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宋清欢坐着轮椅装瘫了三年。

游轮失火那晚，燃烧的横梁砸断了我的腿，我撕心裂肺喊她的名字求救。

她坐在轮椅上冷冷看着我：

“太远了，我过不去，你自己爬。”

可下一秒，她的竹马失足落水。

宋清欢突然站了起来，健步如飞冲到甲板边缘，纵身一跃跳进漆黑的海里。

我因此被大火烧断了腿，缺氧烧坏了脑子，智商永远停在了六岁。

三年后，宋清欢发了疯一样满世界找我，终于在街上再看到在讨饭的我。

她跪在地上，满眼通红：

“为了躲我你竟然沦落到这种地步，值得吗？”

我歪着头，看着这个陌生女人，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递给她：

“阿姨，你腿明明好好的，为什么学我一样跪着？”

“是要跟我学讨饭吗？我只有一颗糖了，给你吧。”

1

宋清欢没接我的糖。

“沈霆，你还要演到什么时候？”

她的声音很大。

我吓得缩了一下脖子，本能地把手里的破碗往怀里护了护。

碗里有三块钱，是今天的晚饭钱。不能被抢走。

宋清欢见我不说话，更生气了。

她一把拽住我的胳膊。

“疼！阿姨坏！别打我！”

我痛得大哭，另一只手却还死死攥着那颗糖。

那是陆筱姐姐早上给我的奖励，因为我昨天没有尿裤子。

宋清欢听到阿姨两个字，脸色更难看了。

“装疯卖傻！”

她冷笑一声，视线落在我紧握的拳头上。

她大概以为我藏了什么值钱的东西。

她强行掰开我的手指。

掌心里，躺着一颗有些融化的、沾着灰尘的水果硬糖。

宋清欢愣了一下，随即眼底涌起巨大的厌恶。

“你就为了这东西？”

她一把夺过那颗糖，狠狠摔在地上。

尖细的高跟鞋踩上去，碾了两下。

“不！”

我尖叫起来，那是我的糖。

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挣脱了她的手，扑通一声趴在地上。

我拼命用手指去抠那些嵌进地砖缝里的糖粉。

好脏。

可是好甜。

我把沾着泥土和鞋印的糖渣往嘴里塞，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甜的……是甜的……”

周围的人都在看，有人拿手机拍。

宋清欢像是被我的举动激怒了。

她一把揪住我的衣领，像拎小鸡一样把我提起来。

“沈霆！你恶不恶心！你还是个男人吗！”

我不理她，只是哭着看地上的糖印子。

“赔我……阿姨赔我糖……”

宋清欢咬着牙，直接把我拽起来，塞进了路边那辆黑色的豪车里。

我拍打着车窗，看着那个破碗孤零零地留在路边。

“钱！我的钱！”

“姐姐会饿肚子的！”

宋清欢锁了车门，吩咐女司机开车。

她转过头，死死盯着我，眼神里满是恨意。

“饿死那个野女人最好。”

“沈霆，既然你这么爱演，我就带你回那个你最想逃的地方演个够。”

2

车子开进了一座很大的房子，这里有点眼熟。

但我不敢认。

这里的墙太白了，像医院。

这里的灯太亮了，像火。

佣人们站在门口，看见我满身污垢的样子，都捂住了鼻子。

宋清欢把我扔在客厅的地毯上。

“把他洗干净，别弄脏了我的地毯。”

几个男佣走过来，粗鲁地把我拖进浴室。

水龙头打开。

哗啦啦的热水喷出来，冒着白烟。

“啊！”

我尖叫着往角落里缩。

“火！是火！不要烧我！”

热水淋在身上，就像那晚游轮上的火舌。

我抱着头，浑身发抖，牙齿咯咯作响。

男佣们不耐烦地按住我：

“先生，您别装了，这是水。”

我拼命挣扎，指甲抓破了一个男佣的手臂。

“啪！”

男佣反手给了我一巴掌。

“疯子！”

宋清欢冲进来的时候，我正缩在浴缸角落里，像只落水狗。

我身上的衣服被扒光了。

背上那一大片狰狞的、像树根一样盘错的烧伤疤痕，暴露在空气中。

宋清欢的瞳孔猛地缩了一下。

她似乎想伸手触碰那些疤痕，但手伸到一半又停住了。

“为了演戏，你还真下得去血本。”

她咬着牙，声音里听不出是讽刺还是别的。

“清欢姐？”

门口传来一个清朗的男声。

宋峰穿着一套干净的高定西装走了进来，他好像个高贵的王子。

而我，是阴沟里的老鼠。

宋峰看到我背上的伤，眼底闪过嫌弃，但很快换上了关切的表情。

“沈霆哥，你怎么变成这样了？清欢姐是为了你好，你怎么能抓伤佣人呢？”

我闻到了他身上的古龙水味。

我打了个喷嚏，指着他：

“叔叔，你好臭。”

宋峰的脸僵了一下，笑容差点挂不住。

宋清欢立刻把宋峰护在身后，冷冷地看着我。

“沈霆，给宋峰道歉！”

我不明白。

明明是他臭，为什么要我道歉？

我倔强地抿着嘴，不说话。

宋清欢失去了耐心。

她转身去柜子里拿出一个盒子，打开。

里面是一双黑色的男士皮鞋。

那是三年前，我最宝贝的东西。

可现在，我看到它，只觉得腿疼。

断掉的腿骨在隐隐作痛。

“你不是最爱这双鞋吗？”宋清欢把皮鞋扔到我面前，“穿上它，给我看。”

“我不穿……”我拼命摇头，身体往后缩，“腿疼……火……不要烧我……”

她觉得我在用这种方式抗议。

“不穿？”

她冷笑一声，捡起那双鞋，大步走到壁炉旁。

壁炉里燃着火。

“既然不穿，那就永远别穿了！”

她手一松。

皮鞋掉进了火里。火苗瞬间吞噬了昂贵的皮革。

“不要！”

我看着火光，脑子里的那根弦崩断了。

大火。

游轮。

断腿。

我吓得当场失禁。

黄色的液体顺着大腿流下来，腥臊味弥漫开来。

宋峰惊呼一声，捂着鼻子嫌弃的看着我。

宋清欢看着地上的水渍，脸色铁青。

她终于意识到。

曾经那个骄傲得像鹤一样的沈霆。

真的碎了。

3

宋清欢把我关在房间里，不准我出去。

但我饿，肚子咕噜噜叫。

我想念陆筱姐姐给我买的馒头。

晚上，别墅里很热闹。

宋清欢在办家宴。

佣人把我带下楼，按在餐桌边。

满桌子的好吃的，可是我不敢动。

宋清欢坐在主位，宋峰坐在她旁边，像个男主人。

“吃啊。”宋清欢冷冷地看着我，“不是饿了吗？”

我看着面前的牛排，那是生的，带着血丝。

我害怕血。

我摇摇头，眼睛盯着宋峰面前的一块小蛋糕。

一定很甜。

宋峰注意到了我的目光。

他笑了笑，把蛋糕推到我面前。

“沈霆哥，想吃就吃吧，别客气。”

我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地伸出手。

就在我的手指碰到盘子的瞬间，大腿内侧突然传来一阵剧痛。

宋峰的手在桌布底下，狠狠掐了我一把。

那是死劲。

“啊！”

我痛得手一抖。

盘子翻了，蛋糕扣在了宋峰那条白色的西裤上，奶油糊了他一身。

“我的衣服！”宋峰发出愤怒的声音，“霆哥，你不吃就算了，为什么要砸我？”

“这是清欢姐送我的限量版啊！”

宋清欢猛地拍案而起。

“沈霆！”她怒视着我，“你嫉妒心就这么强吗？连一件衣服都容不下？”

我吓得钻到了桌子底下。

抱着头，瑟瑟发抖。

“我没有……是坏叔叔掐我……好疼……”

宋清欢根本不信。

“出来！”她吼道，“把地上的蛋糕捡起来吃了！”

我不想出去，但我怕挨打。

我爬出来，跪在地上，伸手去抓那些混着奶油的蛋糕。

宋峰在旁边假装擦衣服，他的皮鞋不动声色地踩碎了一个掉在地上的玻璃杯。

碎片混进了奶油里。

我看不懂，我只知道要听话才有饭吃。

我抓了一把蛋糕。

锋利的玻璃渣瞬间扎进了我的掌心，鲜血直流。

“哇！”我痛得大哭，举着流血的手给宋清欢看。

“阿姨，痛……流血了……”

鲜血滴在地毯上，触目惊心。

宋清欢看着那血，心猛地颤了一下。

她下意识地想站起来。

宋峰却突然捂着胸口。

“清欢姐，我心口好闷……是不是被气到了……”

宋清欢的动作停住了。

她看了看宋峰，又看了看满手是血的我。

最后，她转过头，硬起心肠。

“带下去。”

“不许包扎，不许吃饭。”

“让他长长记性。”

4

地下室里很黑。

没有窗户，只有老鼠吱吱叫。

我缩在墙角，舔着手上的伤口。

血已经干了，黏糊糊的。

好饿。

好想姐姐。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巨响。

“砰！”铁门被人踹得哐哐响。

紧接着是保镖的呵斥声和打斗声。

“滚开！让我进去！”

那个声音……是陆筱！

我猛地抬起头，眼睛里有了光。

“姐姐！”

我跌跌撞撞地跑向门口。

门被撞开了。

陆筱手里拿着一根带血的铁棍，冲了进来。

她浑身是伤，衣服破破烂烂，但眼睛亮得吓人。

“沈霆！”

她看到我满手的血，眼眶瞬间红了。

“这群畜生！”

她扔掉铁棍，冲过来抱住我。

“别怕，姐姐带你走。”

她的怀抱是热的，有馊馒头的味道，但那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味道。

可是我们走不了。

宋清欢带着更多的保镖堵住了门口。

她穿着丝绸睡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们。

“这就是你那个野女人？”

宋清欢的目光落在陆筱抱着我的手上，眼底全是杀意。

“捡垃圾的？”

陆筱把我不着痕迹地挡在身后。

“宋清欢，你还是人吗？他只有六岁的智商！你虐待一个傻子！”

宋清欢冷笑。

“傻子？他装得比谁都像。”

她一挥手，保镖们一拥而上。

很快，陆筱就被按在地上。

宋清欢走过去，高跟鞋的鞋跟踩在陆筱的手上。

“啊！”陆筱痛得闷哼一声，却死死咬着牙不肯求饶。

“既然这只手敢碰我的男人，那就废了吧。”

宋清欢接过保镖递来的高尔夫球杆。

她高高举起。

“不要！”

我发疯一样冲过去。

我推开宋清欢，用满是伤疤的身体护住陆筱。

“不许打姐姐！姐姐给沈霆糖吃！你是坏人！”

宋清欢看着我像护犊子一样护着别的女人。

嫉妒让她面目全非。

“好，很好。”

她把球杆扔给保镖。

“既然你这么爱她，那我就当着你的面，把她的手指一根根敲碎。”

保镖举起了棍子，陆筱拼命挣扎：

“沈霆快跑！别管我！”

我看着那根棍子。

我知道那是很痛很痛的。

我不可以让姐姐痛。

我的视线落在了茶几上的水果刀上。

那个阿姨说过，做错了事要赔偿。

既然她要手，我就给她。

我抓起水果刀，没有犹豫直接切向自己的左手小指。

“不要！”

陆筱和宋清欢同时大吼。

鲜血喷涌而出。

剧痛让我眼前发黑，但我却笑了起来。

我捡起那根断掉的小指，颤抖着递给宋清欢。

“阿姨，赔给你……”

“手指赔给你……放姐姐走，好不好？”

宋清欢看着那截断指，整个人僵在原地。

她的脸色比我还白。

我疼晕过去之前，手里还紧紧攥着陆筱的衣角。

“姐姐……不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