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刚做完两台连轴手术,我就被几个病患家属拦住。
“就是这个庸医!我妈刚进医院还好好的,被他治死了!”
“赔钱,不然你别想好过!”
我好声好气和他们解释,我并没有负责他们口中的母亲的治疗。
可他们依旧不依不饶,我只能喊来保安赶走他们。
没想到是,当天我下班回家路上,这几个家属制造了一场“意外车祸”将我撞死。
我拼着最后的气力想打急救电话,却被人踩断手脚。
“庸医!不肯给钱是吧?那给我妈偿命吧!”
最终,我血尽而亡。
临死前我满心委屈,至死我都不知道怎么害死的他妈。
再睁眼时,我又回到了他们拦住我的时候。
这一次,我直接一把推开他,冷冷开口。
“还演什么戏?你妈怎么死的,你不是最清楚了?”
1
我话音落下,走廊里瞬间死寂。
几秒后,那中年男人脸皮猛地抽搐,整张脸涨成猪肝。
“你他妈放屁!”
他身后的几个男女也炸开了锅,咒骂声瞬间响起。
“丧良心的东西!我妈就是被你害死的!”
“庸医!杀了人还敢胡说八道!”
男人嗷一声扑上来,青筋暴起的手直朝我脖子掐来。
他的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我脸上:“我他妈的弄死你!”
旁边两个保安眼疾手快,死死架住他胳膊。
男人被拦着,嘶吼声震得人耳膜发疼。
围观的人开始窃窃私语,很快化作清晰的指责。
“这医生怎么说话呢?太冷血了!”
“就是,人家母亲刚过世,怎么能这么讲!”
“到底有没有医德啊?”
我整了整被扯歪的白大褂领口,心头的寒意却比前世的恐惧更刺骨。
我抬高声音,压过那片嘈杂。
“我再说一遍,我根本没给你母亲做过手术。她送来的时候情况就已经……”
“放你娘的狗屁!”
男人打断我,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
“就是你!昨天就是你签字动刀的!现在想赖账?”
“我告诉你,不赔钱,老子让你在这医院待不下去!让你全家都不安生!”
他的老婆也跟着哭嚎。
“可怜我妈啊……好好的人进来,就被这黑心肝的给治没了啊……大家评评理啊!”
围观的人群又是一阵骚动,不少原本动摇的眼神又重新变得敌视。
“不管怎么说,人是没了,医院总得负责吧?”
“赔钱是应该的!”
“现在的医院,真是害人啊!”
前世也是这样。
被堵,被骂,被千夫所指。
我一遍遍解释,却没人相信。
他们只要一个可以倾泻愤怒和索要赔偿的对象。
甚至最后,他们还故意驾驶着面包车,将我的骨头碾碎。
怒意猛地窜上头顶。
“赔钱?”
我冷笑一声,目光直直钉在那男人脸上。
“你可别忘了,当时你母亲住院的押金,就是我垫付的!”
“你当时跪在急诊科门口,说没钱救命,是谁心软签了担保?也是我。”
男人一愣,眼神有瞬间的闪烁。
我继续逼问,声音清晰地传进每个人耳朵。
“住院后,我三次要去查看你母亲情况,是你次次拦在病房外,说老太太睡了、累了、不想见人。”
“甚至连查房都不让进。你母亲从头到脚蒙着被子,你们守得严严实实。”
“到底是在防医生,还是在藏着什么?”
2
走廊里静了一瞬。
围观的人开始动摇。
“这么看来,这个医生也不是坏人啊!”
“是啊,而且她说的好像也有点道理。不让医生看病人,这确实不合常理。”
“哪有把病人捂得严严实实不让瞧的?别是真有什么问题吧……”
“你们懂个屁!”
男人额角青筋突突直跳,“医生救死扶伤不是天经地义吗?垫点钱怎么了?”
“那不是你们应该做的?拿这个说事,你还有没有点良心?!”
他手指几乎戳到我鼻尖,“我们穷人看病容易吗?”
“你们医院这么黑,赚那么多钱,垫付点医药费也好意思拿来邀功?”
“我看你就是心虚!就是害死了我妈想推卸责任!”
我看着他那张因激动和心虚而扭曲的脸,嗤笑一声。
“天经地义?”
“医生的天职是治病救人,不是给你们这种不知感恩的人当冤大头和替罪羊!”
“垫付医药费是我出于善意,不是我的义务,更不是你们用来反咬一口的筹码!”
男人被我怼得脸涨成了紫红色,眼中凶光毕露。
“至于你母亲,”我逼近一步,“她到底是怎么‘没’的,你们心里最清楚!”
我的话故意停在这里,留给他和所有围观者无尽的想象空间。
“我让你再胡说八道!”
男人彻底恼羞成怒,赤红的眼睛几乎要瞪出血来。
他猛地挣开保安的束缚,扬起巴掌就朝我脸上扇来。
“贱人!我让你胡说!”
我没躲。
手掌带起的风已经扑到面颊。
但我比他更快。
“啪!”
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结结实实甩在了男人油腻扭曲的脸上。
我用尽了全力,手掌震得发麻。
男人被打得头一偏,脸上瞬间浮起清晰的五指印。
他懵了,周围的人也全懵了。
“你……你敢打我?!”
他捂着脸,像疯狗一样扑上来,“我杀了你!!”
我们瞬间扭打在一起。
他力气大,撕扯着我的白大褂,拳头胡乱挥舞。
我凭着前世最后时刻挣扎求生的那股狠劲,狠狠顶向他腹部。
场面一片混乱,惊呼声四起。
这时,一声威严的怒喝响起。
“住手!都给我住手!”
3
科室主任带着几个身强力壮的男医生赶到,将扭打我和赵大勇分开。
“反了天了!在医院里公然斗殴!”
主任脸色铁青,“到底怎么回事?!”
“主任!”
我率先开口,“这位赵先生和他的家属,指控我治死了他的母亲,索要高额赔偿。”
“但我从未对他母亲进行过任何手术或关键治疗。”
“我多次拒绝他们的无理要求,他们却动手袭击我!”
“你放屁!我妈就是你害的!”
赵大勇挣扎着咆哮,眼睛血红,“你们医院上下包庇!都是一伙的!杀人凶手!”
“是不是包庇,查了才知道!”
我皱眉打断了他。
“既然你说是我害了你母亲,那我们就来看看监控,看看究竟是什么情况!”
“什么意思?”赵大勇一愣。
“调取这间病房所在楼层,从患者入院开始,一直到此刻的所有监控录像。”
我转向主任,语气斩钉截铁,“我要证明,我除了接诊当天在急诊科,从未踏入过她妈的病房,从未对患者进行过任何所谓治疗!”
主任立刻对身边人吩咐。
“快!去保卫科,调监控!把所有相关录像都调出来!”
赵大勇喊道:“调就调!监控还能帮你编故事不成?!”
保卫科的人很快带着平板电脑跑了回来。
主任接过,当众点开视频文件。
起初一切正常,是我在急诊科接诊张桂芳的画面。
她当时情况稳定,意识清醒。
接着是办理入院,赵大勇一家将她送入病房。
时间线快速推进,病房门口人来人往,但确实没有我的身影出现。
赵大勇的额头开始渗出冷汗。
我稍稍松了口气。
然而,就在监控时间显示为昨天下午三点左右时,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身影,走进了那间病房!
那个身影赫然与我十分相似!
我的瞳孔骤然收缩。
画面继续播放。约十五分钟后。
“我”从病房里走了出来,治疗盘上的东西似乎少了一些。
“看到了吗?!看到了吗?!”
赵大勇得意地喊叫起来,激动得浑身发抖。
“就是这个庸医!她进去了!她还给我妈打针了!”
“就是她害死了我妈!铁证如山!监控拍得清清楚楚!”
主任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了震惊和失望“李医生,你怎么解释?”
我死死盯着平板上的画面,心脏狂跳。
我怎么都没想到,我已经规避了前世被撞死的命运。
却仍是被他们摆了一道!
前世的绝望和冰冷,似乎又一次蔓延上来,扼住我的喉咙。
我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脊背。
“好。既然监控显示我进入过病房,而我自己确认没有。”
“那么,这件事就超出了简单的医疗纠纷范畴,可能涉及更严重的罪行。”
我目光扫过赵大勇和王翠花,他们眼底飞快掠过的一丝慌乱没有逃过我的眼睛。
“我现在主动报警!”
4
话音刚落,赵大勇立刻炸了起来。
“报警?你敢!”
他一步跨上前,伸手就要来夺我的手机。
“你他妈还想恶人先告状?门都没有!今天不赔钱,老子跟你没完!”
我侧身避开他,“为什么不敢?既然你口口声声说我害死了人,那就让警察来查!”
“查个水落石出!看看你母亲到底是怎么死的,也看看我到底进没进过那间病房!”
“不行!不能报警!”
赵大勇急眼了,“这是我们跟医院的事,跟警察有什么关系?”
“你们医院想赖账,想找警察吓唬我们老百姓是不是?”
他老婆王翠花也扑了过来,尖着嗓子哭喊。
“哎哟我的娘啊!你死得好惨啊!”
“这黑心医院害死了你,现在还要叫警察来抓你的儿子儿媳啊!”
“没天理啊!大家快来看啊!”
我眯起眼睛,冷冷看向他们。
“你们这么怕警察来查,是在心虚什么?”
“难道你母亲的死另有隐情,不敢让人知道?!”
“放你妈的屁!”
赵大勇目眦欲裂,“我心虚什么?我心虚什么?”
“是你这个庸医心虚!杀了人想找警察当保护伞!”
“我告诉你,今天这事,要么赔钱私了,要么……”
他逼近一步,“我让你在这行混不下去,让你全家都不得安生!”
又是这套说辞。
和前世一模一样。
我看着他因急躁和心虚而扭曲的脸,忽然冷笑了一声。
“让我混不下去?让我全家不安生?”
“赵大勇,你是不是太看不起法律,也太高看自己了?”
“我今天,还非报警不可了!”
我不再犹豫,当着所有人的面,直接按下了110。
警察来的很快。
听完大致情况,陈警官先查看了监控,眉头紧锁。
“监控显示你昨天下午三点十分进入病房,停留约十五分钟。”
陈警官看向我,“李医生,对此你怎么解释?”
“我解释不了。”我直视他的眼睛,“因为我昨天下午三点,正在三号手术室进行一台阑尾切除手术,有手术记录、麻醉记录和至少五名医护人员可以作证。”
“我根本没有时间,也没有可能出现在那间病房。”
陈警官示意下属去核实。
很快,警察带回了手术室的排班记录和几位医护的证词,证实我当时确实在手术中。
“这就奇怪了……”陈警官沉吟。
“有什么奇怪的!”赵大勇突然跳起来,“警官,这更证明她有问题!”
“她肯定是找同伙假扮她进病房害人的!她们医院都是一伙的!”
“你看她到现在还这么镇定,肯定是早就计划好的!”
王翠花立刻哭天抢地:“警察同志,您可得给我们老百姓做主啊!我妈死得不明不白,他们还伪造证据!这女人心肠太毒了!”
周围的议论声再次高涨。
“是啊,这也太巧了……”
“说不定真是串通好的……”
“医生想脱罪,什么做不出来?”
陈警官的目光在我和赵大勇之间逡巡,显然也在权衡。
我看着所有人,冷静开口。
“不如我们去看看遗体?”
5
就在警官要点头的时候,赵大勇的老婆尖叫着扑过来。
“不行!”
“我妈已经走了,你们还不让她安生吗?”
“你们就是想毁尸灭迹,包庇这个庸医!我们不答应!除非她先赔钱!”
“对!赔钱!不赔钱别想看!”
其他几个家属也围上来帮腔,气势汹汹。
他们越是阻挠,围观人群眼中的疑云就越重。
主任的脸色更加难看。
我上前一步,一字一句给出承诺。
“在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我们不可能赔钱。”
“不过我李薇在这里承诺,如果经过查验,证明患者的死亡,与我的诊疗行为有因果关系,我愿意承担一切法律责任,辞职谢罪,并倾尽所有财产进行赔偿。”
“但如果不是,也请你们,停止污蔑,向我和医院公开道歉,并接受法律的制裁!”
赵大勇和王翠花对视一眼,眼神快速交流。
陈警官也表示了赞同。
赵大勇咬着后槽牙,最终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行!看就看!老子还怕了你不成!你就等着倾家荡产吧!”
一行人浩浩荡荡走向病房。
越靠近那间病房,一股淡淡的腐败气味混杂着劣质空气清新剂的香味,便隐隐飘来。
我精神一振。
这味道,绝不对劲!
病房门被推开,昏暗的光线下,病床上隆起的身影被厚被子蒙得严严实实。
“让开。”
主任对挡在床前的赵大勇夫妇说。
他们不情愿地挪开,眼神紧紧盯着我的手。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我走到床边,伸手掀开了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