
我像个机器,只在乎那个数字。
这种极致的冷漠,让他心头莫名涌起一股巨大的怒火。
“滚……”他声音颤抖。
03
后厨的水龙头开到了最大。
冰冷刺骨的自来水冲刷着我手背上红肿脱皮的烂肉,带走了一部分火烧火燎的剧痛。
没有烫伤膏,我也没钱买。
我从口袋里掏出一卷发黄的医用胶带,那是平时干活防磨损用的,粗暴地在手背上缠了几圈,直到看不见那狰狞的血肉。
陆鸣还在医院等着。
如果是以前的顾晚,受了这点委屈早就哭着跑了。
但现在的顾晚,只要钱到位,把命留下都行。
我深吸一口气,推开后厨的门,重新走向那个金碧辉煌却令人窒息的宴会厅。
大厅里空荡了许多。
只剩下顾家的核心成员,还有顾思思那几个整容脸的闺蜜。
空气里弥漫着酒精和奢靡的味道。
顾思思显然喝高了,正站在桌子上跳舞。
“真心话!继续真心话!”
“思思,这辈子你觉得做的最正确的事情是什么?”
她其中一个整容脸的闺蜜问她,
她大着舌头喊道,
“就是……当年我以爸爸的名义拒绝了绑匪,哈哈哈!”
那个一直跟在顾父身边的集团元老,王叔,此刻眉头紧锁。
他看了一眼角落里正在收拾垃圾的我,又看了看疯癫的顾思思,突然开口:
“思思小姐,刚才你说……是你以董事长的名义拒绝了绑匪是什么意思?”
全场突然安静下来。
顾父正坐在沙发上揉着眉心,闻言动作一顿。
顾思思打了个酒嗝,眼神迷离又狂妄:
“是啊!王叔你不知道,那个绑匪蠢死了!我都说了不给钱,他还打电话来确认!”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极其好笑的事情,
“我就以爸爸的名义说那个废物死在外面正好,顾家没有这种女儿!哈哈哈哈!你们没看到那个绑匪的表情……哦不对,我只听到了声音。”
顾父猛地抬起头,脸色瞬间煞白。
“你说什么?绑匪?”
顾思思得意洋洋地从桌子上跳下来,差点摔倒,
“我怎么可能让那个贱人救回来跟我抢家产!”
“爸爸,顾晚那个贱人,她背叛你!是她偷了公司机密!”
王叔脸色铁青,厉声喝道:
“思思,当年的泄密案,你是怎么发现顾晚动的手脚?那时候技术部查了整整一个月都没头绪。”
顾思思不仅没有意识到说错了话,反而还得意地转了个圈。
“查?当然查不到,因为是我偷了文件发给对家,然后用顾晚的电脑登录账号!”“最后随便找个理由污蔑她,她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怎么样?我聪明吧?”
“还有那个人贩子,也是我找的!我本来只是想让她被卖到山沟里去吃点苦头,谁知道那个人贩子贪心,非要勒索!”
“我就让他撕票!让她痛不欲生!我要她死!”
“谁让她是爸爸的亲女儿?谁让她会弹钢琴?谁让她抢走了爸爸所有的偏爱!”
顾思思越说越兴奋,五官因为嫉妒和恶毒而扭曲变形。
“结果她命大,被个路过的穷鬼救了,不过没关系,反正商业间谍的帽子她戴稳了,爸爸你也恨死她了,这七年,看着你们父女反目成仇,看着你折磨她,我简直太开心了!哈哈哈哈!”
04
死一样的寂静。
“啪——”
顾父猛地站起身,动作大到直接掀翻了面前那张沉重的红木长桌。
价值连城的餐具、文件、还有那瓶昂贵的红酒,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巨大的声响震得所有人耳膜生疼。
顾思思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一股巨力提了起来。
他像一头失控的野兽,双手死死扼住顾思思的脖子,将她双脚离地提在半空。
“你再说一遍!”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灵魂深处发出来的呐喊。
顾思思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手中的酒杯落地摔得粉碎。
她拼命拍打着顾父的手臂,眼里的醉意终于被恐惧取代。
“爸……爸爸……咳咳……”
“计划是你泄露的?人贩子你找的?你说!”
他咆哮着,手背上青筋暴起。
顾思思看着眼前陌生的父亲,终于意识到,这个宠了她七年的父亲,此刻是真的想杀了她。
“是……是我,爸爸饶命……我只是不想让她抢走你……”
顾父瞳孔剧烈震颤。
七年。
这七年里,他把顾晚当成耻辱,把顾思思当成唯一的慰藉。
他无数次在深夜里诅咒顾晚的背叛,诅咒她的贪婪。
可现在,真相赤裸裸地摆在面前。
是他亲手养大的贴心小棉袄,把他变成了一个把亲生女儿推向地狱的刽子手。
“滚!”
顾父猛地松手,像丢垃圾一样把顾思思甩了出去。
顾思思重重地撞在墙上,滑落下来,捂着脖子剧烈咳嗽,却连哭都不敢哭出声。
他大口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
然后他缓缓转过身,视线穿过狼藉的地面,落在了角落里的我身上。
我就跪在那里,手里还拿着那块脏兮兮的抹布,平静地看着这场闹剧。
那种眼神,让他的心脏一阵抽搐。
他踉跄着向我走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以前那个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顾父不见了。
此刻的他,像个走投无路的赌徒,急于翻找出一张能救命的底牌。
他冲到我面前,双手颤抖着想要抓住我的肩膀,却在看到我手背上那圈渗血的胶带时,硬生生停在了半空。
“晚晚……”
“那块手表……爸爸送你那块带紧急定位的手表,你当时带着对不对?”
我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他见我不语,眼中燃起一丝的疯狂火苗,像是要说服我,更像是要说服他自己:
“只要你按下求救键,我的手机会有最高级别的警报,无论我在干什么都能收到!可是……可是那天我的手机一点动静都没有!”
他咽了一口唾沫,眼眶通红:
“所以我才以为是你自己跑了,以为是你不想让我找到……晚晚,你没按对不对?或者是你太害怕忘记按了对不对?”
只要我没按,那他就不是见死不救。
只要我没按,他的罪孽就能轻一点。
看着眼前这个崩溃的男人,我心里连一丝波澜都没有。
七年前的那个雨夜,我在废弃仓库的泥地里,也是这样崩溃地等着他。
现在,轮到他了。
我慢慢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嘴角扯出一个微笑。
“顾总。”
我看着他的眼睛,轻声问道:
“你猜,我按了多少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