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离婚礼还要一周,装修好的婚房突然被装修公司停工。
女工头换了门锁密码,让我补交五万块“增项费”。
可合同是闭口合同,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绝无增项。
而且现在的钱我已经付了百分之九十五,只差最后验收的尾款。
想到当初为了赶婚期,特意选了这家号称行业标杆的公司。
我又气又急,只能试图和她讲道理。
“可是合同里写了全包,你们现在临门一脚要把家具入场了才通知我要加钱,我这婚还要不要结了?”
女工头压根不管我的死活,直接就在微信里发来语音,尖着嗓子喊:
“你不交钱管老娘屁事!这房子你也别想住!”
这话把我气笑了。
早在一周前,我就因为遴选调入了区住建局质安站。
找这个装修公司本来只是想省点心。
既然她要这么玩,那我就让她成为我上任后的第一把火。
1
“赶紧交钱!二十万就想装出五十万的效果!你出去打听打听,现在人工费涨成什么样了!”
我气得拳头紧握,被坑的业主群里还有好几家。
都在诉苦,气得恨不得手撕了这个女工头。
她的意思很明显,材料涨价是幌子,想最后勒索一笔才是真的。
可我们当初签合同的时候,价格已经比市场价高出了百分之二十。
本来就是为了买个省心,如今还要宰客未免太过分了。
不等我开口,她又继续高高在上的发着语音。
“你们要是实在想拿钥匙也行,五万块一分不能少,老娘勉为其难把密码发给你们。”
“过时不候啊!”
我扬起了质疑的声音。
“五万块!你抢钱吧!这就是敲诈!”
女工头冷嗤出声,依旧还是那句话。
“你爱交不交!”
她就是拿捏了我们现在婚期将近,耗不起这个时间,所以才这么有恃无恐。
这会要是平时还好说,可现在请柬都发出去了,家具就在楼下等着进场。
我一口气哽在胸口,但还是耐下性子和她商量。
“老板娘,这五万块实在太多了,当初预算没这么多,要不你按合同办事。”
女工头的态度格外嚣张,直接发了个涂指甲油的表情包。
“那你去告我好了,反正没房住的人又不是我!”
群里的几个准新郎气得直骂娘,但又不敢轻举妄动。
另外几个女业主听到五万块,扬言要报警。
但没过多时,她们又泄了气。
显然是警察按经济纠纷处理,建议起诉,可起诉的周期太长,大家都等不起。
我叹了口气,转头拨通了装修平台的电话投诉。
毕竟我们是走了平台监管资金的。
可电话拨通,平台那边直接甩皮球。
听完我的投诉,他们也只是笑着回应。
“先生您看不然再和商家那边协商一下呢?我们可以帮您催促一下。”
不等我回应,客服便直接挂断了。
我转念一想,又想联系局里的同事,可是这个时候大家都下班了。
我也刚到单位,不好意思麻烦人家。
于是我又去了现场,可那女工头压根不露面。
最后只能企图她会松口。
她在监控里看着我,通过门铃喊话,语气全是得意。
“我劝你别白费力气了,早点交钱拿密码吧。”
“大老爷们痛快点,把婚结了才是正事,不然你就守着这空房子哭去吧,反正老娘有的是时间。”
2
种种方法都用完了,其余几家业主也彻底没了脾气,只好在群里说:
“算了,我交了吧,耗不起了!”
女工头在群里发了个飞吻表情,应的那叫一个欢。
“好嘞!王总爽快!密码马上发你。”
现在已经晚上八九点了,有了一个人的开头,不少人也纷纷转账。
最后就剩了我和对门的一个大爷。
大爷是给女儿装的婚房,老两口攒了一辈子的钱,烟都舍不得抽好的,一看就知道经济情况不太乐观。
而我纯粹是咽不下这口气,因为这钱明明就不该我们出。
我们僵持了半天,女工头有些不耐烦了,发语音骂骂咧咧。
“你们到底交不交啊?不交老娘美容觉去了!”
“区区几万块都给不起吗?非要在这里浪费大家的时间!穷鬼结什么婚!”
她话音落下,又有几个工人和壮汉到了现场,堵着门口,似乎是来示威的。
对着我和那个大爷指指点点。
“还没交钱吗?”
女工头远程遥控:
“没呢,死穷鬼,想赖账!”
那几个工人也是一副泼皮做派。
“赶紧的吧,我们还要工钱呢,你们不交钱老板娘怎么给我们发钱?”
不过片刻的时间,大爷眼眶红了。
他女儿在外地回不来,全靠他一个人张罗。
大爷紧紧地攥着那个老旧的烟袋锅,有些难堪地祈求那个领头的女工人。
“大妹子,我暂时拿不出这么多钱来,能不能先让我们把家具搬进去?钱我慢慢凑。”
女工人一把推开他:
“没钱搬什么家具!滚一边去!”
我叹了口气,最终选择先妥协拿到密码。
闹这么半天这会儿已经十点了,要是再不让家具进场,明天送货的师傅就要把货拉回去了。
临了,女工头收到转账发密码的时候,还不忘嘲讽我们两句。
“早点做决定不就好了,非得耽误这么半天的时间,最终你们不还得求着我!”
“最烦你们这些所谓的知识分子,就喜欢较真,是不是以为拖得越久我就能给你们免单呢。”
我截屏保留了转账记录,输入密码开门,不想再多话。
女工头的狗腿子在走廊里,大声吐槽着。
“真没风度!现在的年轻男人,连句谢谢老板娘都不会说!”
进了屋,一开灯,甲醛味扑面而来。
墙面的乳胶漆更是深一块浅一块,像是被猫挠过一样。
我压着气,走进卧室。
对门的大爷也进了屋。
没过两分钟,我就听见对门传来苍老的痛哭声。
我连忙过去,大爷正瘫坐在地上拍地板。
“怎么了大爷?”
我一看,顿时火冒三丈。
不是硬装没做好,是地板全泡了。
卫生间防水没做好,水管爆了,满屋子都是水,新铺的木地板全废了。
大爷面色惨白,伸手摸着泡发的地板。
下一秒,他直接崩溃地哭了出来。
“这可怎么办啊?这怎么嫁女儿啊?”
“下周就要办酒了,这房子废了啊!”
3
被这个女工头接二连三的欺负,我此刻也变得恼怒了起来。
拿起电话冲那个领头的女工人喊,让她把老板叫来。
那女工人被吓得一愣,随后不爽的看着我。
“大半夜的你吼什么吼?”
我气笑了,指着满屋子的水反问她。
“我还想问你们呢!这房子装成这样,你们还有脸要钱?”
她不以为然地把玩着头发。
“水管爆了那是厂家的问题,关我们什么事?你要是不满意自己修去。”
我气不打一处来,直接上前指着那个女工人的鼻子。
“你再说一遍!明明是接口没拧紧,完全是施工事故,你们是不是故意的?”
她拍了拍我的手,见我丝毫不动,她又威胁出声。
“你赶紧给我放开!臭屌丝,信不信老娘找人把你家也砸了!”
“我就是欺负你,你又能如何?还不是只能任由我们拿捏!”
她就是笃定了我们不敢把事情闹大,毕竟婚期在即。
在我沉默的间隙,她退后一步,气鼓鼓地给女工头打电话告状。
电话那头女工头开了免提,声音尖锐刺耳。
“砸!给我砸!既然他们不想好好住,那就谁都别住!”
“退钱是不可能退钱的!”
大爷听见要砸房也急了,拉住我的手苦苦哀求。
“小伙子,别惹她们了,这些都是泼妇啊。”
“我闺女好不容易结个婚,不想毁在今天晚上,我们自己修修好不好?”
能看出大爷是被吓怕了,这套房大抵是他半辈子的心血。
想到也许他是为了给女儿撑腰,省吃俭用攒下的钱,我顿时就心酸了。
倒不是我圣母心。
而是只有在住建系统工作过的人才知道,这种无良商家有多难缠。
如果因为今晚毁了这婚房,那确实是太可惜了。
而我已经上任了,能管这件事,我必须管。
说着,那几个工人真的抄起锤子要去砸大爷家的瓷砖。
“死老头,既然你说漏水,那我就帮你把地全砸开检查检查!”
这动静引得楼上楼下的邻居怒气冲冲的下来投诉。
“大半夜的搞装修?有没有公德心!再吵报警了!”
来投诉的人有好几户,这会儿快十二点,大家都睡了。
要是他们真的报警,女工头也怕麻烦。
显然女工头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在电话里让工人停手。
“行了,别跟他们一般见识,把水电闸拉了,让他们自己反省反省。”
“各位邻居不好意思啊,是这家男业主不想给工钱,我们在讨薪呢。”
都说造谣一张嘴,女工头这么一说,邻居们的眼神变了。
“大男人有钱买房没钱结账?真给小区丢人。”
邻居一走,女工人的脸色就冷了下来。
“听见没!人家都嫌你们丢人了!你们现在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认栽自己修,要么我们帮你拆了重装,当然,还得加钱!”
4
只可惜,我两个都不想选。
我抱着手冷冷一笑。
“行啊,那就耗着吧,我就让你们公司在这个区彻底消失!”
“我大不了这婚不结了,这牢我也得送你们去坐!”
我忽然变得硬气了起来,让那几个工人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
她们互相对视了几眼,也没敢真砸。
我开始拔高了说话的声音。
“行啊!都别走了!我已经叫了质监站的人来检测了!”
“我今晚就在这守着,我看谁敢动这房子一下!”
工人给老板打电话,老板在那头骂骂咧咧,终于妥协了让她们先撤。
“行行行,明天早上我亲自来跟你们‘算账’!”
“就没见过你们这种难缠的无赖汉!”
我嗤笑出声:
“那你明天就见到了。”
这一夜,我和大爷都没睡好。
我联系了局里的检测队和执法大队,让他们明天一早直接带设备过来。
第二天一早,我和大爷就在楼下等着。
可到了单元门口,却发现女工头带了十几个人堵在那里。
手里拿着各种合同和单据,一副讨债的样子。
这会儿已经早上八点半了,正是上班高峰期。
有人忍不住停下来看热闹。
“这男的欠钱不还?看着西装革履的。”
“装修工人的钱都拖欠,真是缺德啊。”
女工头见人多了,更是戏精上身,嗓门扯得老高。
“大家评评理啊!我们辛辛苦苦给他装修,垫资进场,现在完工了他不想给钱!”
“还要找人来查我们,这是想欺负我们也女人家不容易啊!”
大爷被气得浑身发抖,想解释却根本插不上嘴。
他经过一晚上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哭了出来。
“你胡说!明明是你勒索我们!”
我没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她表演。
我看了眼手表,同事们应该快到了。
女工头见我不说话,以为我怕了,凑过来压低声音,身上一股浓重的香水味:
“帅哥,识相的再拿两万块封口费,这事就算了。不然我让你在这小区出名,看你这婚还怎么结。”
我退后一步避开她,反手推开她伸过来的手,冷笑出声。
“封口费?你这些话留着跟警察和住建局的人去说吧!”
扔下这话我就要打电话催促。
可女工头却不依不饶的堵在我的面前,咄咄逼人。
“切!你以为老娘会怕吗?”
“你把住建局的叫来又如何?我上面有人!”
“那个谁,李副局长跟我可是好姐妹!”
说着,她还一个劲地朝着我面前凑,吐着女士香烟的烟圈。
我低头看了眼手表的时间,这会儿不太想和她啰嗦。
但显然,女工头并不打算放过我。
全程堵在单元门口,硬是要我给她一个结果。
“今天不给钱,谁也别想走!你也别想去上班了!”
她话音才落下.
一辆印着“建设监察”的执法车就开进了小区。
她的态度并没有收敛,反而更大声了。
“哟,还真叫来了?我看是谁敢管老娘的闲事!”
车门打开,下来的正是我们质安站的女副站长和几个执法队员。
女工头一愣,随即换上一副笑脸迎上去。
“哎呀,这不是张队吗?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这点小纠纷还劳驾您亲自跑一趟,这男业主欠薪,我们正协商呢。”
张队没有搭理她,而是径直走向我。
“赵站长,您没事吧?设备都带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