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悍订婚宴那天,全城豪车云集。
我那五岁的女儿,正趴在发霉的床边,奄奄一息。
“妈妈,小虫肚子好饿,能不能跟爸爸要点吃的?”
她拿着我的老式手机,拨通了里面唯一的号码。
电话通了,听筒里传来陈悍向宾客敬酒的笑声。
“陈先生,这有个乞丐小孩找您。”
陈悍接过电话,声音冷得像冰:
“是不是林悦教你的?告诉她,想逼我回头,除非她死!”
这一次,我是真的如他所愿了。
只是可怜我的小虫,守着我发臭的尸体,啃光了十个手指的指甲。
1
小虫呆呆地举着手机,眼泪大颗大颗地砸下来:
“妈妈,爸爸不要我们了。”
她爬回床边,小小的身体蜷缩成一团。
“妈妈,你醒醒好不好?”
“小虫好冷,也好饿。”
“妈妈,你为什么不理我?”
“是小虫不够乖吗?”
我可怜的小虫,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小脸蜡黄,嘴唇干裂出血。
她开始啃咬自己的手指,直到红色的血迹沾上嘴唇,她才吃痛地停下。
我俯下身子,伸出双臂想抱住她。
双手却直接穿过她的身体,只带起一股阴冷。
小虫缩了缩身子,苍白的脸上满是绝望。
我呼吸颤抖,心脏像是被无形的手攥紧。
明明死了,为什么还会这么痛?
距离我去世已经十多天了。
尸水浸透了身下的薄床垫,散发出一股恶臭。
屋子里到处都是苍蝇,尸体上早已爬满了蛆。
小虫浑身发抖,拿被子盖住我的身体,以为这样我就能好起来。
“砰砰砰!”
沉重而急促的砸门声,像催命的鼓点,震得整个破屋子都在颤抖。
一道粗鄙油腻的男声在门外咆哮:
“林悦!开门!”
“欠了三个月房租了,今天再不给钱,就带着你的小杂种给我滚出去!”
小虫被这凶恶的声音吓得一哆嗦,瘦弱的身体蜷缩得更紧了。
她看了一眼床上早已冰冷僵硬的我,小声地、带着哭腔地喊:
“妈妈……”
小虫擦掉眼泪,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爬起来,挪到门边,用尽全身力气才拉开了门栓。
房东那张写满横肉和不耐烦的脸探了进来。
“总算肯开门了?钱呢!”
“呕……什么东西这么臭!”
房东嫌恶地捂住鼻子,一把推开挡在门口的小虫,蛮横地闯了进来。
他的目光在昏暗的房间里扫了一圈,最终定格在床上那具被深色尸水浸透、微微隆起的被子上。
被子边缘,爬满了蠕动的白色蛆虫。
房东瞳孔一缩,脸上的横肉因极度的恐惧而疯狂抽搐。
整个人连滚带爬地后退了好几步,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死……死人了!”
他指着床上的我,声音抖得像筛糠。
“晦气!真是天大的晦气!”
“你这个贱女人!非要死在我这,存心让我租不出去是不是!”
他把所有的恐惧都转化成了恶毒的咒骂,唾沫星子横飞。
“真是个丧门星!怪不得老公不要你!”
“不许你骂我妈妈!”
小虫虽然饿得头晕眼花,却爆发出惊人的勇气,张开双臂挡在我前面。
“我妈妈不是坏人!她不是!”
“滚开,你这个没人要的小野种!”
房东被一个五岁的孩子顶撞,恼羞成怒,猛地伸手一推。
“小虫!”
我急着扑过去抱住女儿,结果却扑了个空。
女儿瘦弱的膝盖狠狠磕在水泥地上,瞬间蹭破了皮,渗出鲜红的血珠。
“呜哇……”
剧痛和委屈让小虫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
那一刻,我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我的灵魂深处轰然破碎。
整个房间温度骤降。
房东皱起眉头,直呼晦气,骂骂咧咧地离开房间。
我跟着小虫一起哭泣,无力感如同钝刀割肉,仿佛灵魂在被撕扯。
“是妈妈没用,妈妈对不起你……”
不知过了多久,小虫抬起头擦了擦眼泪。
将目光移到了置物架上,那里放着一袋过期的饼干。
2
小虫饿得眼冒金星,她费力地推着屋子里唯一那把摇摇晃晃的木凳子。
凳子腿在粗糙的水泥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她要把凳子推到置物架下面。
饼干在置物架最上面一层。
那是这个屋子里唯一剩下的食物。
小虫扶着墙,颤魏巍地爬上凳子,伸出瘦得像鸡爪一样的小手,努力去够那袋饼干。
就差一点点。
再往前一点点就能拿到了。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无声地为她加油。
"砰!"
一声巨响,脆弱的出租屋木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木屑纷飞。
陈悍带着两个黑衣保镖,满脸煞气地站在门口。
他那身昂贵的手工西装,和这个破败发臭的屋子格格不入。
小虫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吓得浑身一抖。
脚下的凳子一歪,她整个人直直地从上面摔了下来!
“啊!”
小虫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我吓得几乎要魂飞魄散,虚幻的身体猛地向前扑去,想要抱住她!
可我的双臂径直穿过了她坠落的身体。
她的膝盖重重地磕在坚硬的水泥地上。
我眼睁睁看着,那条本就细弱的腿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
森白的骨头尖甚至刺破了薄薄的皮肉,暴露在空气中。
鲜血瞬间涌了出来。
我的灵魂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拧碎,痛到无法呼吸。
陈悍也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他快步冲进来,看到倒在血泊里、痛苦呻吟的小虫,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和心疼。
他蹲下身,想去碰小虫,又不敢。
怒火瞬间冲昏了他的头脑,他猛地抬头,在恶臭的屋子里搜寻我的身影。
“林悦呢?!”
他对着空气怒吼。
“她就是这么当妈的?为了逼我,竟然这么折磨自己的女儿!”
不!不是我!
我撕心裂肺地呐喊,可发出的只有一片死寂。
小虫痛得满脸是泪,她一边哭一边摇头。
“不……不是妈妈……”
她想为我解释,可剧痛和恐惧让她一句话都说不完整,只剩下痛苦的抽泣。
陈悍根本不听,他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将这间小屋点燃。
“把孩子折磨成这样,她人死到哪里去了?!”
我漂浮在半空中,试图为自己辩解:
我已经死了!如你所愿地死了!求求你,救救我女儿!
他听不见。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要压下心头的震动,立刻对跟来的助理下令:
“叫救护车!立刻!马上!”
“送去最好的私立医院!用最好的医生!快!”
那声音里的急切和暴躁,是我从未听过的。
助理不敢怠慢,立刻冲上来抱起浑身是血、已经痛到昏厥的小虫,匆匆往外跑。
我的小虫……我的女儿……
我的视线被泪水模糊,眼看小虫被带走,心里松了口气。
陈悍留在屋里,一脚踹翻了那把害小虫摔倒的凳子,眼神阴郁地扫视着一切。
他想找我算账,可什么也没找到。
我那具已经散发着尸臭的身体,被一张肮脏的被子掩盖着。
他没有靠近。
没过多久,他的手机响了,是助理打来的。
他不耐烦地接起:“又怎么了?!”
电话那头,助理的声音带着急切和为难。
“陈总,医院这边……赵小姐她不让给孩子办入院手续。”
“她说这孩子来路不明,一身脏病,不愿意让她住院!”
陈悍的眉头瞬间拧成一个川字。
“我马上过去。”
他挂掉电话,最后看了一眼这个让他作呕的房间,转身大步离开。
我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3
我跟着陈悍一路赶到到医院。
刺鼻的消毒水味弥漫在空气中。
急诊室门口,助理正焦急地抱着小虫,小虫的腿已经被简单包扎过,但小脸依旧惨白。
而拦在他们面前的,正是陈悍的未婚妻,赵菲菲。
她穿着礼服,妆容精致,此刻正满脸嫌恶地捏着鼻子。
“阿悍,你总算来了!”
她一看到陈悍,立刻委屈地迎了上去。
“看看你这个助理,非要把这种不知道哪里来的小乞丐弄进医院。”
她指着小虫,眼神里满是鄙夷。
“她都脏成什么样了,谁知道身上有没有传染病?这可是我们家开的医院,让她住进来,脏了地方怎么办?”
陈悍的脸色阴沉得可怕。
“让开。”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
赵菲菲愣住了。
“阿悍,你为了一个野种凶我?”
“我才是你的未婚妻!今天可是我们订婚的日子,你把所有宾客丢下,就是为了处理这个垃圾?”
陈悍没说话,只是眼神示意了一下。
他身后的保镖直接上前,一把将赵菲菲推到了一边。
赵菲菲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她不可置信地看着陈悍。
“你……你竟然让人推我?”
陈悍看都没看她一眼,径直从助理怀里接过小虫。
他抱着那个瘦小、沾满血污的身体,动作竟然有些僵硬和笨拙。
“医生呢?死光了吗?!”
他对着走廊怒吼。
一群白大褂立刻从办公室里冲了出来,为首的主任医师战战兢兢。
“陈……陈总,我们马上安排手术,用最好的骨科专家!”
“还有,”陈悍的声音冷得掉渣,“给她做个全身检查,最全面的那种。”
医生们连连点头,手忙脚乱地将小虫推进了手术室。
手术室的红灯亮起。
陈悍站在门口,身上那股暴戾的气息才稍稍收敛。
赵菲菲不甘心地走过来,声音里带着哭腔。
“陈悍,你到底什么意思?那个孩子是谁?”
“为了她,你让我在全院人面前丢脸!”
陈悍终于回头看她,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
“赵菲菲,你最好祈祷她没事。”
“不然,我不介意让赵家从这个市里消失。”
赵菲菲的脸瞬间血色尽失。
她知道,陈悍说得出,就做得到。
她咬着牙,盯着紧闭的手术室门,眼神里满是怨毒。
我看着手术室的大门,祈祷小虫没事。
几个小时后,手术室的灯终于灭了。
医生走了出来,摘下口罩,一脸凝重。
“陈总,手术很成功,孩子的腿保住了。”
陈悍紧绷的身体松懈下来。
“但是……”医生话锋一转,脸色更加严肃。
“这孩子的情况非常糟糕。”
“长期营养不良,身体各项机能都有衰竭的迹象。”
“我们还在她身上发现了大量陈旧性损伤,像是……被人虐待过。”
陈悍的拳头猛地攥紧,转身吩咐助理:
“去把林悦给我找出来!我要让这个恶毒的女人付出代价!”
4
第二天,赵菲菲换了身素雅的裙子,提着精致的便当盒出现在病房门口。
她脸上挂着温柔的笑,仿佛昨天的刻薄和恶毒从未存在。
“小虫,阿姨给你带了好吃的。”
她走进病房,将便当盒放在床头柜上。
小虫刚从麻醉中醒来,小脸苍白,看到她,下意识地往被子里缩了缩。
我漂浮在病床前,浑身冰冷。
赵菲菲打开便当,里面是熬得软糯香甜的海鲜粥。
“来,尝尝看,这是阿姨亲手为你做的。”
她舀起一勺,递到小虫嘴边。
我死死盯着那碗粥,恨不得将它打翻。
这个女人,怎么可能安好心?
当年,陈家和赵家联姻,陈悍为了我不惜与家族决裂。
他放弃了亿万家产,我们租住在狭小的公寓里,过着清贫但快乐的日子。
那是我们生命中最幸福的时光。
小虫的出生,更是给我们带来了无尽的喜悦。
可好景不长,我被诊断出癌症。
医生说,想要活命,需要一笔天文数字的治疗费。
陈悍那点微薄的工资,连检查费都捉襟见肘。
我看着他日渐消瘦的脸庞和眼里的红血丝,心如刀绞。
我不能拖垮他。
于是,我开始“改变”。
我变得贪婪、虚荣,每天都在他耳边念叨钱。
“陈悍,我受够这种穷日子了!你回去求你爸妈,只要你跟赵菲菲结婚,钱不就有了吗?”
“你看看我这件衣服,都穿了几年了?我不想再过这种日子!”
起初,他只是不解和痛苦地看着我。
后来,在我一次次的无理取闹后,他眼里的光终于熄灭了。
他说:“林悦,既然你这么想要钱,我成全你。”
他回到了陈家,答应了联姻,却每个月给我打生活费。
他以为,钱可以治好我的“贪婪”,也能治好我的病。
我以为,有了钱我能活下去,能陪着小虫长大。
可我低估了赵菲菲的狠毒,也高估了陈悍对我的信任。
赵菲菲在他耳边不断挑唆,说我拿着钱在外面养男人。
陈家也命令他,必须和我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断绝关系。
最终,他停掉了我的医药费。
我被医院赶了出去,只能靠打零工,勉强维持我和小虫的生计。
病痛和贫穷将我拖入了深渊。
我不想死,为了女儿,我拼命地想活下去。
可最终,我还是死在了那个冰冷的出租屋里。
“不……不吃……”
病床上,小虫看着赵菲菲递过来的勺子,害怕地摇了摇头。
赵菲菲的耐心瞬间告罄,脸上的笑容变得扭曲。
“小东西,别给脸不要脸!”
她压低声音,恶狠狠地说道。
“你妈那个贱人已经死了!”
“你最好乖乖听话,不然,我会让你跟那个贱人一样,从这个世界上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