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死在同一个杀人犯手里五次了。
不论我逃到哪里,他都能像开了天眼一样找到我。
第六次重生,我花光积蓄住进了市里安保最严的高端酒店,就在公安局对面。
刷卡,进电梯,反锁房门,挂上防盗链。
我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死死盯着手机上的时间。
只要熬过今晚十二点,我就能活下来。
突然,床底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
紧接着,一只冰凉的手抓住了我的脚踝。
那张熟悉的、带着刀疤的脸从床沿探出来,冲我咧嘴一笑:
“亲爱的,你这次选的地方隔音真好。”
“为了奖励你,这次我们玩慢一点。”
1
我尖叫着踹向那张脸。
脚踝上的手猛地收紧,巨大的力量直接把我从床上拖了下来。
后脑勺重重磕在地板上,眼前一黑。
但我顾不上疼。
我抓起枕头下的防狼喷雾,对着他的眼睛狠狠按下去。
“滋——”
红色的雾气喷涌而出。
他没有躲。
他只是闭上了眼,嘴角那抹笑意甚至更深了。
手掌如铁钳般探出,一把捏碎了我手里的喷雾瓶。
刺鼻的液体流了他满手,也溅了我一脸。
我被呛得剧烈咳嗽,眼泪鼻涕横流。
他睁开眼,眼白被辣椒水刺激得通红,却连眨都没眨一下。
“只有这点长进吗?”
他跨坐在我身上,膝盖顶住我的胸口,让我无法呼吸。
我拼命挣扎,指甲在他手臂上抓出几道血痕。
他毫不在意。
他抓起我的右手,捏住我的食指。
“这一世,你躲了三天。”
“咔嚓。”
清脆的骨裂声在寂静的房间里炸响。
“啊——!”
我惨叫出声,冷汗瞬间浸透了睡衣。
食指呈现出诡异的九十度弯曲。
他没有停。
接着是中指。
“上一世,你躲了五天。”
“咔嚓。”
剧痛让我眼前发白,喉咙里只能发出破碎的呜咽。
他凑近我的脸,温热的呼吸喷在我的耳边,带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林安,不管你重来多少次,不管你躲到哪里。”
“我都能闻到你的味道。”
“就像狗闻到肉骨头一样。”
恐惧彻底击穿了我的心理防线。
他知道。
他什么都知道。
连我重生都知道。
我绝望地看着天花板,身体因为剧痛而不受控制地抽搐。
他似乎玩腻了。
一把冰冷的水果刀贴上了我的颈动脉。
“下一次,记得藏好一点。”
刀锋划过。
温热的液体喷溅而出。
我捂着脖子,甚至发不出声音,只能感觉到生命随着血液飞速流逝。
视线逐渐模糊,最后定格在他那张满是刀疤的笑脸上。
黑暗降临。
猛地吸气。
肺部像是要炸开一样。
我从座位上弹了起来,大口大口地喘息。
周围是嘈杂的人声。
“哎呀,小姑娘做噩梦了吧?”
旁边的阿姨关切地递过来一张纸巾。
我呆滞地转头。
车厢显示屏上滚动着红字:G1234次列车,时速300km/h。
手机屏幕亮着,日期显示是三天前。
第七次。
我回来了。
心脏还在疯狂跳动,脖子上似乎还残留着被割开的幻痛。
我颤抖着手接过纸巾,擦掉额头上的冷汗。
还没等我松一口气。
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屏幕亮起,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跳了出来:
“亲爱的,高铁上的盒饭不好吃,下一站下车吧。”
手机“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全身的血液瞬间凝固。
我才刚刚睁眼不到一分钟。
他就在看着我。
2
我捡起手机,手指抖得几乎拿不住。
周围的喧闹声仿佛隔了一层水膜,听不真切。
只有那条短信,像催命符一样刺眼。
下一站是江城北站。
如果我下车,肯定会在出站口或者某个阴暗的角落被他拖走。
如果不下车,他在车上吗?
我猛地抬头,环顾四周。
车厢里坐满了人,有人在睡觉,有人在玩手机,有人在吃泡面。
每一张脸看起来都很普通,又都很可疑。
那个带刀疤的男人,可能就坐在某排座位的后方,透过缝隙盯着我的后脑勺。
不能坐以待毙。
前六次,我试过躲藏,试过逃跑,试过整容。
全都没用。
必须换一种方式。
我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想要尖叫的冲动。
我没有回复短信,也没有起身去厕所。
我直接站起来,抓起面前的小桌板上的水杯,狠狠砸向过道对面一个正在睡觉的光头男人。
“砰!”
水杯砸在光头男人的脑袋上,水洒了他一身。
“草!你有病啊!”
光头男人暴怒,跳起来就要冲我动手。
我不仅不躲,反而扑上去,死死抓挠他的脸,放声尖叫:
“救命啊!有人耍流氓!他摸我!”
整个车厢瞬间炸锅。
“干什么呢!”
“住手!”
乘警闻讯赶来,迅速将我们分开。
我披头散发,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指着那个一脸懵逼的光头男人哭喊:
“我要报警!我要下车!我不坐了!”
光头男人气得脸红脖子粗:“老子睡觉睡得好好的,碰都没碰你!”
乘警黑着脸:“都跟我去餐车,下一站移交派出所。”
这是我唯一的活路。
只有在警察的眼皮子底下,那个疯子才不敢动手。
列车停靠江城北站。
我被两名民警带下了车,直接送进了站前派出所。
做笔录的时候,我一口咬定光头男人对我动手动脚,并且声称自己一直被变态跟踪,精神高度紧张。
光头男人因为没有证据,只能自认倒霉被拘留教育。
而我,因为“精神状态不稳定”,被安排在调解室休息。
派出所里灯火通明,人来人往。
我缩在椅子上,心里终于有了一丝安全感。
这里到处都是监控,到处都是警察。
他再厉害,也不敢在这里杀人。
时间一点点过去。
深夜十一点。
肚子发出一声轰鸣。
重生以来,我滴水未进。
派出所的值班民警看我可怜,给我点了一份外卖粥。
“吃点吧,小姑娘,别怕,在这很安全。”
民警把粥放在桌上,转身去接报警电话。
我看着那碗热气腾腾的皮蛋瘦肉粥,吞了吞口水。
这是民警点的,肯定没问题。
我揭开盖子,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一碗粥下肚,胃里暖洋洋的。
困意袭来。
眼皮越来越重,脑袋也变得昏昏沉沉。
不对。
这种困意不正常。
我猛地掐了一把大腿。
视线开始重影,墙上的时钟变成了两个。
我惊恐地看向那只空碗。
外卖是民警点的,但是送外卖的人是谁?
或者是……在前台放外卖的时候?
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我跌跌撞撞地冲向厕所。
“呕——”
我把手指伸进喉咙,拼命地抠挖。
刚吃下去的粥混合着胃酸吐了一地。
眼泪鼻涕糊了一脸,但我不敢停。
直到吐出来的全是酸水,我才瘫软在地上。
头还是很晕,四肢发软。
药效已经起作用了。
不能睡。
睡过去就是死。
我抓起洗手台上的玻璃洗手液瓶子,狠狠砸在地上。
捡起一块锋利的碎片,对着自己的大腿猛地扎下去。
鲜血流出。
痛苦让我瞬间清醒了几分。
我扶着墙,一瘸一拐地挪出厕所。
走廊里的灯光忽明忽暗。
值班室的门关着,里面传来民警打电话的声音。
而在走廊的尽头,那片阴影里。
站着一个人。
穿着外卖员的黄色制服,头盔摘在手里。
脸上那道刀疤像蜈蚣一样扭曲。
他看着我,露出那个熟悉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手里把玩着一把折叠刀。
他竖起食指,抵在唇边。
“嘘。”
3
我的心脏漏跳一拍。
这里是派出所。
是公安局。
他怎么敢?
他怎么进来的?
他就像一个无处不在的幽灵,视法律、规则、监控如无物。
我张嘴想喊,喉咙里却像是被棉花堵住,发不出声音。
药效还在残留。
他迈开步子,不紧不慢地朝我走来。
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死神倒计时的声音。
逃。
脑子里只剩下这一个字。
我转身冲向侧门。
那是通往后院停车场的门,通常不上锁。
我用尽全身力气撞开门,冲进了夜色中。
身后传来他不急不缓的脚步声,像是猫在戏弄垂死的老鼠。
我不敢回头。
我翻过停车场的矮墙,跌进了外面热闹的夜市。
烧烤摊的烟火气,嘈杂的叫卖声,拥挤的人群。
我像个疯子一样在人群中穿梭,撞翻了桌椅,撞倒了路人。
“神经病啊!”
“长不长眼!”
谩骂声此起彼伏。
我根本听不见。
我回头看了一眼。
人群中,那个黄色的身影依然在。
他没有跑,只是在走。
但他始终跟我保持着二十米的距离。
绝望像潮水一样淹没了我。
第一次,我躲在深山老林的地窖里,被他一把火烧成了灰。
第二次,我整容换脸逃到国外,刚下飞机就被一辆失控的卡车撞成肉泥。
第三次,我花钱把自己锁进银行的金库,结果通风系统故障,活活憋死。
第四次……
第五次……
每一次,无论我做什么,无论我怎么挣扎。
结局都是死。
他就是神。
是掌控我生死的恶魔。
我跑不动了。
前面是江城跨江大桥。
江风呼啸,江水滔滔。
我扶着栏杆,大口喘气,肺部像是着了火。
如果我也死了呢?
如果我自己结束这一切,是不是就能摆脱他?
是不是就不用再受这种折磨?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再也压不下去。
我爬上栏杆。
看着下面漆黑翻滚的江水。
跳下去。
只要跳下去,就解脱了。
我闭上眼,松开手,身体前倾。
就在这时。
一只脏兮兮的大手死死抓住了我的手腕。
“小姑娘!”
我睁开眼。
一个衣衫褴褛的流浪汉正焦急地看着我,满口黄牙。
“活着不容易,千万别钻牛角尖啊!”
我愣住了,眼泪夺眶而出:“你放开我!你不懂!我想活,可是我活不了!”
流浪汉死死拽着我不放,力气大得惊人。
“没什么过不去的坎!”
“有时候你换个角度看问题,你会发现生活还是很美好的!”
换个角度?
我怔住了。
这六世以来,我一直在逃,一直在躲。
我把自己当成了猎物。
如果……
还没等我想明白。
刺眼的远光灯突然打在我们身上。
一辆黑色的轿车像发狂的野兽一样,咆哮着冲上人行道。
“小心!”
流浪汉猛地把我往回一推。
“砰!”
巨大的撞击声响起。
温热的液体溅了我一脸。
流浪汉像个破布娃娃一样飞了出去,重重砸在几十米外的桥面上,当场不动了。
黑色轿车停在我面前。
车窗缓缓降下。
那张带着刀疤的脸露了出来。
他看着我,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刚才撞死的只是一只蚂蚁。
他对着我做了一个口型:
“找到你了。”
4
我瘫坐在地上,看着流浪汉扭曲的尸体。
那是为了救我而死的人。
如果不救我,他还在桥洞下睡觉,还在过着他虽苦但活着的一生。
愤怒。
前所未有的愤怒,盖过了恐惧。
轿车再次发动,引擎轰鸣。
他要撞死我。
这已经是第七次了。
我看着车里那个男人。
他还在笑。
那是高高在上,掌控一切的笑。
他在享受这个过程。
享受看着我惊恐、绝望、挣扎,最后像虫子一样被碾死的快感。
“换个角度。”
流浪汉临死前的话在我脑海里炸响。
为什么我要跑?
为什么我要躲?
既然他能预知我的一切,既然他能找到任何角落里的我。
那我就不躲了。
我是猎物。
但谁规定猎物不能咬断猎人的喉咙?
“轰!”
黑色轿车猛踩油门,朝着我狠狠撞来。
我没有躲。
我死死盯着他的眼睛,要把那张脸刻进灵魂深处。
剧痛袭来。
骨骼碎裂。
世界再次陷入黑暗。
“呼——”
我猛地睁开眼。
G1234次列车。
嘈杂的人声。
旁边阿姨递过来的纸巾。
“哎呀,小姑娘做噩梦了吧?”
第八次。
我回来了。
这一次,我没有发抖。
我接过纸巾,慢条斯理地擦掉额头上的冷汗,然后转头看向阿姨,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是啊,做了一个很有趣的梦。”
阿姨被我的笑容弄得愣了一下,讪讪地缩回手。
手机震动。
那条短信如期而至:
“亲爱的,高铁上的盒饭不好吃,下一站下车吧。”
我看着屏幕。
这一次,我没有扔掉手机。
我甚至能想象到,此刻他就躲在某个阴暗的角落,像看戏一样等着欣赏我的惊慌失措。
想看我哭?
想看我跑?
做梦。
我点开回复框,手指飞快地敲下一行字。
点击发送。
“知道了,我会去找你的。洗干净脖子等着。”
我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脖子。
眼神扫过车厢里的每一个人。
不再是恐惧。
而是审视。
我径直走向餐车。
“给我一把水果刀,再来一瓶最烈的酒。”
服务员惊讶地看着我:“小姐,我们不卖刀,只有塑料的……”
我随手抓起桌上的一个玻璃酒瓶。
“砰!”
酒瓶砸在桌角,碎裂成锋利的玻璃刺。
酒液流了一地。
周围的乘客尖叫着散开。
我握着那半截锋利的酒瓶,看着玻璃倒影中自己那双充血的眼睛。
那里面,是比他还要疯狂的杀意。
这一次,我是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