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方明予本来已经冷静下来的情绪，在这一刻又有些波动。

她握住手机的手指，不由自主地用力攥紧。

颂怡妈妈：“本来是听说你挺专业，我才挑中你来当班主任，结果你呢？”

“你目前的表现，连外面端茶送水的服务员都不如，只能说太让我失望了。”

方明予顿住。

对方挑的她？

难道她的工作变动，不仅仅是学校领导的安排？

没等方明予深想，对方接着发难。

“我问问我女儿的情况，你为什么不回我？”

“你是对我有什么意见，还是对我家颂怡有什么不满？我真是服了你这种老师！”

“我作为一个家长，把孩子送进你们一个寄宿制的学校，我很不放心。”

“我想和你多沟通一下，怎么了？”

她一句接着一句，霸占了方明予整个手机屏幕。

家长群里跟炸开的锅一样，什么样的回复都有。

“新来的班主任也不回电话吗？”

“这是有多忙，我们家长也很忙啊，当老师的不能逃避沟通吧。”

“学费那么贵，结果班主任这么不负责任的吗？”

只有个别家长在劝。

“可能方老师才接手，还不是很清楚情况。”

“颂怡妈妈你别急，有话好好说。”

方明予没有即刻回复，而是透过教室后面的玻璃窗，去看里面。

林静正在上课。

有些奇怪，并不是她讲得不好，而是抑扬顿挫的语调，让方明予想起了镜头下的公开课。

每个手势都精准卡点，每句讲解都自带回声，连微笑的弧度都像精心丈量出来的。

而王颂怡，就像是被提前嘱咐好要配合演出的人偶。

腰杆笔直，声音洪亮得像在背诵台词，连举手都仿佛被无形的线牵引着。

只有后排的零星几个学生不在状态，像平时那样散漫地撑着头，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方明予扭过头去看手机，未接来电已经接近999个。

很显然，王颂怡的妈妈使用了某种拨号软件。

她还在家长群里公开拷问方明予。

顺着微信昵称，她找到了方明予的微博。

在公开的平台，方明予没发过什么个人信息，最近只转发过一条祈愿的博文。

内容是为她幼年时就离世的母亲祈福。

但落在王颂怡妈妈的口中，就变成了：

“方老师，原来你没妈啊？”

“你上学的时候没人惦记你吃喝，也没人关心爱护你吧？”

“难怪你理解不了我们这些家长的心情，冷漠得不像个人。”

“连简单地接电话你都做不到，是因为你妈妈没教你，你家教差的原因吗？”

方明予目光凝在屏幕上。

如果视线有温度，手机该在这一秒就冰冻。

她挪动手指，刚准备打字。

教室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动静。

林静正站在门口，组织学生们朝外走。

“同学们，注意脚步节奏，正步朝前走。”

方明予一阵错愕。

她几步走上前去：“林静老师，你在干什么？”

林静冷嗤一声：“你看不明白吗？提前上今天的体育课。”

“体育课？那不是下午……”

方明予话还没说完，家长群里又来了消息。

颂怡妈妈：“该批评的批评了，接下来表扬一下小林老师。”

“在早上8点钟，准时带领学生到操场锻炼身体，积极回应我们家长的诉求，不错！”

所以林静擅自调整课程安排，完全是王颂怡妈妈的意思？

跟在学生身后，方明予一起到了操场。

意外的是，一路上不仅没有任何领导阻拦询问。

就连体育老师，也早早就位。

方明予在一旁默默观察。

热身跑时，其他学生大多懒懒散散。

唯独王颂怡，咬着牙关跑出了参加比赛的架势。

800米的距离，她硬生生跑进了2分以内，几乎达到了专业二级运动员的水准。

体育老师掐着表，在她跑完后莫名放松地长舒出一口气。

王颂怡的脸色白得厉害，她捂着小腹，慢慢地朝前挪动着脚步。

林静挡在她身前，掏出两个矿泉水瓶，表情严肃：

“你妈妈的指示，要喝够800毫升。”

王颂怡拿着一瓶水，慢慢喝了一口。

林静很不满意：“太慢了，加快速度！”

她只好仰头，一口气灌完了一瓶。

方明予看得直皱眉。

这哪里是为孩子好，这分明是在为难人！

而王颂怡看上去早就习惯了，喝完水的她捂着嘴，干呕了两声。

触及林静像刀子一样的眼神，她抬手捂住嘴，梗着脖子，十分艰难地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