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岁这年,我断亲了

2025-11-28 15:34:274951

1

年夜饭这天,我照例给孙子挑他不爱吃的葱花。

他却突然对我说:

“奶奶,我发现你确实挺贱的。”

没人接话,没人呵斥,连个皱眉的都没有。

我没哭没闹,挑净了最后一粒葱花。

夜深人静,我一如往常收拾好一片狼藉。

然后将钥匙放在门口孙子乱丢的书包旁。

我再也没有回去。

听说现在育儿嫂月薪三万。

01

一晚上,一家人聚在电视前有说有笑。

唯独我一个人忙里忙外。

刚收拾好厨房出来,客厅里只剩一片狼藉。

丈夫韩红庆坐在沙发上吸了一大口烟,在烟雾缭绕中絮叨着。

“干个什么都磨磨唧唧的!”

“就这还想着去别人家当育儿嫂,不被人嫌就不错了。”

看着他那张看了三十五年的脸,我突然直反胃。

我走过去,掐灭他的烟。

韩红庆愣了一会儿,才愤怒地说道,

“你发什么疯?”

我拿起抹布擦了擦他掉落在沙发上的烟灰。

“家里有孩子,抽烟对孩子不好。”

韩红庆气急败坏喊道,

“哪有那么多事!我又没在大孙子边上抽,一会儿烟就散了!”

说着,他又伸手拿香烟。

我一把夺过他手中的香烟盒,提高了嗓音,

“那也不能抽!”

恰好这时,儿子韩昊坤从屋里出来。

见气氛剑拔弩张,他干脆劝起了我。

“妈,爸要抽就让他抽吧。”

“他为了这个家一年到头在外打工不容易,你就体谅体谅他。”

我愣住了。

合着这个家所有人都不容易,就我过得容易。

我还需要体谅所有人的不容易。

就因为我在家帮忙照顾孙子,没有赚钱?

可当初我是有工作的啊!

要不是儿子儿媳说孩子小需要帮衬,苦苦哀求。

我又怎么会辞去高薪的育儿嫂工作。

韩红庆见儿子也站在他这边,腰杆挺得更直了。

他手指着我,唾沫星子几乎要溅到我脸上。

“听听!听听儿子怎么说!就你事儿多!这个家谁不辛苦?”

“我在外头装孙子挣钱,昊坤他们上班累死累活。”

“就你在家看个孩子做做饭,风吹不着雨淋不着,你还摆上谱了?真是给脸不要脸!”

我攥着那盒烟,指节捏得发疼。

“我不辛苦?”

“这个家大大小小的事情哪个不是我在操持,你们管过一分吗?”

韩红庆却丝毫没有动容,梗着脖子吼道,

“这不是你该做的吗?当老婆当妈的,不就该伺候人!”

韩昊坤皱着眉,往后退了半步。

“妈,这些不都是一家人该互相体谅的吗?”

“再说爸就是抽个烟,您至于这么上纲上线吗?”

我心下一片寒凉。

看着眼前这两个至亲之人,我突然一句话都不想再说,默默收拾起满屋的狼藉。

韩红庆以为我妥协了,冷嗤一声,继续抽着烟。

儿子韩昊坤也没再说什么,径直回了屋。

我将家里里里外外都收拾了一遍。

收拾好时已经夜深,卧室里传来韩红庆震天的鼾声。

借着微弱的月光,我从衣柜底层拿出我的帆布包。

这是我当年做育儿嫂时用的。

里面装着我的专业、我的尊严。

我拎着包,轻手轻脚地走到客厅。

环顾这个我经营了半辈子的家,每一处角落都浸透着我的心血。

可此刻,我心里只有一片死寂的平静。

没有不舍,更没有留恋。

走到门口,玄关处还胡乱丢着孙子的书包。

我俯下身,将钥匙轻轻放在了那只洗的崭新的书包旁边。

可就在这时,我突然觉得头昏沉沉的。

两眼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02

再醒来时,儿媳林梅端着水杯凑过来。

她的脸上堆着我从未见过的热络。

“妈,您可算醒了!”

“都怪我们没照顾好您,让您晕倒了。”

韩红庆坐在床边的椅子上,难得没抽烟。

“醒了就好,以后别瞎折腾,家里的活儿慢慢干,累不着你。”

儿子韩昊坤也跟着点头。

“妈,您要是觉得辛苦,我和林梅也多分担点家务。”

孙子韩洋洋过来摸摸我的额头。

“奶奶,你快点好起来。”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说着关心的话。

毕竟血浓于水,我的心一下子就软了。

或许,他们心里还是有我的?

可他们接下来的举动,让我彻底寒了心。

我靠在床头,假意闭目养神。

耳边传来轻轻的掩门声。

林梅的声音带着一丝抱怨,

“呼…可算醒了,真是吓死人。”

“万一真有个三长两短,洋洋谁来带?请个育儿嫂一个月不得好几千,咱们哪儿负担得起?”

韩昊坤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算计。

“就是说啊。妈在家又不用开工资,洗衣做饭带孩子全包,比请十个保姆都省心。”

“她要是真走了,我和你上班都得悬。”

韩红庆嗤笑一声,声音粗嘎。

“放心,她不会走的。”

“她呀,就是想吓唬吓唬咱们,找找存在感。”

林梅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点庆幸。

“还好妈就是晕了一下,没真出事。刚才我故意说那些软话,就是怕她真铁了心要走。”

“她那个帆布包我看了,里面还装着以前的育儿嫂证书,指不定早就有这心思了。”

韩红庆哼了一声。

“她敢!一把年纪了,离开这个家谁还会要她?”

韩昊坤压低了声音,

“爸,这话可不敢让妈听到。”

林梅附和道,

“对对,以后她要是再提什么要求,咱们就顺着她点,别跟她硬碰硬。”

“只要能让她继续免费伺候咱们,花点嘴皮子功夫又不亏。”

……

后面的话,我已经听不清了。

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原来我自以为的骨肉亲情,满满的都是算计。

我十几年的付出,十几年的操劳,在他们看来,不过是理所当然。

刚才那一点点心软和动摇,此刻全都化为了冰冷的决绝。

这一次,我不会再犹豫了!

03

第二天一早,

我将几件常穿的衣物仔细收进行李箱。

动作很轻,但决心很重。

客厅里,韩红庆正在抽烟。

一看我这阵仗,他的嗓门立刻拔高。

“大清早的,你又作什么妖?”

这一嗓子,把一家人都吵了起来。

韩昊坤皱着眉道,

“妈,你这又是干嘛?”

林梅脸上挂着虚伪的焦急。

“妈,是不是我们哪里没做好?您说,我们改。一家人哪有隔夜仇?”

孙子韩洋洋睡眼惺忪,嘴里嘟囔着,

“奶奶真烦人!”

看着他们脸上各异的神情,我的内心平静无波。

“我好了,也该走了。”

韩红庆一个箭步冲上来,按住我的行李箱。

“走?你去哪儿?”

“这是你家!你还能去哪儿?给我安生待着!”

我抬眼看他,三十五年的婚姻,此刻只觉得这张脸陌生得可怕。

“这里不是我的家,在你们眼里,我就是个二十四小时待命的免费保姆!”

韩昊坤也急了,

“妈,我们是一家人!你为我们付出不是应该的吗?你现在撂挑子,让邻居怎么看我们?”

我用力拨开韩红庆的手,

“你们算计着怎么让我这个免费保姆做到死的时候,想过别人怎么看吗?”

林梅见软的不行,脸色一变,尖声道。

“妈!你非要这么自私吗?你就只顾着自己痛快,不管这个家了?”

“洋洋怎么办?我们怎么上班?”

我拖着行李箱往门口走,冷声道,

“那是你们的事!”

韩红庆彻底撕破了脸,堵在门口,脸红脖子粗。

“站住!”

“我看你就是日子过得太舒坦了,找不自在!我告诉你,今天你休想走出这个门!”

韩昊坤也站到他父亲身边,形成一堵人墙。

林梅眼珠一转,突然指着我半开的行李箱喊道。

“你箱子里鼓鼓囊囊的装了什么?该不会是偷拿了家里的钱和东西吧?”

这句话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扎进我心里。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韩红庆立刻瞪圆了眼,伸手就来扯我的行李箱。

“让我看看!你是不是把家里的存折、首饰都卷走了?”

行李箱里的衣物被胡乱翻了出来。

我的衣物散落在地。

“爸,您别急,我来搜!”

韩昊坤说着,竟直接伸手抓住我的胳膊。

另一只手在我口袋里粗暴地摸索起来。

他的力道很大,捏得我胳膊生疼。

我挣扎着想要躲开,却被他死死按住肩膀。

“妈,您就别藏了,把东西交出来,咱们还能好好说!”

林梅也凑上来,胡乱地拍打着我。

“谁知道你是不是早就图谋不轨了?家里的金项链,我陪嫁的手镯,可别被你偷偷拿走了!”

我疼得皱紧眉头,只觉得一阵屈辱涌上心头。

我嘶吼道,

“放开我!你们这群强盗!”

就在这时,孙子韩洋洋突然冲了过来,抬起脚狠狠踹在我的小腿上。

“坏奶奶!你要偷我们家的东西!不准走!”

那一脚力道不小,我本就因为晕倒身体虚弱。

此刻被踹得一个踉跄,重重摔在冰冷的地板上。

膝盖传来钻心的疼,可远不及心口的万分之一。

我趴在地上,看着眼前这一家我掏心掏肺照顾了十几年的人,我最后的念想彻底撕碎。

我缓缓抬起头,脸上没有泪,只有一片死寂的平静。

“搜也搜了,打也打了,现在,我可以走了吗?”

韩红庆还想说什么,韩昊坤却拉了拉他的衣角。

两人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却依旧不肯让开门口。

我撑着地板慢慢站起来。

小腿的疼痛让我每走一步都跛着脚,可我却走得异常坚定。

我没有再看他们一眼,弯腰捡起地上的物品。

然后拖着行李箱,一步步挪向门口。

这一次,他们没有再阻拦。

只是站在原地,看着我拉开门,走进门外的寒风里。

门在我身后砰地一声关上,隔绝了那个我付出半生的“家”。

04

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我却感觉不到冷。

我没有回头,也无需回头。

我拿出手机,拨了一通电话。

电话那头激动的声音传来,

“真的吗?太好了!您终于肯回来了。”

这是我上一任雇主,一位事业有成的单亲妈妈。

当初我为了回家带孙子,从她家辞职时,她万分不舍。

“刘姐,哪天要是想回来了,随时给我打电话,我家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当时只当是客套话,如今却成了我唯一的救命稻草。

似乎是听出我的情绪,她突然问道,

“刘姐,你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

听到这句话,我心里再也绷不住了。

在所谓的家人那里,我得到的是算计和羞辱,而在曾经的雇主这里,得到的却是第一时间真切的关心。

我深吸一口气,压住喉咙的哽咽。

“我…我没什么。您要是还需要人,我这就过去。”

赵女士语气干脆利落。

“快来!地址没变,你知道的。路上小心,到了直接敲门!”

挂断电话,我拦了一辆出租车。

很快便到达目的地赵女士家门口。

我拎着行李箱,忍着腿上的疼痛,一步步走向那栋熟悉的楼。

刚按下门铃没多久,门就开了。

赵女士立马察觉到我的不对劲。

“刘姐,你这是怎么了?”

“腿怎么了?摔着了?还是…”

她顿了顿,眼神里带着探究,

“是不是家里人为难你了?”

紧绷了一路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我的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

我慌忙低下头,用手背去擦。

“没…没事,就是不小心绊了一下。”

赵女士扶我到沙发上坐下,给我倒了杯温。

“刘姐,你在我这儿工作过三年,我了解你。你不是个毛躁的人。”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跟我说说,别憋在心里。”

在她的再三追问下,我筑起的心防彻底崩塌。

我断断续续地,将昨晚到今天早上发生的一切,和盘托出。

我说得很慢,语气平静,仿佛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但赵女士听着,脸色却越来越沉。

拳头不自觉握紧,眼中燃起愤怒的火焰。

“岂有此理!”

“这一家子都是些什么混账东西!吸你的血,啃你的肉,最后还要把你的骨头砸碎咽下去!”

“尤其是你那个儿子和儿媳,读过书受过教育的人,算计起自己亲妈来比谁都狠!”

“还有你孙子,才多大点,就敢对奶奶动手,简直是被他们教坏了!”

她越说越气,站起身来回踱步。

“刘姐,你做得对!离开得好!这种狼心狗肺的地方,多待一秒都是折磨!”

“你辛辛苦苦一辈子,把他们照顾得周到周全,他们却把你当免费保姆,不,连保姆都不如!”

“保姆还有工资,还有人权!在他们眼里,你连起码的尊严都没有!”

她的话像重锤,一字一句敲打在我心上。

不是疼痛,而是将那些蒙蔽我多年的亲情假象彻底敲碎。

是啊,连保姆都不如!

我付出的一切,在他们看来,都是我该做的!

05

赵女士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我。

“你记住,你不是离开那个家,你是脱离苦海!”

“你有手艺,有经验,有责任心,是金牌育儿嫂!”

“走到哪里都是被人抢着要的人才!他们说你离开那个家没人要?放屁!是他那个破家配不上你!”

她的话铿锵有力,像给我注入了一股强大的力量。

我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为我愤愤不平的女人,心中充满了感激。

“赵女士,谢谢你肯收留我。”

赵女士摆摆手。

“别说这种见外的话。”

“你来了是帮我的大忙。我最近升了职,更忙了,小宝正需要人照顾。”

“工资就按现在市场顶格来,一个月三万,吃住全包,节假日加班按三倍算。你看行不行?”

三万!

这个数字让我心头一震。

当初儿子儿媳求我回家时,说我那每月一万多的育儿嫂工资比不上他们请保姆的钱。

在家带孩子是发挥余热,帮自己儿子是应该的。

如今,市场给了我的劳动最直接最公正的定价。

我下意识推辞。

“太多了,赵女士,用不了这么多…”

赵女士斩钉截铁,

“你的能力值这个价,甚至更高!就这么定了。”

“你先休息两天,把腿养好,熟悉下环境。小宝一会儿就该醒了,他看到你肯定高兴坏了。”

正说着,一个小男孩从卧室里走出来。

看到我,他愣了一下,随即眼睛一亮,像只快乐的小鸟一样扑了过来。

“刘奶奶!你回来啦!我好想你啊!”

软软的小身体扑进我怀里,带着奶香和全然的信任与喜悦。

这一刻,我漂泊无依的心,仿佛终于找到了可以停靠的港湾。

我搂住他,眼泪再次落下。

但这一次,是温暖的,充满希望的。

……

与此同时,城市的另一端,

韩家却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我离开时,那砰的关门声,

仿佛也关掉了这个家正常运转的开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