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与嫡姐为掌家权斗了整整八年。
第一世,我赢了。
凭着母亲留下的经商天分,我只用三年就将家业翻了几番。
看着蒸蒸日上的家业,我以为终于可以高枕无忧。
可在第四年的雨夜,父亲在祠堂递给我一杯毒酒。
素来慈祥的面容变得恶毒。
“我根本不想让你掌家,现在该你把位置让出来了!”
第二世,我将钥匙塞进姐姐手里。
“姐姐才是名正言顺的掌家人,我就不和姐姐争抢了。”
谁知次年,她因通奸罪名被当众沉塘。
那晚,姐姐头发凌乱,疯癫的抓住我的手腕尖叫。
“是父亲害我,他压根不想让我拿到掌家权!”
我想追问,后脑却被猛力按入水中。
再睁眼,竟回到第三世。
掌家钥匙放在桌面上。
我与姐姐对视良久,谁都没有伸手。
父亲想要的掌家人到底是谁?
1
我与嫡姐垂首静立。
谁都没有去看案上那枚钥匙。
父亲脸色沉了下来。
“从前你们姐妹俩为了掌家权争得你死我活,今日倒学会谦让了?”
我攥紧袖中的手,装作没有听到父亲语气里的阴阳怪气,一言不发。
他目光落在我身上。
“既然你们不说话,那就由我来定夺。”
“若画继承了你母亲的经商天赋,那就你来掌家。”
若是第一世,我定会欣喜若狂。
可如今,我只觉那钥匙烫手。
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前世记忆如潮水涌来。
我曾以为父亲对母亲情深义重。
他一个穷秀才,全靠母亲经商供养才得以安心科考,直至高中进士。
母亲去后,他不续弦不纳妾,我天真地以为那是深情。
他只有我和姐姐两个孩子。
我知道,偌大的家产,只会落到我和姐姐手中。
我有惊人的经商天赋。
掌家权自然落到我手中。
三年来,我不敢休息,只想着让家里重回巅峰。
所有人都说我是家中福星,我也是这样认为。
直到上一世。
他将我按在祠堂,灌下毒酒,面目狰狞。
“我本不想让你掌家,是你非送上门来。”
“我告诉你,我中意的掌家人是……”
那句话,终究没听他说完。
此刻,我忽然想起第二世姐姐被沉塘前死死抓住我的手腕。
还有那双绝望的眼睛。
我们斗了两世,竟都死在最信任的父亲手中。
这一世,我绝不能再重蹈覆辙。
毒发的剧痛仿佛再次撕裂五脏六腑。
我猛地抬头,声音嘶哑:“女儿不愿!”
父亲眼神骤然冰冷:“为何?”
“姑母常召我入宫相伴,实在分身乏术。”我稳住声线。
他沉默片刻,转而将钥匙塞进姐姐手中:“既如此,长女掌家,名正言顺。”
姐姐刚摸到钥匙,整个人冷的一个激灵。
她直接将钥匙拍落在地上。
“我也不要!”
她失控喊道,随即强自镇定。
“女儿才疏学浅,只愿专心诗会,为父亲在世家间周旋。”
钥匙“哐当”落地,清脆声响在死寂的厅堂里回荡。
2
姐姐虽经商天赋不高,但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京城第一才女。
用这个理由拒绝,父亲甚至没办法反驳。
大女儿在外博名声,小女儿在宫中得到太后的宠爱,都是为了他。
我蹲下身子,将手中的钥匙递给父亲。
“爹,我和姐姐都有很重要的事情。”
“要不然这掌家权,您再找找其他信任的人?”
父亲显然没想到我和姐姐居然都不愿意。
被拂了面子,他脸色难看极了。
钥匙被重重砸在桌子上。
“不行!”
“管家权岂能交给外人!”
“你们姐妹俩自己去商量,反正我只需要一个掌家的人。”
父亲甩手径直离开,只留下我和姐姐站在原地。
我与嫡姐相对而立,这竟是我们八年来第一次心平气和地说话。
“没想到还有能这样与你说话的一天。”姐姐轻声道。
记忆里,幼时我们曾那般亲近。
是从何时起变了。
细细回想。
似乎是父亲总在我耳畔说,家产终是你们姐妹的,谁更有本事,谁便得的多。
我们都想成为更好的那个,不知不觉便势同水火。
斗了这些年,谁也没落着好。
我走上前,轻轻握住她的手。
“上辈子,我被人按在水中,也没活下来。”
我将第一世的事情告诉给她。
她瞳孔骤缩。
“我们都不是他想要的掌家人,他到底想要谁?”
“不知道,但既然上天给了第三次机会,我们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自从母亲离世后,父亲身边没有出现任何人。
我实在是不知道他到底是为了谁。
我们很快商定。
她在世家间周旋探听,看看能不能找到蛛丝马迹。
我暂且稳住家中产业。
无论如何,这母亲呕心沥血挣下的家业,绝不能拱手让人。
今日刚到翡翠阁,便撞见一个绝不该在此出现的人。
“父亲?”
他闻声一颤,匆忙将一物掩入袖中。
“您此刻不该在官府当值么?”我盯着他。
他转过身,脸上慌乱一闪而过,随即堆起慈爱笑意。
“过几日便是你的及笄礼,为父特来为你选件首饰。”
目光落在他手中那支银钗上。
花纹精巧,正是年轻姑娘喜爱的式样。
心口一点点冷下去。
我自幼便对银饰过敏。
那年母亲不知情,为我打了只平安镯。
我戴后高烧三日,险些丢了性命。
这件事,他当年急得日夜守在床边,怎会忘记。
这钗,绝不可能是送给我的。
指尖掐进掌心,传来细细密密的疼。
我抬眼直直望入他眼中,声音抑制不住地发颤。
“爹,这钗不是为女儿选的吧?”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3
我紧盯着父亲,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变化。
他摩挲着手中银钗,讪笑道。
“是父亲记错了,这钗是给你姐姐的。”
“她在郡主府为家里争了光,我答应要奖励她。”
我心口一阵刺痛。
到了这时,他竟还在试图离间我们。
前几日姐姐分明得了东海明珠,怎会看上这寻常银钗。
心脏仿佛被针扎一样,传来密密麻麻的疼。
“爹对姐姐可真上心。”我强压着翻涌的情绪。
见我神色如常,他语气愈发慈爱:“画儿,爹最疼的始终是你。”
“你眉眼最像你娘,每次见你,都让我想起她……”
“既然如此……”我顺势接话,“何不早日将姐姐出嫁,把姜家交给我?我定能让家业更上一层楼。”
“不可!”他脱口而出,声调骤扬。
我蹙眉:“爹为何不愿?莫非方才说最疼我,是骗女儿的?”
他神色一软,忆起往事。
“你十岁那年,爹送你金算盘时说过,爹一直信你是经商之才。”
“可正因如此,才更不能让你独自扛起这重担。”
“自从你娘去世后,家里一天不如一天。”
“你姐姐虽不善经营,却是京城第一才女,有她在,各家都会给几分薄面,爹这是为你考量啊。”
我思绪回到从前。
记得儿时不爱琴棋书画,只爱算账被母亲责罚。
是爹深夜揣着桂花糕来祠堂安慰我。
他说我是经商小天才,他永远相信我。
那份温暖支撑我至今。
可如今听来,字字虚伪。
我垂眸掩去眼底寒意,再抬眼时已盈满感动。
“爹为我思虑这般周全,女儿都听您的。”
他大喜过望:“好,今晚你就接掌家权,爹绝不会亏待你。”
看着他欣喜离去的背影,我指尖深深掐进掌心。
到了傍晚。
父亲亲自将钥匙给我送来。
“知画,我相信你。”
话音刚落,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姐姐目光落到我手中的钥匙上,脸色变得难看极了。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她声音沙哑,死死盯着我。
父亲对她的反应非常满意。
“你妹妹已经答应掌家了,以后她就掌管咱们家中馈。”
姐姐气得浑身都在颤抖。
父亲拍了拍她的肩膀。
“以后你要好好协助你妹妹,让家里越来越好。”
他离开后,姐姐再也忍不住,一巴掌狠狠甩在我脸上。
“我看你是被猪油蒙了心,你是不是忘记你那两辈子死的惨样了?”
我抓住她的手,直视她的眼睛。
“姐姐,在你眼里,你的妹妹就是这种人吗?”
她咬了咬红唇:“可是……”
“不管他保护的人到底是谁,这些财产全部都是母亲一手挣出来的,绝对不能便宜其他人。”
“至于这掌家权,一个穷秀才的家,不掌也罢。”
“那你……”
姐姐欲言又止。
我轻笑一声。
“姐姐应该给我带回来好消息了吧?”
4
我正核对账目,姐姐快步走进来低声道。
“虽未查到那女子是谁,但父亲近来常去香坊。”
香坊?
京城最有名的风月场。
我那位自诩清高的父亲竟会流连于此?
我垂眸冷笑,既如此,便该我出手了。
我让姐姐继续去打探消息,自己转身去准备其他的事情。
爹,你准备这么多年,为我和姐姐套下这个圈套。
不知道我为你准备的,你会不会喜欢。
时间一天天过去。
数日来我故意放任铺子不管,账目日渐亏空。
今日恰逢发放月钱,我特意让管事们在父亲回府必经之路等候。
果然,他怒气冲冲闯进我院子。
“逆女,这就是你掌的家?”
我佯装不解:“父亲何出此言?”
同时示意丫鬟敞开院门。
父亲太过震怒,未曾留意围拢的下人。
他扬手便是一记耳光:“立刻给铺子支银,别在这丢人现眼!”
我顺势跌坐在地,泣声道。
“不是女儿不肯,是账上实在无银!”
“母亲留下的产业不至于会空虚至此?”
“我命人去取账册,管事却屡屡推脱……”
“你放心,父亲,我已经让丫鬟去调查账册,一会儿定会查清楚。”
我声音很大,外面的丫鬟都凑过来看热闹。
父亲还想对我动手。
姐姐适时出现:“这是怎么了?”
一看到姐姐,父亲眼里闪烁着亮光。
他走过去。
“若扇,这个逆女,居然短短几日把家管成这样,我正在教训她。”
姐姐看了我一眼。
“就算把妹妹打死,这件事情也没有解决。”
“若扇也是家中一份子,愿意帮爹分担烦恼。”
姐姐这话,正中爹的下怀。
他叹了一口气。
“这种事情原是不应该让你来操心。”
“不过爹对掌管中馈的事情实在是不了解,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了。”
父亲摆脱了烂摊子,正准备离开,姐姐伸手将他给拦住。
“爹,我这段时间太忙了,实在是没空帮你处理这些事情。”
“没关系,我专门带回来一个人儿,她一定能好好帮咱们管好中馈。”
说着,她从身后扯出来一个笑意吟吟的小姑娘,年纪和我差不多大。
父亲一见那女子,顿时面色惨白。
不等他说话,姐姐又继续。
“这位初宜姑娘精通庶务,定能打理妥当。”
我眼看着父亲额头上冷汗往下掉。
“荒唐!”他厉声呵斥,“青楼女子岂能掌家!”
姐姐表情严肃。
姐姐从容应道:“父亲慎言,初宜姑娘是太子所赠。”
恰在此时,我的丫鬟捧着账册疾步归来
“二小姐,查清了。”
“府中大半开支都以老爷名义流向了香坊,收款人是一位叫做初宜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