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五年前,我为了五十万,在陆峥一蹶不振的时候离开。
五年后,他成了京圈人人畏惧的“陆阎王”,而我成了在会所跪着的洗脚妹。
重逢那天,他踩着我的手背,看着我满手臂狰狞的针孔,满脸轻蔑:
“陈岁,你这双手以前只弹钢琴,现在怎么全是瘾君子的烂孔?”
他不知道,那是维持我烂命的透析针眼。
他扔下一叠钞票,砸在我的脸上:
“把这瓶酒喝了,钱都是你的。”
即便那酒对我来说是剧毒,可我还是一饮而尽。
因为我真的缺钱,缺钱买这周的续命药,也缺钱给他买新婚礼物。
毕竟,我要死了,而他,终于要娶别人了。
1
酒瓶在我手中滑落,摔在昂贵的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胃里像被火烧着,喉咙里全是血腥味。
我强忍着难受,脸上挤出卑微的笑。
“陆总,喝完了。”
陆峥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身边的男男女女都在起哄。
“峥哥,这女人真听话,让她学狗叫两声?”
“什么货色也配跟峥哥喝酒,脏不脏啊。”
我没理会那些刺耳的声音,只是弯下腰,一张一张地去捡散落的钞票。
这些是我的救命钱。
捡到最后一张时,一只锃亮的皮鞋狠狠踩了上来。
是陆峥。
他微微俯身,声音冰冷:
“陈岁,五年前为什么走?”
我喉咙一紧,疼得说不出话。
血迹从我嘴角渗出,看起来十分狼狈。
陆峥大概以为那是红酒,眼里的厌恶更深。
“怎么,哑巴了?”
他身边的朋友又开始嘲讽。
“峥哥,你跟一个出来卖的废什么话。”
“就是,当年为了五十万就跑了,现在装什么深情?”
我咬着嘴唇,不让血流出来。
见我迟迟不回答,陆峥彻底失了耐心。
他抬脚,将那张被他踩过的钞票踢到我脸上。
“滚。”
我抓起最后一张钱,连滚带爬地逃出了包厢。
冲进洗手间后,我再也忍不住,趴在洗手台上剧烈地呕吐起来。
猩红的鲜血十分刺眼。
我打开水龙头,疯狂地用水冲洗着嘴里的血腥,可那味道怎么也散不掉。
“哟,这不是我们的大钢琴家陈岁吗?”
尖锐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我抬头,从镜子里看到了那张画着精致妆容的脸。
白悦,我曾经的“闺蜜”,陆峥现在的未婚妻。
她踩着高跟鞋一步步走近,目光落在我满是针孔的手臂上。
“啧啧,陈岁,你这手是怎么了?当初弹钢琴多漂亮啊,现在……是吸了多少?”
我擦掉嘴角的血迹,冷冷地看着她。
“你就是来看我笑话的?”
白悦笑了,伸手抚上我的脸,手指冰凉:
“不,我是来感谢你的。”
“要不是你当年拿着五十万跑了,我哪有机会陪在阿峥身边。”
“说起来,他明天就要跟我订婚了,你这个前女友,是不是也该表示一下?”
她从包里拿出一张卡,拍在我面前的洗手台上。
“明天订婚宴,还缺个弹钢琴的,钱管够。”
“毕竟闺蜜一场,这个机会我肯定要留给你。”
她说完转身就走,高跟鞋的声音很刺耳。
我看着镜子里苍白的自己,终究还是拿起了那张卡。
不是为了钱。
是为了在死之前,多看陆峥一眼。
2
白悦的订婚宴设在京市最顶级的酒店。
水晶吊灯,香槟塔,衣香鬓影。
我穿着会所最廉价的工作服,和这里的一切格格不入。
我被侍者引到大厅中央那架白色的三角钢琴前。
远远的,我看见了陆峥。
他穿着高定西装,正和白悦站在一起,接受着宾客的祝福。
手臂上做透析用的动静脉瘘又开始隐隐作痛。
我深吸一口气,将手指放在了琴键上。
一首《梦中的婚礼》。
我曾经最喜欢的曲子,也是陆峥说,要在我们的婚礼上,亲耳听我弹奏的曲子。
琴声响起,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
包括陆峥。
他的视线穿过人群落在我身上,带着一丝探究和复杂。
我强忍着身体的不适,努力让自己的演奏完美无瑕。
这是我最后一次为他弹琴了。
我必须做到最好。
琴声越来越急,我的呼吸也越来越困难,手臂的疼痛几乎让我快要晕厥。
我死死咬着牙,不能出错,绝对不能。
就在曲子即将到达高潮时,喉咙里一股腥甜猛地涌了上来。
“噗——”
我一口血喷了出来,鲜红的液体洒在洁白的琴键上,触目惊心。
琴声戛然而止。
全场一片死寂。
“啊——晦气!”
白悦尖叫一声,满脸嫌恶地冲了过来。
“陈岁!你搞什么鬼!你想毁了我的订婚宴吗?”
她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
我浑身脱力,瘫坐在钢琴椅上,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
宾客们议论纷纷,指指点点。
陆峥却拨开人群,快步向我走来。
他蹲下身,看着我嘴角的血迹,眉头紧锁。
“陈岁,你怎么了?”
他的声音里全是紧张。
我张了张嘴,想告诉他我没事。
可眼前一黑,整个人倒了下去。
失去意识前,我听到白悦尖叫着让人把我拖出去。
然后是陆峥冰冷而坚定的声音:
“都别动!”
“叫救护车!”
3
我在消毒水的味道中醒来。
医生站在床边,看着手里的报告,眉头紧锁。
“尿毒症晚期,你不要命了?还敢喝酒?”
我苦笑着撑着病床起身:
“医生,我的病情,请你别告诉任何人。”
医生皱紧眉头:
“你这种情况随时可能因为并发症死亡,必须通知家属。”
“我没有家属。”
我平静地说:“我从小就是个孤儿。”
医生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只是叮嘱我必须立刻办理住院,准备透析。
我口头答应着,却在情况稍微稳定后离开医院。
我不能把最后的时间浪费在医院里。
回到那个不足十平米的出租屋,屋里阴冷潮湿。
我从床底下的旧箱子里,拿出了一个包装精致的盒子。
里面是一块手表。
那是陆峥曾经很喜欢,却一直没舍得买的牌子。
五年前,在他生日的前一周,我用做家教攒下的钱买了这块表,想给他一个惊喜。
那天,我们躺在大学草坪上,他指着天上的星星。
他说,小时候觉得有了手表,就能控制时间。
我问他,如果真的能控制时间,你最想做什么?
他说,想和你永远在一起,不老不死,直到永恒。
可就在他生日前,我毫无征兆地病倒了。
醒来时,人已经在医院。
病床前站着的是陆峥的母亲,那个高贵优雅的女人。
她递给我一张五十万的支票,和一份确诊报告。
尿毒症。
“拿着这笔钱,去做治疗,然后从阿峥的世界里彻底消失。”
“我们陆家,不会接受一个孤儿,更不会接受药罐子。”
“生命和爱情,你自己选。”
我选了苟延残喘,并非是因为不爱陆峥。
如果总有一天会离开,我宁愿他恨我,也不希望他伤心痛苦。
可我还是食言了,我做不到彻底消失。
这五年,每一次透析的剧痛,每一次濒死的挣扎,都是靠着对他的思念撑下来的。
我的病情越来越重,我心里清楚,就算投再多的钱也无济于事。
既然早晚要死,至少让我再见他一面。
所以,我来到了他开的会所。
撑着最后一口气,成为了那里的洗脚妹。
哪怕用这样的方式接近他,我也很满足了。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将我拉回显示。
是白悦打来的。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那头传来了白悦的声音,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发出压抑的娇喘。
伴随着男人粗重的呼吸。
“老公……用力一点……”
“好好疼爱我……”
我的眼泪,瞬间决堤。
胃里翻江倒海,血腥味再次涌上喉咙,怎么都压不住。
我猛地挂掉电话,强撑着最后一丝力气,在手机上下单了同城跑腿。
备注上,我写下了出租屋的门锁密码。
然后,我将那块手表仔细包好,放在了门口的鞋柜上。
做完这一切,我躺回冰冷的床上,用尽全力,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我无比眷恋的世界。
然后,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4
陆峥在公司加班,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
草草看了一眼手下交上来的报表,便起身走出公司大门。
他只是觉得心里一阵阵发慌,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在离他而去。
第二天一早,他接到了一个跑腿员的电话。
“您好,是陆峥先生吗?有一份您的同城急送,我已经放在您公司前台了。”
陆峥皱着眉,想不起来自己买了什么东西。
到了公司,前台递给他一个包装简单的盒子。
他拆开,瞳孔骤然一缩。
是那块表。
是他五年前心心念念,却一直没买的那块表。
记忆瞬间回到那个午后,陈岁枕在他的腿上,笑着问他如果能控制时间,最想做什么。
他说,想和你永远在一起。
心脏像是被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无法呼吸。
他立刻拿出手机,拨通了那个他拉黑了五年,却早已刻在心里的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
但那头的声音不是陈岁,是一个冷静又公式化的男声。
“你好,这里是城西派出所。”
陆峥的心猛地一沉。
“我找这部手机的主人。”
“请问您是死者陈岁的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