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五岁那年,确诊我妈是重度「虐文女主综合症」患者。
大雨滂沱,她跪在顾家别墅那扇雕花的铁大门外,只为求顾寒洲看她一眼。
但我快冻死了。
我才五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陪她在这儿淋雨,万一冻成了傻子,以后谁来继承顾家那泼天的富贵?
我拽了拽她的衣角,牙齿打颤:
「妈,差不多得了。王宝钏挖野菜还知道得先吃饱了再挖呢,你跪这儿喝西北风能喝饱吗?再跪下去,你那老寒腿都要提前二十年发作了。」
我妈回过头:「你爸爸只是在气头上,只要他看到我的诚意,他才会记住我。」
我翻了个白眼,差点没背过气去。
眼看着别墅二楼的灯亮了又灭,灭了又亮,就是没人出来。
为了保命,我不得不掏出我的杀手锏。
那是我为了在幼儿园门口摆摊卖青蛙特意买的扩音大喇叭,
下一秒,充满魔性的循环叫卖声响彻整个别墅区:
「收破烂了!收破烂了!回收旧冰箱、旧彩电、旧的总裁前夫!只有丧偶,没有离异!
顾总死没死?没死出来走两步!走过路过不要错过,野生渣男大甩卖,不要九九八,不要九十八,倒贴钱送货上门啦!」
1
死寂的别墅区瞬间炸了锅。
隔壁那条名为「旺财」的藏獒都被我吓得嗷呜了一声,夹着尾巴缩回了狗窝。
保安亭的大叔探出头,一脸惊恐地看着这边。
不一会儿,别墅大门轰然打开。
顾寒洲穿着那件骚包的丝绸睡袍,黑着脸冲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脸惊慌的管家。
「闭嘴!是谁在外面鬼哭狼嚎!」
看见顾寒洲出来,我妈眼睛一亮。
膝行两步就要扑上去诉衷肠:「寒洲,你终于肯见我了……」
顾寒洲厌恶地后退一步:「陆软软,你是不是疯了?带着个野种在我的地盘撒泼,信不信我让保安把你们丢出去?」
我妈那刚酝酿好的眼泪顿时僵在脸上,
「野种?寒洲,安安是你的……」
「停!」
我一把将我妈拽回来,挡在她身前。
顺手把扩音喇叭的音量又调高了一档。
我仰着头,一脸纯真无邪地看着顾寒洲:
「顾总,别用这种眼神看我。虽说子不教父之过,但显然你这当爹的也没教过我,所以我这没教养的样子,不正是遗传了您那优良的基因吗?」
顾寒洲气得脸都绿了:「你……」
我没给他说话的机会,反手从湿淋淋的口袋里掏出一张早就打印好的收款二维码。
啪地一下贴在他脑门上。
「顾总,既然您出来了,那咱们就明算账。看猴戏五百,骂渣男一千,精神损失费两千,再加上我和我妈的医药费、误工费、雨天加班费,给您抹个零,诚惠五千块。」
顾寒洲一把扯下脑门上的二维码,咬牙切齿:「你做梦!管家,叫保安!」
我淡定地举起喇叭:「喂喂喂?哎呀,这喇叭好像还有录音功能,刚才顾总那一脸便秘的表情我是不是还没来得及描述?各位邻居,顾氏集团总裁深夜虐待亲生母子,不仅不给抚养费,还……」
「给钱!」
顾寒洲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
他拿出手机,狠狠地扫了那个皱巴巴的二维码。
「微信到账,五千元。」
清脆的机械女声在雨夜中格外悦耳。
我满意地收起手机,冲着顾寒洲甜甜一笑。
「谢谢老板,老板大气,老板发财死老婆!哦不对,您还没老婆呢。」
说完,我也不管顾寒洲那杀人的目光,转身拽起还在发愣的我妈。
「妈,走啦!有这五千块,咱们去吃顿火锅不香吗?非得在这儿喝雨水。」
那一刻,顾寒洲杀人的心有没有我不知道,但我妈,终于也不再跪着了。
因为她嫌我丢人,爬起来追着我打出了二里地。
2
回到那个漏风的出租屋,我妈一边给我擦头发,一边数落我。
「安安,你怎么能那样对你爸爸?他只是还在气头上,我们要感化他,不是激怒他。你这样,以后怎么进顾家的门?」
我看着她那双即便被雨水冲刷过依旧充满愚蠢清澈眼神的眼睛,无奈地叹了口气。
「妈,进顾家门干嘛?当吉祥物吗?还是当顾寒洲和他那白月光的爱情保姆?」
我妈手一顿,眼圈又红了:「你不懂,妈妈是为了你好。没有爸爸的孩子,会被人看不起的。」
「我有钱就不会被人看不起。」我从兜里掏出那还没捂热乎的五千块,抽出一张拍在桌子上,「今晚吃顿好的,别给我省。剩下的钱,我要存起来当创业基金。」
我妈看着那钱,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拿着钱去买菜了。
我以为经过这一晚,她多少能长点记性。
但我显然低估了「虐文女主」的自我修复能力和那惊人的脑回路。
第二天一大早,我还在睡梦中,就闻到了一股……难以形容的味道。
像是有人在厨房里煮了一锅陈年的臭袜子,顺便加了点杀虫剂。
我一个激灵爬起来,冲进厨房。
只见我妈手指上缠着厚厚的绷带,正对着一个砂锅发功。
那绷带缠得,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手断了,其实我昨晚看得很清楚,也就是削苹果的时候破了个皮,创可贴都嫌多余的那种。
「妈,你在炼毒?」我捏着鼻子问。
我妈一脸贤惠地回头:「胡说什么,我在给你爸爸熬爱心鸡汤。昨天是我们不对,惹他生气了。我想着他胃不好,特意起了个大早熬的。你看,为了这锅汤,我手都伤了。」
说着,她还特意举起那个缠成粽子的手,一脸「快夸我」的表情。
我走近一看。
好家伙。
那汤色泽诡异,泛着油光,里面还飘着几根不知名的黑糊糊的东西。
「这啥?」
「当归啊,补气的。」
「那这个呢?」
「我不小心把酱油倒多了……没事,颜色深点显着入味。」
我看着那锅这辈子都不想尝第二口的液体,心中警铃大作。
这玩意儿要是送过去,顾寒洲不得直接报警说我们投毒?
虽然我想整顾寒洲,但没想把他送走啊,毕竟他活着还是我的提款机。
「妈,你先去换衣服吧,这汤还得再炖会儿,我帮你看着。」我把她推出厨房。
「真的?安安真乖。」我妈毫无防备地走了。
确信她进了卧室,我立刻反锁厨房门。
看着那锅汤,我陷入了沉思。
顾寒洲最讨厌什么?
据我妈以前念叨的那些「总裁观察日记」,顾寒洲最恨香菜,闻到味儿都要过敏的那种。
还有,他最受不了刺激性的味道。
我拉开橱柜,翻箱倒柜。
一瓶只剩底儿的风油精,那是夏天防蚊子用的。
一把昨天买火锅食材剩下的香菜,量大管饱。
还有半瓶过期的老陈醋。
我露出了邪恶的笑容。
「爸爸,这可是儿子的一片孝心,你可得接好了。」
我把风油精一股脑倒进去,那清凉的味道瞬间盖过了原本的怪味,甚至还有点提神醒脑。
接着,我把香菜切碎,满满当当撒了一层,搅拌均匀,直到它们完美融入汤底。
最后,倒醋,去油腻。
完美。
这一锅「孟婆汤」,神仙喝了都得摇头。
我妈换好衣服出来,穿着她那件洗得发白的连衣裙,手里提着保温桶,一脸期待:「安安,走,跟妈妈去送汤。」
我背上我的小书包,乖巧点头:「好嘞,妈。」
到了顾氏集团楼下。
前台小姐姐妆容精致,眼神犀利,一看到我妈那穷酸样,立马开启了嘲讽模式:「有预约吗?没有预约不能进。顾总很忙,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见的。」
我妈刚要唯唯诺诺地解释。
我直接冲上去,抱住前台小姐姐的大腿,仰起头,眨巴着我那双遗传自顾寒洲的卡姿兰大眼睛,声音甜得发腻:「漂亮姐姐,我和妈妈是来给爸爸送药的,爸爸得了痔疮,医生说再不喝药就要做手术了,好可怜的。你就让我们上去吧,晚了爸爸就要屁股开花了。」
前台小姐姐愣住了,看着我这张缩小版的顾寒洲的脸,又听着这劲爆的八卦,表情管理瞬间失控。
「这……」
「姐姐最好了,姐姐一定是人美心善的小仙女。」我趁热打铁,从兜里掏出一颗大白兔奶糖塞进她手里。
前台小姐姐被我这一套连招打得晕头转向,鬼使神差地就放行了:「那……那你们快去快回啊。」
进了电梯,我妈一脸复杂地看着我:「安安,你怎么能咒你爸爸得……那个病?」
我耸耸肩:「妈,过程不重要,结果才重要。你看,我们这不是上来了吗?」
到了总裁办门口,门虚掩着。
里面传来一阵娇滴滴的笑声。
「寒洲,你真坏~」
我探头一看。
哟,熟人。
苏柔,传说中的白月光,此刻正端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颗葡萄往顾寒洲嘴里送。
顾寒洲一脸享受,哪还有昨晚那副要吃人的样子。
我妈显然也看见了,身体一僵,脸色煞白,抓着保温桶的手都在抖,眼看就要转身逃跑。
跑?
来都来了,不留点纪念怎么行?
我一把抢过保温桶,推开门就冲了进去,大喊一声:「爸爸!妈妈给你送补汤来啦!」
这一嗓子,吓得苏柔手一抖,葡萄直接塞进了顾寒洲鼻孔里。
顾寒洲猛地咳嗽起来,一边抠鼻子一边怒吼:「谁让你们进来的!」
我无视他的怒火,迈着小短腿跑到茶几前,手脚麻利地拧开保温桶,一股浓郁的风油精拌香菜味瞬间弥漫了整个办公室。
那味道,简直是生化武器级别。
苏柔捂着鼻子,一脸嫌弃:「什么味道?好恶心。」
我盛满一碗,双手捧到顾寒洲面前,一脸真诚:「爸爸,这是妈妈亲手熬了三个小时的爱心鸡汤。妈妈为了这锅汤,手都受伤了。爸爸,你快趁热喝,凉了药效……哦不,心意就没了。」
顾寒洲看着那碗绿油油、飘着诡异气味的液体,脸黑得像锅底:「拿走!」
「爸爸,你不喝就是不原谅妈妈,不原谅妈妈就是不爱安安,不爱安安就是……」我嘴一撇,眼泪说来就来,「就是想让我们母子俩去死!」
我一边哭,一边把碗往他嘴边怼。
「爸爸,这汤能提神醒脑,专治眼瞎和心盲,你多喝点,对身体好!」
顾寒洲被我逼得退无可退,大概是为了让我闭嘴,也可能是被那风油精熏得脑缺氧,竟然鬼使神差地接过去抿了一口。
就这一口。
「噗——!!!」
顾寒洲直接化身喷泉。
那一嘴的汤,呈雾状精准打击,全喷在了一旁看戏的苏柔脸上。
「啊——!!!」苏柔发出一声尖叫,原本精致的妆容瞬间花了,睫毛膏顺着脸颊流下来,像两行黑泪。
而且,风油精进眼睛了。
苏柔捂着眼睛,疼得在沙发上打滚:「我的眼睛!好辣!寒洲,救命啊!」
顾寒洲也顾不上自己嘴里的怪味,一边干呕一边去扶苏柔:「柔柔!你怎么了?」
我看准时机,拉起已经吓傻了的我妈:「哎呀,爸爸,看来这汤药效太猛,阿姨虚不受补啊。那我们就不打扰你们二人世界了,拜拜!」
说完,我拖着我妈,在顾寒洲那杀人的咆哮声中,逃之夭夭。
3
出了顾氏大楼,我妈还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完了,安安,这次彻底完了。你爸爸肯定恨死我了。」
我从路边买了根烤肠,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地说:「妈,醒醒吧。他不喝那汤也恨你,喝了也就是更恨一点,有什么区别?至少咱们爽了啊。」
「可是……」
「别可是了。妈,你要记住,男人这东西,你越舔他,他越不把你当人;你大耳刮子抽他,他反倒觉得你清纯不做作。」
我妈似懂非懂地看着我,大概觉得我被什么脏东西附体了。
为了安抚她受伤的心灵,我决定带她去消费。
说是消费,其实就是去商场蹭空调,顺便看看能不能捡漏打折货。
冤家路窄。
这词儿真不是盖的。
我们在一家童装店刚拿起一件打折的小衬衫,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就从背后传来。
「哟,这不是陆小姐吗?怎么,顾总没给你抚养费?只能带孩子来这种地方买地摊货?」
我回头一看。
嘿,苏柔。
这女人恢复能力挺强啊,刚洗完风油精澡,这会儿又画着大浓妆出来了。
不过仔细看,眼睛还是红红的,像只得了结膜炎的兔子。
我妈下意识地把那件打折衬衫往身后藏,局促得手足无措:「苏小姐……」
苏柔踩着高跟鞋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们,眼神里满是恶意。
「陆软软,我要是你,我就找个老鼠洞钻进去,省得出来丢人现眼。怎么,还想着用孩子绑住寒洲?我告诉你,寒洲最讨厌的就是心机深沉的女人,尤其是你这种。」
她说着,伸手就要去推我妈。
那一刻,我仿佛看到了短剧里经典的桥段:恶毒女配推倒小白花女主,女主摔倒流产/受伤,男主正好赶到,误会加深,虐身虐心。
虽然我妈肚子里没货,但这要是摔一下,我不心疼,医药费我心疼啊。
而且,这种老掉牙的套路,我怎么能让她得逞?
就在苏柔的手指尖刚碰到我妈衣角的那一瞬间。
我动了。
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手里的半根烤肠往自己脑门上一抹,制造出「血肉模糊」的假象,然后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啊——!!!」
紧接着,我整个人向后弹射起飞,在空中划出一道并不优美的抛物线,重重地砸在地上。
落地后,我没有丝毫停顿,立刻开始在地上疯狂打滚,一边滚一边嚎:
「杀人了!小三打小孩了!救命啊!这阿姨好狠的心啊!要把我打死好继承我那没有继承权的爸爸啊!」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苏柔的手还僵在半空中,脸上的表情从嚣张变成了懵逼,又从懵逼变成了惊恐。
「我……我没碰他!」
「大家都来看看啊!这就是豪门阔太的嘴脸啊!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啊!」
我一边喊,一边在地上蹭灰,务必让自己看起来越惨越好。
周围的顾客瞬间围了上来,指指点点。
「这女的谁啊?这么狠心,对个孩子下手。」
「好像是那个明星苏柔吧?天哪,没想到私底下这么恶毒。」
「刚才我看见了,她确实伸手推了。」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虽然亮得有点盲目,但我喜欢。
苏柔百口莫辩,脸涨成了猪肝色:「你们胡说!是他自己摔的!这是碰瓷!这是敲诈!」
我妈这时候才反应过来,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想去扶苏柔解释:「不……不是……」
我一看我妈又要坏事,这圣母病犯起来真是要命。
我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死死抱住我妈的大腿,哭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妈!别过去!她身上有穷气,会传染!还有那个什么……病毒!你看她眼睛红的,肯定是有传染病!」
「噗——」人群中有人没忍住笑出了声。
苏柔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我:「你……你这个野种……」
「经理!经理呢!」她尖叫着喊人。
商场经理满头大汗地跑过来,一看这场面,也是头大。
但他显然认识苏柔,刚想偏袒两句。
我立马指着头顶的监控:「叔叔,那里有监控哦。虽然我是私生子,但我刚才那一摔可是实打实的,大家都可以作证。你要是包庇坏人,我就把视频发到网上去,让全国人民都看看你们商场是怎么助纣为虐的!」
经理一听「发到网上」,立马怂了。现在的舆论可是洪水猛兽。
他转头对苏柔赔笑道:「苏小姐,你看这……要不您先回避一下?这么多人在拍呢。」
苏柔看着周围举起的手机,知道今天讨不了好,狠狠地瞪了我们一眼,踩着高跟鞋狼狈地走了。
临走前,我还冲她做了个鬼脸:「阿姨,你粉底液卡粉了,是不是坏心眼太多把皮肤撑裂了?」
苏柔脚下一个踉跄,差点真摔个狗吃屎。
等人都散了,我妈把我拉起来,一边给我拍灰一边责备:「安安,你怎么能撒谎呢?妈妈教过你,要做个诚实的孩子。」
我看着她,认真地说:「妈,对付君子要诚实,对付小人就要比她更小人。这就是生存法则。你看,今天如果我不这么做,挨欺负的就是你了。」
我妈愣住了,看着我的眼神有些复杂,似乎第一次意识到,她那个只有五岁的儿子,身体里住着一个怎样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