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斥资三千万为家乡修水电、建民宿、铺就通往外界的致富路。
可返乡的网红带着村民,在直播间哭诉这些是虚假情怀。
“林总很有钱,可她不懂我们农民的心。”
“我们每天愁的是下个月的米和油,她却给我们修这些给城里人享受的东西!”
全网群嘲我是富人的自我感动,骂我不如直接撒钱。
我笑了,第二天,我卖掉所有建材设备,遣散所有工程队和运营团队。
并将剩余的扶贫款一分不差地挨家挨户打到了他们的银行卡上。
既然你们那么爱现金,那就抱着你们的钱,永远守着这片贫瘠的土地吧。
1
我正在欧洲参加一个极尽奢华的商务晚宴。
还未结束,手机在定制的手包里疯狂震动,静音模式也无法阻止那股急切。
我以为是公司有紧急项目,优雅地对合作方致歉,借口去补妆。
拐进一旁的走廊,我划开屏幕。
无数条@和私信,像决堤的洪水,瞬间淹没了我的社交媒体后台。
一条热搜标题赫然挂在榜首,带着一个血红的“沸”字。
#女霸总炫耀式扶贫#
我?炫耀式扶贫?
心猛地一沉,我点开那条链接。
是一个名叫“白露微光”的网红发布的直播剪辑,观看量已然破千万。
封面是几位老人沟壑纵横的脸,配着一行煽动性极强的文字:
“我们不要华丽的空壳,只想吃饱饭!”
发布者ID:“白露微光”。
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
白露,我那个小时候跟在我身后,扎着羊角辫喊我“晚晚姐”的邻家妹妹。
视频里,我的家乡云雾村,那群我再熟悉不过的“乡亲们”,正对着镜头哭天抢地。
他们身后的背景,是我投资三千万,规划了整整三年,刚刚建起雏形的现代化民宿群和茶叶加工厂。
白露没有出镜,只有她那经过精心修饰后显得悲天悯人的画外音响起。
“林总很有钱,可她不懂我们农民的心。”
“我们每天愁的是下个月的米和油,她却给我们修这些给城里人享受的东西!”
镜头给到了村东头的赵大爷,他指着脚下那条我斥巨资铺就的柏油路,满脸悲愤。
“路是修得好!可我们连辆像样的摩托车都买不起!这路有什么用?”
“不如把这些修钱路的钱,直接发给我们自己花!”
视频里,我之前接受财经专访的片段被恶意剪辑。
我说的“要通过产业升级,打破贫困的代际传递,实现可持续的造血式扶贫”,被断章取义。
他们把我塑造成了一个冷漠无情、不接地气的资本家形象。
评论区已经彻底沦陷,变成了对我口诛笔伐的狂欢。
“呕!最恶心这种自我感动式的富人!滚出云雾村!”
“支持白露!给村民发现金才是最实在的!虚伪的资本家!”
“她说得轻巧,她懂什么叫穷吗?站着说话不腰疼!”
“这女的叫林晚是吧?她公司是干嘛的?抵制她所有产品!”
“@白露微光小姐姐别怕!我们支持你!为村民发声!”
就在这时,我的助理周薇的电话打了进来,声音带着哭腔,抑制不住地颤抖。
“林总!出大事了!我们投资的那个文旅项目最大的合作方‘远山集团’,刚刚看到了舆情,公关部直接打电话过来质问!要求我们立刻给出解释!”
一股极致的荒谬感和冰冷,瞬间从心脏蔓延至四肢百骸。
我花了三年心血,无数个日夜熬出来的扶贫蓝图,在他们嘴里,竟然不如几张沾着口水的钞票。
我几乎要笑出声来。
2
我当即中断了所有行程,不顾合作方错愕的眼神,连夜飞回国内。
一万多米的高空,机舱外是沉沉的夜色。
我的思绪不由得回到过去。
云雾村,我出生长大的地方,那个名字听着诗意,实则代表着贫穷和闭塞的山旮旯。
年轻人为了生计,只能背井离乡,留下老人和孩子。
我成功后,拒绝了无数直接捐款建希望小学的建议。
因为我知道,那只是治标不治本。
我选择了一条最艰难,也最长远的路:产业扶贫。
我请来国内外顶尖的建筑设计师,规划融于山水的精品民宿。
我亲自去产茶区考察,引入最先进的全自动炒茶设备。
我甚至对接好了沿海城市的几家大型电商平台,铺好了所有的销售渠道。
我还为村里的孩子们,联系了城市里的重点学校,搭建了在线教育的桥梁。
我想起白露,她中专毕业不想打工,说想做网红。
是我,鼓励她记录家乡的美好,还亲手转给她三万块,资助了她第一套专业的直播设备。
我又想起村长刘叔,那个每次我回村都笑脸相迎、端出自家最好腊肉招待我的长辈。
可他总在酒酣耳热之际,拍着我的肩膀,语重心长地暗示。
“晚晚啊,这扶贫款,数目太大了,你一个女娃娃在外面管着不方便。”
“不如交给村委会,由我来统一给大家伙儿分配,这样才公平嘛!”
当时,我只当是老一辈根深蒂固的管理思维,笑着婉拒了,并未深想。
现在想来,那每一句话里,都藏着不加掩饰的对权力和金钱的觊觎。
我打开笔记本电脑,连上飞机微弱的WIFI,调出了云雾村扶贫项目的所有文件。
规划图、财务记录、每一笔支出的合同与流水……清晰详尽。
我给助理周薇发去一条信息:
“通知法务部和财务部,整理所有项目资料,明天上午九点,我要在公司看到它们。”
周薇几乎是秒回,附带了一张新的热搜截图。
“林总,白露又开直播了,标题是#炫富女霸总心虚跑路#,在线人数已经破了五十万!”
“她说您连夜逃回欧洲,不敢面对家乡的父老乡亲!”
我看着手机屏幕上白露那张梨花带雨的脸,眼神一点点变得冰冷。
好啊。
既然你们觉得我的善意一文不值。
那我就让你们亲眼看看,没有了我的善意,你们会变成什么样。
3
我没有通知任何人,自己开着车,直接进了云雾村。
村口,几个聚在一起晒太阳闲聊的村民,看到我的路虎时,眼神瞬间变得躲闪。
原本还在高声谈笑的人,立刻像被掐住脖子的鸭子,噤声散开,各自低头假装忙活。
我在村委会那栋破旧的二层小楼前停下。
几乎是车门打开的瞬间,白露和刘叔就一前一后地迎了出来。
刘叔那张布满褶子的脸上,堆砌起虚伪而热情的笑容,一边搓着手一边快步走来。
“哎呀!晚晚!你可算回来了!网上那些都是误会,都是误会!”
“白露这孩子也是好心,就是想替村里人多争取点利益,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白露跟在他身后,不像刘叔那般谄媚。
反而扬着下巴盯着我,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她直接将手机怼到我的面前,屏幕上是她那条千万播放量的视频和下面一边倒的评论。
“林总,现在全网都在支持我们,这就是民意。”
她的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一丝小人得志的得意,仿佛她已经拿捏住了我的命脉。
“您如果想平息舆论,就应该尊重村民的意愿,把后续的投资款,直接变成现金发给大家。”
“民意?”
我靠在车门上,目光锐利如刀,缓缓扫过她那张化着精致裸妆的脸。
“你,凭什么代表‘民意’?”
就在这时,周薇的微信弹了进来。
是一张截图,白露此刻正在进行的直播间打赏榜。
榜一的位置,一个金光闪闪的嘉年华礼物特效旁边,是一个我熟悉到刺眼的头像。
ID是“感恩的心”,头像就是云雾村的茶园风景照。
我知道她是谁,李婶。
去年,李婶的孩子得了急性白血病,掏空了家底还差三十万的手术费。
是我,以个人名义,匿名捐助了这笔救命钱。
事后她不知从哪打听到是我,跪在我面前,磕了三个响头,眼泪鼻涕流了一脸。
而现在,这个“感恩的心”,不仅在白露的直播间点亮了最高等级的粉丝团灯牌,还刚刚刷了一个价值一千元的嘉年华。
我的心,仿佛被扎穿了。
那种尖锐的刺痛,比看到网上千万条辱骂还要强烈百倍。
当初她抱着我腿痛哭流涕、说我是她家救命恩人的场景。
此刻看来,是何等的讽刺。
我深吸一口气,将胸腔里翻涌的所有情绪全部强行压了下去。
再次抬眼时,我的脸上只剩下一片平静的漠然,再无波澜。
我看着眼前依旧在喋喋不休、自以为拿捏住民意的白露,点了点头。
“你说得对。”
“民意,不可违。”
4
我让刘叔打开村委会那个生了锈的大喇叭,用他那含混不清的方言向全村广播。
“喂喂!全体村民注意了啊!全体村民注意了啊!”
“下午三点,在村委会大院开全员大会!”
“林晚,林总!要来宣布关于咱们村后续扶贫方案的最终决定!”
消息一出,整个云雾村都沸腾了。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堪比过年的喜庆和躁动。
我坐在村委会那间散发着霉味的办公室里,隔着窗户,都能清晰听到院子里村民们压抑不住的议论和欢笑。
“听说了吗?林晚那丫头终于妥协了!要给我们发现金了!”
“我就说嘛!闹一闹还是有用的!还是白露和刘叔有本事,能为我们争取利益!”
“可不是嘛!修那些没用的房子有啥用,拿到手里的钱才是真的!”
白露和刘叔被一群村民簇拥在院子中央,如同凯旋的英雄,满面红光,享受着众人的吹捧。
白露甚至又当场开了直播,标题起得极其醒目。
“胜利的曙光!我们为村民争取到了应得的!”
直播间里,一片“正义必胜”、“支持白露”的叫好声。
下午两点五十九分。
我拿着一份刚刚打印好的文件,准时走出办公室,站到院子中央那个用水泥临时搭起的小台子上。
一瞬间,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那近百道目光里,充满了贪婪的期待,看好戏的兴奋,以及对失败者的审视。
我没有一句废话,直接对着锈迹斑斑的麦克风开口。
“感谢大家今天到场,关于近期,大家通过网络渠道所表达的诉求,我都听到了,也看到了。”
“经过我和我公司管理层的慎重考虑,我们决定……完全尊重大家的意愿。”
我的话音刚落,台下瞬间爆发出压抑不住的欢呼和口哨声。
刘叔和白露对视一眼,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得意笑容。
我抬起手,示意台下瞬间变得狂热的人群安静。
对着麦克风,我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首先,我为我之前自以为是的扶贫模式,向大家道歉。”
“我错误地认为,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我忽视了大家最直接、最迫切的生活需求——那就是现金。”
台下的村民们开始交头接耳,脸上是“你早该如此”的得意神情。
白露嘴角的弧度越翘越高,几乎要咧到耳根。
“因此,我决定:第一,即日起,中止云雾村所有的基建项目,包括精品民宿、茶叶加工厂的后续建设,以及所有道路的日常养护。”
台下的欢呼声戛然而止,瞬间安静得可怕,有些村民脸上的笑容直接僵住了。
刘叔脸上的红光也迅速褪去。
我没有理会他们,继续用冰冷的语调宣布:
“第二,所有已经采购的建材、设备,将由我委托的专业团队在三天内进行折价清算变卖。”
“所有已经高薪聘请的运营专家、制茶师傅、以及给孩子们上课的教师团队,将即刻解散。”
白露脸色剧变。
她终于意识到不对劲,急忙想开口喊道:
“林总!我们不是这个意思!我们是想在项目的基础上……”
我冷冷地瞥了她一眼,直接打断了她。
“你在直播里,对着全国的观众,说得清清楚楚。”
“你们不要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
“现在,我成全你。”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我提高了音量,锐利的目光扫过台下那一瞬间变得煞白的一张张脸。
“项目中止和资产变卖后的所有剩余资金,合计约九十六万元人民币,将在七个工作日内,按照村委会提供的户头名册,平均分配,直接打到每家每户的银行卡上。”
“钱,我给你们。”
“从此以后,云雾村是穷是富,是好是坏,都与我林晚,再无任何关系!”
5
我的话如同在平静的油锅里丢进了一块冰,瞬间炸开了!
“不能停啊!林总!那民宿都建了一半了!停了不就全废了吗?”
“是啊是啊!那茶叶厂的机器都运来了,这……这怎么说不要就不要了?”
“九十多万听着是多,可分到我们每家也就几千块钱!”
“这点钱花完了以后可怎么办啊!”
短暂的死寂过后,是巨大的难以置信的恐慌和混乱。
他们想要的,是在不影响项目的前提下,再从我这里讹一笔现金。
而不是毁掉所有的一切,只拿到这点蝇头小利!
这和白露当时跟他们说的完全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