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顾宴复明第五年,带他的豪门未婚妻回国完婚。
同一天,我确诊白血病晚期,选择放弃治疗。
医院门口,我妈推着轮椅上的我撞上了顾宴。
他那双曾空洞的眼睛如今明亮有神,却在触及我的瞬间,目光冰冷。
那是我的眼睛。
他审视着轮椅上枯瘦的我,嘴角勾起:
“沈听,当年你为了五百万把瞎子扔在手术台上,想过自己有这一天吗?”
我扶正鼻梁上的墨镜,遮住那只浑浊的左眼:
“是啊,报应。钱花光了,人也废了。”
顾宴眼底的厌恶更甚,抽出一张支票甩在我怀里:
“缺钱?下个月我和清清的婚礼,你来当伴娘。这十万,买你看着我幸福,够了?”
我摇了摇头:
“不了,我要去的地方太黑,不带晦气给你们。”
说完,我示意母亲快走。
我没几天能活了,这双眼睛,也要闭上了。
1
我妈推着轮椅上的我,手一抖,不小心撞上了刚下车的顾宴。
“哪来的瞎子?”
“想死滚远点,别弄脏我的车轮。”
那道熟悉的声音响起,我浑身的血液几乎冻结。
我下意识地去扶墨镜,想遮住这副鬼样子。
可来不及了。
顾宴那双曾经空洞、如今却明亮的眸子,死死地钉在我身上。
那一瞬,他瞳孔剧烈收缩。
那是我的眼睛。
“沈听?”
他叫出了那个让他恨之入骨的名字,脸上露出一丝嘲讽。
“你怎么混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死样了?”
“当年为了五百万卖身的时候,想过自己会有今天这副模样吗?”
我妈吓得浑身哆嗦,挡在我身前。
“对不起先生,我们不是故意的……”
“滚开!”
顾宴身后的保镖一把推开我妈。
我妈踉跄着摔倒在地,手掌蹭破了皮,渗出血来。
“妈!”
我想去扶她,可这具身体根本动弹不得。
顾宴走过来停在我的轮椅前。
他弯下腰,昂贵的雪松香气盖过了我身上的消毒水味。
他盯着我凹陷的脸颊,眼底闪过一丝极快的情绪。
随即,那点情绪被滔天的恨意吞噬。
“报应。”
他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我隔着黑色的镜片,贪婪地看着他的眼睛。
最后一次了,顾宴。
“是啊,报应。”
“顾总,钱花光了,人也废了。让你看笑话了。”
顾宴的脸色瞬间铁青。
他似乎最恨我这副为了钱不知羞耻的模样。
“这么急着往我身上撞,是又缺钱去卖了?”
他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张支票,快速填了一串数字,狠狠甩在我怀里。
纸张边缘划过我的脖颈,留下一道红痕。
“这里是十万。”
他盯着我,声音里带着咬牙切齿的寒意。
“下个月我和清清的婚礼,你来当伴娘。”
“我要你瞪大那双眼好好看。”
“当年你扔掉的垃圾,现在是你高攀不起的人!”
“我要你在婚礼上,亲口告诉所有人,你当年是怎么为了这几张废纸,抛弃了一个瞎子的!”
我看着怀里的支票,心脏剧痛。
“不了,顾宴。”
我把支票捡起来,轻轻放在沾满灰尘的地上。
“我就不去给你们添晦气了。”
说完,我示意我妈快走。
我没几天活头了,这双眼睛,也要永远闭上了。
我不想在他大喜的日子里,死在他面前。
“站住。”
身后传来顾宴阴沉的声音。
“沈听,这一百万是你妈的救命钱吧?”
“我查过了,她有严重的心脏病,”
“如果不做搭桥手术,活不过这个冬天。”
轮椅猛地停住。
我妈的背影僵硬如铁。
顾宴慢条斯理地走到我面前,皮鞋踩在那张支票上,碾了碾。
“要么,来参加婚礼。”
“要么,我现在就让人停了你妈在医院的所有药。”
他俯下身,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满是恶毒的快意。
“沈听,你最爱做交易了,不是吗?”
“这次,我买你的尊严。”
我死死抓着轮椅的扶手,指甲崩断,鲜血染红了苍白的指尖。
为了我妈。
为了那双眼睛。
我低下头,眼泪砸在手背上。
“好。我去。”
2
第二天,顾宴派人来接我试礼服。
不是去什么普通店面,而是市中心最奢华的高定婚纱馆。
那辆黑色的迈巴赫停在楼下。
我妈哭着不让我去,抱着我的腿不撒手。
“听听,咱不去了!妈不治了!”
“妈这就带你回老家!”
我笑着给她擦眼泪,把墨镜戴得严严实实。
“妈,我去赚那一百万。”
“有了钱,我就能去国外治病了。你等我回来。”
这是一个谁都不信的谎言,但我妈信了,或者说,她不得不信。
车上坐着顾宴和他的未婚妻,徐清清。
徐清清人如其名,一脸清纯。
她挽着顾宴的胳膊,看见我上车,眼底闪过嫌恶,但很快换上了一副温婉的笑脸。
“阿宴,这就是沈小姐吗?”
“沈小姐这大阴天的还戴着墨镜,”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奔丧,多晦气啊。”
说着,她就要伸手来摘我的墨镜。
我条件反射地猛地偏头,后脑勺重重磕在车窗玻璃上。
“别动!”
我尖叫出声,声音尖锐得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车厢里瞬间死寂。
徐清清的手僵在半空,眼眶红了一圈,委屈地看向顾宴。
“阿宴,我只是关心沈小姐……”
顾宴透过后视镜,目光冰冷。
“你算个什么东西?”
“也配对着未来的顾太太大呼小叫?认清你现在的身份。”
他冷笑一声。
“怎么,那双眼睛长得太丑,见不得人?”
我低下头,手指绞紧了衣角,冷汗顺着脊背滑落,浸湿了那一身为了遮掩淤青而穿的长衣长裤。
“是。长得太丑,怕吓着顾太太。”
到了婚纱店,徐清清被众星捧月般围着试婚纱。
顾宴坐在沙发上,随手指了一件纯白色的露背礼服丢给我。
“去换上。”
我看着那件衣服,手脚冰凉。
露背。
我的背上全是做骨髓穿刺留下的针眼,密密麻麻。
还有血小板减少造成的大片淤青,紫得发黑。
“顾总,能不能换一件?我怕冷……”
“怎么?遮遮掩掩干什么?”
“怕身上那些为了钱陪男人留下的烂疮,脏了清清的眼?”
旁边几个店员捂着嘴偷笑,眼神里全是鄙夷。
我咬着牙,拿起衣服进了试衣间。
狭窄的空间里,我费力地脱下衣服。
镜子里的身体,瘦骨嶙峋,肋骨一根根凸起。
背后的针眼还没有愈合,有的还在渗血。
我颤抖着手去拉背后的拉链。
拉到一半,卡住了。
我反手去够,却因为剧烈的骨痛,疼得眼前一黑,整个人脱力地撞在试衣镜上。
“砰——”
帘子被人猛地一把拉开。
“换个衣服磨磨蹭蹭,你是死了吗?”
顾宴不耐烦的声音响起,随即,他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他看见了。
看见了我背上那触目惊心的青紫和针孔。
空气在这一刻凝固。
顾宴的瞳孔剧烈震颤,他大步跨进来,一把抓住我的肩膀,力道大得像是要捏碎我的骨头。
“这满身针眼是什么东西?!”
“你为了钱去吸毒了,还是染了什么烂病?!”
他不想承认那是病。
在他的认知里,我是个贪财的烂人,只有吸毒和出卖身体,才配得上我现在的落魄。
我疼得冷汗直流,慌乱地把衣服往上扯,试图遮住那些痕迹。
“没……没有!你看错了!这就是过敏……皮肤病!”
“皮肤病能扎出针眼来?!”
顾宴红着眼,死死盯着我。
突然,他抬起手,似乎是想去触碰那些伤口。
但在碰到的一瞬间,他又像触电般缩了回去。
“滚远点,别把你那一身脏病传给我。”
他咬着牙,吐出这个字,眼底却是一片猩红的挣扎。
“沈听,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你就这么爱钱?爱到连命都不要了?”
我被他晃得头晕眼花,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是啊……我爱钱。”
我闭上眼,强忍着眼泪。
“顾宴,你不是最清楚吗?”
“只要给钱,让我干什么都行。”
“好,很好。”
顾宴怒极反笑,他猛地松开我,我失去支撑,狼狈地摔在地上。
墨镜歪了一下,差点滑落。
我惊恐地伸手去扶。
顾宴看到了我的动作,眼神一凛。
“这墨镜底下到底有什么?”
他弯下腰,伸手就要来抓我的墨镜。
“给我摘了!”
“不要!”
我尖叫着向后缩,死死捂住眼睛。
“顾宴求你了!别看!别看!”
那是我的尊严。
那是我留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体面。
更是我不想让他背负一辈子愧疚的秘密。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镜框边缘的那一刻——
“阿宴!你看我这件婚纱好看吗?”
徐清清的声音突然在外面响起。
顾宴的手顿在半空。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让我看不懂。
最终,他收回手,嫌恶地在衣服上擦了擦。
“穿好衣服滚出来。别脏了这里的地。”
3
试完婚纱,顾宴并没有放我走。
他带着徐清清去了珠宝店取钻戒,非要我也跟着。
名为挑选,实为凌迟。
柜台前,经理小心翼翼地拿出一枚璀璨夺目的钻戒。
硕大的粉钻周围,镶嵌着一圈深邃的蓝宝石。
我看清那枚戒指的瞬间,心脏猛地一缩。
这是……我画的图。
五年前,顾宴还没瞎的时候,我们在海边的出租屋里吃泡面。
我拿着铅笔在纸上乱画,开玩笑说:“顾宴,以后你要是有钱了,我就要这样的戒指。”
“粉色是我的少女心,蓝色是大海,你要把我捧在手心里。”
那时候他吻着我的手指,发誓说:“听听,以后我一定给你买,买全世界最大的。”
现在,他买了。
戴在了另一个女人的手上。
“真漂亮啊,阿宴。”
徐清清举着手,在灯光下晃动。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粉色配蓝色?”
顾宴温柔地看着她,眼神却透过她,不知道在看谁。
“一个死人说的,不重要。”
说完,他转过头,目光阴鸷地看向角落里的我。
“沈听,好看吗?”
他像是在问戒指,又像是在问当年的誓言。
我透过墨镜,贪婪地看着那枚戒指。
真好看。
如果是五年前,我会高兴得疯掉吧。
“好看。”
我低下头,声音很轻。
“徐小姐戴着,真合适。”
顾宴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他似乎很不满意我的顺从。
“别用你那双脏眼盯着它看,碰掉的灰,把你卖了都赔不起。”
顾宴突然从口袋里摸出一个东西,随手扔在柜台上。
那是一个易拉罐的拉环。
已经氧化发黑,变形了。
那是当年他穷得叮当响时,在路边给我求婚用的“戒指”。
我还记得那天他跪在雪地里,手冻得通红,把这个拉环套在我手上,说以后给我换真的。
“这个垃圾,还给你。”
顾宴冷冷地说。
“留在我这儿,恶心。”
我颤抖着手,捡起那个拉环。
我把它紧紧攥在手心里,硌得掌心生疼。
“谢谢顾总。”
徐清清看出了顾宴情绪的不对劲,眼珠一转,挽住顾宴的胳膊。
“阿宴,今晚的单身派对,让沈小姐也去吧?”
她笑得天真烂漫。
“我的朋友们都对沈小姐很好奇呢,”
“毕竟是阿宴你的旧人。”
顾宴盯着我攥着拉环的手,眼底闪过暴戾。
“好啊。”
他勾起唇角。
“沈听,今晚私人会所,你也来。”
“今晚我叫了几个兄弟,”
“正好让我们见识见识,你为了钱练出的伺候男人的本事。”
“你要是不来,你妈明天的药就停了。”
4
晚上的私人会所,灯红酒绿,群魔乱舞。
包厢里坐满了京圈的富二代。
我穿着那件不合身的廉价T恤,戴着那副死板的墨镜,格格不入。
顾宴坐在正中间,手里摇晃着一杯烈酒。
徐清清贴在他身上。
“哟,这就是当年那姘头?瘦得跟个干尸似的。”
一个染着黄毛的富二代走过来,上下打量着我。
“这种货色倒贴钱给我上,我都嫌脏。”
周围爆发出一阵哄笑。
顾宴没笑。
他只是冷冷地看着我,指了指桌上那一排深水炸弹。
“沈听,这里有十杯酒。”
“一杯十万。喝完,这一百万就是你的。”
他把一张银行卡拍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密码是我的生日。”
“只要你喝得下去,钱你拿走。”
我看着那排酒,胃部已经开始条件反射地抽搐。
我现在这个身体,别说十杯烈酒,就是一杯,也能要了我的命。
可是……一百万。
够我妈做手术了。
够她安享晚年了。
“好。”
我走过去,端起第一杯。
手抖得厉害,酒液洒出来一些,落在手背上,凉得刺骨。
“我喝。”
我仰头,将那辛辣的液体灌进喉咙。
火辣顺着食道烧下去,瞬间点燃了千疮百孔的胃。
剧痛袭来,我眼前一黑,差点没站稳。
“好!继续!”
黄毛在一旁起哄。
我强忍着要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的冲动,端起第二杯,第三杯……
喝到第五杯的时候,我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了。
冷汗打湿了头发,顺着脸颊流进脖子里。
顾宴坐在沙发上,手里紧紧捏着酒杯,指节泛白。
他的眼睛死死盯着我,像是在期待我求饶,又像是在忍受着某种极大的痛苦。
“顾宴……”
我放下第五个空杯子,声音微弱。
“能不能……先给我五十万?”
“喝完。”
顾宴的声音冷硬如铁,但我分明看到他的手在发抖。
“吐出来也给我咽回去,少一滴这钱你都别想要。”
就在我端起第六杯的时候,包厢的门突然被人撞开。
“听听!”
一声凄厉的哭喊穿透了嘈杂的音乐。
是我妈。
她不知道怎么找到了这里,看见我满脸惨白地在灌酒,疯了一样冲过来,一把打翻了我手里的酒杯。
“啪——”
玻璃碎了一地。
“别喝了!听听!我们不要钱了!我们会死的!”
我妈抱着我,哭得撕心裂肺。
她转过头,指着顾宴大骂。
“顾宴!你这个没良心的畜生!你会遭报应的!”
“你知不知道听听她得了什么病!”
“你知不知道她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