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满朝皆知,摄政王与少年将军势同水火,却同时这瘸了腿的我下了聘书。
上一世,我被通敌叛国的父亲陷害,喝了迷药,生生打断双腿,只为用我来做他私生女——玉曙国公主的垫脚石,他与玉曙国的皇后有私情,所以无论他的私生女嫁给哪一个,都是有助于他里应外合,颠覆朝廷。
直到重生归来,我又一次看着父亲端给我的药,就如同看到不久后坏了双腿我一样,眼圈止不住泛红。
父亲,这一次,我不会如你所愿了。
1
我是沈知意。
我睁开眼时,父亲正端着那碗药站在我面前。
“知意,这是御医新配的安神汤,你近日睡得不安稳,喝了吧。”
青瓷碗中的褐色液体微微晃动,倒映出我骤然收缩的瞳孔。这场景太过熟悉——药碗、父亲慈爱的笑容、窗外蝉鸣刺耳的夏日午后。一切都与前世那个改变我命运的日子重合。
我的指尖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疼痛提醒我这不是噩梦,而是真实的重生。
“怎么了?手这么凉。”我的父亲,沈谦——当朝沈丞相——皱眉握住我的手,触感却如毒蛇般冰凉黏腻。
我强忍住抽回手的冲动,低头掩饰眼中的恨意。前世我就是在这日喝下这碗“安神汤”,昏睡中被生生打断双腿,成了废人。而后父亲将外室女沈明珠接回府中,以我残废为由,让她代替我参加选秀,最终嫁给太子。
直到临死前我才知道,沈明珠是父亲与玉曙国皇后的私生女,而我不过是他们阴谋中的一颗棋子。父亲通敌叛国,沈明珠里应外合,最终导致王朝覆灭,而我作为“叛臣之女”被凌迟处死。
“女儿只是……想起母亲了。”我抬起湿漉漉的眼睛,声音哽咽,“若是母亲在,也会这样关心我。”
父亲神色一僵。母亲是镇国将军独女,十年前病逝,留下巨额嫁妆和人脉资源,正是父亲这些年平步青云的助力。
“傻孩子,父亲不关心你谁关心你?”他很快恢复慈爱模样,将药碗又往前递了递,“快趁热喝了吧。”
我接过药碗,在父亲期待的目光中缓缓抬手——然后“不小心”打翻了药碗。
“啊!”滚烫的药汁泼在我裙摆上,瓷碗落地发出清脆碎裂声。
“女儿该死!”我慌忙跪下,碎瓷片扎进膝盖,疼痛让我更加清醒,“父亲恕罪!女儿手滑……”
“无妨。”父亲脸色阴沉了一瞬又迅速缓和,“我让厨房再熬一碗。”
“不如等一等,父亲。”我抬起苍白的脸,挤出虚弱笑容,“女儿突然想起,今日祖母替女儿约了绣娘来改夏衣,这药……晚些再喝可好?”
父亲眼中闪过一丝不耐,但碍于我外祖家尚有余威,只得点头:“那晚上再喝。”
他转身离去,我盯着他的背影,直到确认他走远才瘫软在地。前世记忆如潮水涌来:被硬灌下药后昏沉无力,黑暗中双腿传来的剧痛,醒来后太医摇头叹息说“再也站不起来了……”
父亲走后,我的贴身丫鬟青竹冲进来,“小姐!”看到满地狼藉惊呼出声,“您没事吧?”
“没事。”我握住她的手借力站起,碎瓷片在膝盖留下血痕,“去准备热水,我要沐浴更衣。”
“可您的腿……”
“一点小伤。”我冷笑,“比起将来可能受的,这算什么?”
沐浴后,我坐在镜前让青竹梳发,铜镜中的少女杏眼樱唇,肤如凝脂,谁能想到这副皮囊下藏着一个历经惨死的灵魂?
“小姐,您今日怎么一直盯着镜子看?”青竹小心翼翼地问。
“我在看……”我轻抚脸颊,“自己还能活多久。”
青竹吓得梳子都掉了:“小姐何出此言?”
我正欲回答,院外突然传来嘈杂声。片刻后,管家慌慌张张跑来:“大小姐!前厅……前厅来了圣旨!"
”圣旨?”我心头一跳,前世此时并无圣旨到访,变故开始了。
当我跛着腿,因为膝盖伤口还未痊愈,来到正厅时,父亲已率全府跪迎。宣旨太监展开明黄卷轴: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丞相沈谦之女沈知意,温良恭俭,才德兼备,特赐婚于……”
我屏住呼吸。
“摄政王萧景珩,择日完婚。钦此。”
满厅哗然。摄政王萧景珩,当朝皇帝的亲叔叔,手握兵权,冷酷无情,据说前三位未婚妻都莫名暴毙。父亲脸色瞬间惨白,这显然不在他计划内。
还未等我们谢恩,府门又一阵骚动。另一个传令兵疾奔而入:
“报!北疆捷报!谢临舟将军大破敌军,班师回朝!陛下龙颜大悦,特赐谢将军……”
他喘了口气,环视众人:
“赐婚沈大小姐!”
死一般的寂静。
“胡闹!”父亲终于找回声音,“一女岂能许二夫?”
传令兵低头:“丞相恕罪,谢将军刚入宫复命,尚不知摄政王已下聘……”
我跪在原地,脑中飞速运转。萧景珩与谢临舟是朝中死敌,两人竟同时向我提亲?前世此时我已被废双腿,自然无人问津。如今我完好无损,外祖家军权在握,娶我等于得到军方支持……
这是机会!
“请公公回禀陛下”,我盈盈下拜,“臣女惶恐,不知何德何能得两位大人垂青。但婚姻大事,父母之命……”
“不必了。”一个冷冽声音从门口传来。
所有人回头,只见一个玄衣男子负手而立,面容如刀削般俊美凌厉,腰间蟠龙玉佩显示他的身份:摄政王萧景珩。
“本王亲自来下聘。他缓步走来,所过之处众人纷纷避让,”沈小姐,本王娶定你了。”
他话音刚落,门外又传来马蹄声。一个银甲青年大步流星跨入厅中,剑眉星目,英气逼人,正是将军谢临舟。
“巧了。”谢临舟朗声笑道,目光却冰冷,“末将也是来下聘的。”
两人视线在空中相撞,火花四溅。我跪在中间,感受着父亲投来的震惊目光,心中冷笑:父亲,你没想到棋子会跳出棋盘吧?
这一世,我要你们血债血偿。
2.
正厅内静得能听见银针落地。
我跪在冰凉的地面上,膝盖伤口隐隐作痛,却能清晰感受到两道截然不同的目光如刀般在我身上交错——萧景珩的冷冽深沉,谢临舟的锐利直接。
“这……这定是误会。”父亲沈丞相有些不解,额角渗出细密汗珠,“陛下怎会同时赐婚……”
“不是陛下赐婚。”萧景珩声音如寒泉击石,“是本王自己要娶。”
谢临舟闻言大笑,铠甲随动作发出清脆撞击声:“巧了,末将也是自己求的恩典。”他转向我,笑容里藏着锋芒,“三年前北疆一战,若非沈小姐的外祖父派兵救援,谢某早已马革裹尸。这份恩情,谢某铭记于心。”
我心头一震。前世此时我已残疾,自然无人提及这段渊源。外祖父镇守边疆多年,在军中威望极高,这必是两位权贵争相联姻的关键。
“沈小姐。”萧景珩忽然俯身,手指轻抬起我的下巴,强迫我直视他的眼睛,“选一个。”
他的瞳孔漆黑如墨,深不见底,近在咫尺的呼吸带着清冷的松木香。我本能地屏息,却见他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探究。
“小女惶恐。”我借行礼之姿挣脱他的钳制,额头贴地,“婚姻大事,全凭父亲做主。”
这一招以退为进,让父亲瞬间成为众矢之的。他脸色铁青,因为无论选择哪方,都会得罪另一方,而他的阴谋最忌引人注目。
“两位大人。”父亲擦了擦汗,“小女自幼体弱,恐怕……”
“沈丞相是觉得本王配不上令嫒?”萧景珩语气轻柔,却让满室温度骤降。
“末将倒觉得丞相是看不上我们这些粗人。”谢临舟抱臂冷笑,“我还听闻丞相近日与陈国公往来密切,莫非早已另有人选?”
父亲脸色大变。陈国公是太子岳父,这话直指他结党营私。我垂眸掩去笑意,前世父亲确实暗中支持太子,而谢临舟是四皇子派系,萧景珩则保持中立。
如今三方势力竟因我一人而碰撞,有趣。
“七日后宫宴。”萧景珩忽然转身,“届时请沈小姐亲自做决定。”他迈出门槛时顿了顿,”对了,本王不喜欢等太久。”
待两位煞星离去,父亲一脚踹翻茶几,瓷器碎裂声惊得仆役们跪地发抖。
“你干了什么?”他一把揪住我的衣领,”为何招惹这两人?”他的慈父形象,如今演都不演了。
我佯装惊恐:“女儿整日闭门不出,实在不知……”
“闭嘴!”他甩开我,在厅中来回踱步,“萧景珩心狠手辣,谢临舟莽夫一个,无论嫁谁都会坏了大事……”
我伏在地上,从他只言片语中捕捉信息——“大事”,果然还是那个通敌叛国的计划。
“父亲。”我怯生生提议,“不如……女儿装病推脱?”
“愚蠢!”他厉声呵斥,“拒婚等于同时得罪两方势力。”他忽然眯起眼,“除非……你当真病得无法成婚。”
我背后一凉,明白他又想对我下手。前世是双腿,这次恐怕会更彻底。
“父亲,女儿有个想法。”我急中生智,“两位大人都说是因为外祖父的恩情才提亲,不如请外祖父回京主持?他老人家德高望重,由他出面推辞最为妥当。”
父亲神色松动。外祖父镇守北疆二十年,确实连皇帝都要礼让三分。
“而且再过几日就是娘亲的祭礼,祖父祖母依照惯例,都是要来的。”我眼看父亲又要拒绝,又赶紧多说一句。
“也好。”他沉吟道,“我这就修书。这几日你给我安分待着,别再生事!”
回到闺房,我立刻插上门闩,双腿一软跪倒在地。重生以来第一次,我允许自己哭出声来。前世种种如走马灯般闪现,断腿之痛,沈明珠的嘲讽,刑场上的绝望……
“小姐……”青竹轻叩门扉,“您还好吗?”
“无妨,你找人吩咐厨房备菜吧,我有些饿了。对了,让她们上些糖水。”我擦干眼泪,声音已恢复平静,“另外,你亲自去库房把母亲的遗物清点出来。”
“现在?”
“现在。”我必须查明真相。前世临死前,沈明珠曾讥笑我是“冒牌货”,而父亲通敌的罪名之一就是“偷换皇嗣”。这其中必有联系。
饭后,我在烛光下逐一检视母亲留下的箱笼。嫁妆册子记载的珠宝玉器大多已被父亲挪用,只剩些不值钱的绣品书信。
“这是……”我从箱底摸出一个褪色的荷包,里面藏着一封泛黄的信笺。展开一看,是母亲娟秀的字迹:
「谦哥:见字如晤。明珠已平安产下,但皇后那边出了差错,孩子先天不足恐难养活。为保大计,只能按原计划换婴。知意虽非你我骨血,但请善待之,毕竟她亲生父母为这事已付出性命代价……」
信纸在我手中剧烈颤抖。明珠……换婴……亲生父母……
“原来如此。”我冷笑出声。沈明珠才是母亲的亲生女儿,而我……很可能是那个“先天不足”的玉曙国公主?难怪父亲要废我双腿,为的就是让亲生女儿沈明珠能顺利上位!
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我迅速藏好信件,刚转身就见沈明珠推门而入,竟然是比前世提前了半个月见面。
“姐姐好兴致,晚膳吃了这么多。”她扫视满屋狼藉,红唇微扬,“听说今日两位大人物为你争风吃醋?”
我暗自打量这个前世害我惨死的“妹妹”。她约莫比我小一岁,杏眼桃腮,一身鹅黄襦裙衬得肤如凝脂,腰间却配着把镶宝石的匕首,那是去年父亲从西域带回的贡品,前世我求而不得的东西。
“妹妹消息真灵通。”我微笑,“不过父亲已去信请外祖父回京主持,这婚事未必能成。”
沈明珠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很好,她怕外祖父。
前世外祖父得知我残疾后大怒,派人调查却离奇暴毙,现在想来必是父亲和沈明珠的手笔。
“姐姐脸色不好呢。”她忽然凑近,假意摸我额头,“莫不是病了?”
我敏锐地嗅到她袖中传来的淡淡药香,与前世那碗“安神汤”气味一模一样。
果然,父亲等不及了。
“是有些头晕。”我顺势扶额,“妹妹可否帮我向厨房要碗燕窝粥?”
“当然。”她笑容甜美,“我亲自去准备。”
待她离去,我立刻唤来青竹:“去盯着她,看她在粥里加了什么。”
一炷香后,青竹白着脸回来:“小姐猜得没错,二小姐往粥里加了包粉末!”
“我会把粥换掉。”我从妆奁底层取出一个小纸包,“再把这包糖粉放进她每晚必喝的玫瑰露里。”
“这是……?”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冷笑。
这包药粉是我刚刚偷偷按前世记忆配制的迷药,限于药材难找,但足以让人昏睡数日。
当夜,沈明珠的院落突然骚动起来。我披衣前去查看,只见她面色惨白地躺在床上,太医摇头叹息:“二小姐突发恶疾,恐需静养半月。”
父亲脸色铁青地瞪着我,我回以无辜眼神:“妹妹傍晚还好好的,怎会突然……要不要修书一封,让外祖父速速带军医前来?”
“不必了!”父亲厉声打断,“都退下!”
回到房中,我取出母亲的信又读了一遍,一个大胆计划逐渐成形。如果我真有玉曙国皇室血统,或许可以反过来利用这点……
过了三日。
“小姐。”青竹慌张跑进来,“摄政王府派人送来这个。”
那是一个精致的紫檀木匣,打开后里面静静躺着一支白玉簪,簪头雕成展翅凤凰,栩栩如生。我拿起细看,发现簪尾刻着极小的一行字:
「明日酉时,听雨轩。」
我将玉簪插入发髻,对镜自照。凤凰的眼睛竟是两颗罕见的血钻,在烛光下如真似幻。
“告诉来人,我收下了。”
次日傍晚,我借口去寺庙祈福,绕道至城西的听雨轩,这是一处建在湖上的雅致茶楼。刚踏入二楼雅间,就被一股力道拽入屏风后,后背抵上坚硬胸膛。
“沈小姐好胆量。”萧景珩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温热呼吸拂过我颈侧,“独自赴约,不怕本王杀了你?”
我强自镇定:“王爷若想害我,昨日在府上便可动手。”
他低笑一声松开钳制,我转身面对他。今日他一袭靛蓝常服,少了朝堂上的凌厉,多了几分儒雅,但眼神依旧深不可测。
“坐。”他示意窗边的茶席,“尝尝今年的明前龙井。”
我谨慎落座,不动声色地打量雅间,两侧站着四名带刀侍卫,窗外湖面平静,但水下恐怕藏着更多暗卫。
“王爷为何选我?”我直入主题,“朝中贵女无数,我不过是个无甚特别的丞相之女。”
“无甚特别?”他挑眉,”沈小姐过谦了。镇国将军的外孙女,母亲留下的北疆三十万大军旧部,再加上……”他忽然倾身,指尖轻抚过我发间玉簪,”这张倾国倾城的脸。”
我了然一笑,他果然是为外祖父的军方势力而来。
“王爷需要军方支持?”
“本王需要聪明人。”他忽然话锋一转,“听说昨夜沈二小姐突发恶疾?”
“妹妹体弱,时有不适。”我抿了口茶,茶香清冽,“王爷消息真灵通。”
“彼此彼此。”他意味深长,“不过还是比不上沈小姐对那封‘换婴信’的了解。”
我手一抖,茶水溅在衣袖上。他怎会知道?
“别紧张。”他递来帕子,“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沈丞相暗中勾结陈国公支持太子,而本王……不希望太子登基。”
“所以王爷想借我牵制父亲?”
“不全是。”他忽然握住我的手,掌心温度灼人,“我要的不只是一个王妃,而是一个能与我并肩的伙伴。”
我试图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考虑清楚,沈小姐。谢临舟能给你的不过是将军夫人的虚名,而本王能给你的……”他另一手轻抚我膝盖上还未痊愈的伤,“是让伤害你的人血债血偿的机会。”
我瞳孔骤缩。他连这伤都查到了?
“三日后宫宴前给我答复。”他松开我,起身整理衣袖,“对了,小心谢临舟。他接近你的目的,可不止报恩那么简单。”
离开听雨轩时,夕阳将湖面染成血色。我摸着发间的玉簪,思绪万千。萧景珩显然知道许多内情,与他合作确实是最快复仇的途径,但……
“沈小姐留步。”
一个熟悉声音让我浑身僵直。谢临舟不知何时站在岸边柳树下,银甲换成了墨蓝锦袍,腰间佩剑却未取下。
“真巧啊,谢将军。”我勉强笑道。
“不巧。”他坦率得惊人,“我跟踪你来的。”
我心头警铃大作,下意识后退半步。
“别怕。”他苦笑,“我只想问一个问题,萧景珩可曾提起三年前北疆那场伏击?”
“什么伏击?”
他紧盯我的眼睛,似乎在判断真假,最终叹了口气:“果然没说。那沈小姐可知,当年害你外祖父损兵折将的幕后黑手是谁?”
我心跳加速:“请将军明示。”
“三日后宫宴前,我也会等你的答复。”他竟学了萧景珩的说辞,从怀中取出一枚青铜令牌塞给我,“需要我时,摔碎它。”
回府路上,我摩挲着令牌上的古老纹路,脑中回荡着谢临舟临别时的话:
“你以为重生是上天的恩赐,却不知有人为此付出了什么代价。”
他怎知我重生?还是……另有所指?
府门在望,我却见父亲神色慌张地送一位蒙面人上马车。那人转身瞬间,风掀起面纱一角,我如遭雷击。
那是玉曙国皇后的脸,与沈明珠有七分相似。
3.
宫宴前夜,我辗转难眠。
窗外雨打芭蕉,我摩挲着谢临舟给的青铜令牌,思绪万千。令牌正面刻着古老的山河纹,背面是一个模糊的“月”字。这纹路我似曾相识,却想不起在何处见过。
“小姐,该试明日宫装了。”青竹捧着锦盒进来,里面是外祖母为我准备的,是一套海棠红蹙金凤尾裙,配累丝嵌宝金冠。前世这身华服被沈明珠夺去,而今生我要穿着它踏入宫门。
铜镜中,红衣少女眉目如画,金冠垂下珍珠流苏轻摇,与萧景珩所赠的白玉簪相映成趣。我轻抚簪上血钻,忽然发现凤凰羽翼内侧刻着极小的字迹:
「血凰泣,山河醒」
这六个字如闪电劈开记忆,我突然想起母亲临终前塞给我的半块玉佩上,也有同样字迹!我急忙翻出妆奁最底层的锦囊,取出那半块羊脂玉佩。断裂处恰好将“血凰”与“山河”分开,但纹路与令牌上的如出一辙。
“这是……”我将玉佩对着烛光细看,内侧暗纹竟与玉曙国国徽上的凤凰轮廓重合!
我手指一颤,玉佩险些落地。难道母亲留给我的,是玉曙国皇室信物?
“小姐!”青竹掩门进来,“二小姐醒了,正闹着要见您呢!”
我藏好玉佩,不想与沈明珠纠缠:“告诉她我睡了。”
“她说……说您下毒害她,她还要去告诉老爷您私会外男!”
我冷笑。沈明珠倒是恢复得快,看来我那药下得还是轻了。
“备伞,我去会会她。”
沈明珠的院落灯火通明,雨水敲击在琉璃灯上,华丽又特别。
我刚踏进门槛,一个茶盏就砸碎在脚边。
“贱人!”她披头散发地冲来,哪有半分病容,“你敢给我下药?”
我侧身避开她尖利的指甲:“妹妹病糊涂了?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以为谁都要害你不成?”沈明珠如今还是挂在姨娘的名下,只待我被他们父女二人磋磨而死,才会被记在长房,也就是我母亲名下。
“你!”她眼神闪烁,随即狞笑,“别得意,你以为摄政王真看上你了?他不过是想通过你控制外祖父的旧部!”她又摔碎一个玉镯,我看到不属于首饰盒里的东西。
我心头一震。这与萧景珩自己的说法一致,但沈明珠如何得知?
“妹妹懂得真多。”我缓步逼近,故意碰倒了她梳妆台上的首饰盒。珠玉滚落一地,我趁机踩住一个露出半截的信封。
“滚出去!”沈明珠歇斯底里地推我,“明日宫宴爹爹会亲自向皇上说明,你突发恶疾不能出席!”
我佯装踉跄后退,顺势将信封藏入袖中:“那祝妹妹……得偿所愿。”
回到房中,我颤抖着取出信封。里面只有半张残页,上面潦草写着:
「计划有变,知意身世恐已泄露。景珩与临舟皆已知晓“血凰”之事,务必阻止她出席宫宴。若不得已,可效仿前例……」
“前例”二字被重重圈出,旁边画了把带血的刀。我浑身发冷,“前例”莫非指前世打断我双腿的做法?
信封角落还有个奇怪符号:一轮残月笼罩下的凤凰。这符号与令牌上的纹路完美契合!
雨声渐急,我彻夜难眠。天蒙蒙亮时,我做了一个大胆决定,同时佩戴萧景珩的玉簪和谢临舟的令牌入宫。
既然都在乎这“血凰”之谜,不如让两虎相争,我来得利。
辰时三刻,丞相府马车缓缓驶向皇宫。父亲称病不出,只派了心腹管家“护送”。行至朱雀街,马车忽然急停。
“怎么回事?”我掀开车帘,只见一队黑甲骑兵拦住去路,为首之人玄衣墨冠,正是萧景珩。
“本王来接未来王妃。”他不由分说将我拽上他的马车。管家刚要阻拦,就被黑甲骑士的长戟逼退。
马车内,萧景珩一把扣住我手腕:“你疯了?明知有人要杀你还敢单独出行?”
“王爷怎知有人要杀我?”我反问。
他眼神一暗,从怀中取出一枚与我那块一模一样的半圆玉佩:“因为这个。”
我呼吸停滞。两块残玉拼合,竟是一只完整的凤凰,背面的字也连成一句:“血凰泣,山河醒,月临天下归一心。”
“这是……”
“玉曙国皇室的传承秘宝。”他声音低沉,“你母亲,林将军之女,实则是玉曙国上一任长公主,为查清沈谦通敌证据潜伏中原,嫁给你父亲后才发现……”
“发现什么?”
“发现沈谦真正爱的玉曙国现任皇后,而她们是亲姐妹。”萧景珩眼中闪过一丝痛色,“你母亲是被亲妹妹和丈夫联手害死的。”
我如坠冰窟。难怪……难怪沈明珠比我更像父亲的女儿。
“那你为何……”
“我母亲是玉曙国嫁来的和亲公主,与你母亲是结拜姐妹。“他轻抚玉佩,”她临终前要我找回这玉佩的另一半,我找了十五年。”
马车突然颠簸,我重心不稳跌入他怀中。松木冷香瞬间包围了我,他心跳声透过衣料传来,稳健有力。
“所以……”我慌乱撑起身子,“你提亲是为了玉佩?”
“一开始是。”他忽然摘下一枚扳指戴在我拇指上,“现在不是了。”
扳指内壁刻着细小的字:萧氏家训,一生一妻。
“王爷难道忘了,在我之前,您已有三任妻子了。”对他展现出来的深情,我有些轻蔑。
“王妃难道不知,她们是在为你做嫁衣裳吗?”
我还未来得及反应,马车已停在宫门前。萧景珩先一步下车,伸手扶我,低声正色道:“今日无论发生什么,跟紧我。”
宫门内,谢临舟一身月牙色长袍候在玉阶下,看到我们交握的手时眼神一凛。
“沈小姐。”他上前一步拦路,“可否借一步说话?”
萧景珩冷笑:“谢将军,借人之妻不妥吧?”
“未行六礼何来妻之说?”谢临舟针锋相对,却很固执地伸出手,“沈小姐,有些事你必须知道。”
我犹豫片刻,还是走向谢临舟。萧景珩眼中寒光乍现,但并未阻拦。
谢临舟带我至一株海棠树下,从怀中取出一幅画像:“认识这人吗?”
画中女子与我七分相似,眉间一点朱砂,眼下一颗小痣,腕上缠着一条小蛇形状的红痕。
“这是……”
“玉曙国前长公主,你生母。”他压低声音,“你腕上是否也有蛇形胎记?”
我猛地攥紧袖子。右腕内侧确实有个淡红色蛇形印记,自幼就有,母亲说是“凤凰尾”。
“萧景珩告诉你这些的?”
“不。”他苦笑,“我父亲曾是玉曙国镇北侯,十八年前奉命护送长公主潜入中原,却爱上了她。你可能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
我如遭雷击,后退数步:“荒谬!”
“我也希望是。”他痛苦地闭了闭眼,“但玉佩为证。月临天下的‘月’字,就是我父亲封号‘月侯’的象征。”
难怪令牌上有“月”字!
我脑中一片混乱。如果谢临舟所言属实,那我与萧景珩……
“不必听他胡言。”萧景珩突然出现在我身后,一把将我拉回,“谢将军为夺人所爱,连这种谎言都编得出。”
谢临舟怒极反笑:“摄政王敢对天发誓,不知沈知意身世?不知她可能是你表妹?”
我浑身血液凝固。近亲通婚,可是皇室大忌。
萧景珩面不改色:“本王当然知道。但她母亲是养女,与玉曙国皇室并无血缘。”他转向我,“你信谁?”
两人目光如刀剑交锋,而我站在中间,心如擂鼓。理智告诉我谢临舟的证据更具体,但直觉却偏向萧景珩……
“陛下驾到!”
太监尖利的嗓音打破了僵局。我们匆忙回到宴席,我坐在女眷首位,如坐针毡。对面萧景珩与谢临舟分列文武之首,目光却都锁在我身上。
酒过三巡,皇上忽然开口:“听闻沈爱卿之女才貌双全,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两位爱卿同时求娶,朕也很为难啊。”
全场寂静。我攥紧衣袖,忽然注意到沈明珠不知何时混入了宫眷席位,正怨毒地瞪着我。
“不如这样。”皇上笑眯眯道,“明日西山围猎,谁猎得白鹿,谁娶沈小姐如何?”
群臣哗然。白鹿是祥瑞,百年难遇,这条件几乎等于拒绝了两方。
“臣遵旨。”谢临舟率先应下。
萧景珩却冷笑:“何须明日?本王现在就能证明谁更适合做沈小姐的夫君。”
他忽然击掌,“带上来!”
侍卫押上一个五花大绑的男子。我定睛一看,竟是父亲的心腹管家!
“此人半个时辰前在御膳房下毒。”萧景珩声音冷如寒冰,“毒药就藏在送给沈小姐的蜜饯里。”
皇上震怒:“何人指使?”
管家抖如筛糠,眼神却飘向沈明珠。她脸色煞白,猛地起身:“胡说!我根本不认识他!”
“是吗?”萧景珩一挥手,侍卫捧上一叠信件,“这是从沈二小姐闺房搜出的,与她生母,玉曙国皇后的往来密信。信中明确提到要在今日宫宴上毒杀沈知意,以绝后患。”
沈明珠尖叫一声扑向信件,却被侍卫按住。皇上翻阅信件后,面色阴沉如水:“沈爱卿何在?”
“家父卧病在床。”我急忙跪下,“但臣女可以作证,妹妹确实与那画像上的玉曙国皇后容貌相似……”
“你口喷人!”沈明珠突然挣脱束缚,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刺向我,“你去死吧!”
电光火石间,两道身影同时扑来,萧景珩一掌击飞匕首,谢临舟则拧住沈明珠手腕。“咔嚓”一声脆响,她腕骨断裂,发出凄厉惨叫。
我跌坐在地,恰好看见她袖中滑落的右腕,上面赫然是一条小蛇形状的红痕!
“血蛇纹……”谢临舟倒吸一口冷气,拖着沈明珠的手腕,来到陛下面前,“陛下请看!这正是玉曙国皇室直系血脉的标记!”
沈明珠闻言疯狂大笑:“没错!我才是真正的玉曙国公主!沈知意不过是个冒牌货!当年母亲用她换走了病弱的真公主,就是为了今日……”
“堵住她的嘴!”皇上厉声喝道,随即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此事牵连两国,需从长计议。先将沈二小姐收押,沈丞相……暂时软禁府中。”
宫宴草草收场。我被特许暂住萧景珩别院“避祸”,实则软禁。
夜深人静时,我独坐窗前,望着手中完整拼合的玉佩出神。
“还不睡?”萧景珩无声无息出现在身后,递来一杯热茶。
“王爷早就知道一切?”我苦笑,“看我像个傻子一样挣扎很有趣吧?”
“不。”他罕见地叹了口气,“我本想保护你远离这些肮脏事。但沈谦狗急跳墙,我不得不提前收网。”
“沈明珠真是玉曙国公主?”
“是,也不是。”他坐在我对面,“她确实是玉曙国皇后所生,但公主身份是假的,因为玉曙国根本没有公主,只有皇子。所谓的换婴,不过是玉曙国皇后编造的谎言,目的是让沈谦死心塌地为她卖命。”
“那我……”
“你的确是林将军的外孙女,如假包换。”他忽然伸手抚平我紧皱的眉头,“只不过你母亲确实曾是玉曙国皇室培养的密探,后来叛逃了。”
我如释重负,却又想起谢临舟的话:“那谢将军……”
“他父亲月侯确实爱慕你母亲,但你是纯正的中原血脉。”萧景珩眼中闪过一丝不悦,“怎么,很失望?”
“不是……”我还是困惑,“只是不明白你们为何都……”
“都要娶你?”他忽然凑近,“因为你是唯一一个同时拥有血凰和月印的人。”
“什么意思?”
“玉佩是钥匙,令牌是地图。”他为我添上一杯茶,“合二为一,就能找到玉曙国藏在边境的龙脉宝藏,而这才是沈谦和玉曙国皇后真正想要的东西。”
我震惊无言。萧景珩却已起身:“明日围猎,无论谢临舟说什么,都不要跟他走。记住,你是本王的王妃。”
他离去后,我摩挲着玉佩,忽然发现拼合处的缝隙中有极细的金属光泽,对着月光,我才发现这根本不是玉,而是像青铜一般的仿制品!
窗外月光如水,照在玉佩上渐渐显现出一幅微缩地图。其中一处标记旁,赫然是那个熟悉的符号:残月下的凤凰。
而那个位置,正是外祖父镇守的北疆要塞。
4.
我躺在床上,只觉心累。
萧景珩别院的床榻柔软舒适,却驱散不了我心头寒意。窗外风声呜咽,似有无形之手叩击窗棂。我摩挲着那枚完整的凤凰玉佩,金属质感冰凉刺骨。
“小姐,浴汤备好了。”青竹轻声道。
浴桶中热气氤氲,我褪去衣衫,右腕内侧的蛇形胎记在蒸汽中愈发鲜红。这真是所谓的月印吗?谢临舟说这是他父亲一族的标记,若真如此……
水声哗啦,我猛地站起,水珠顺着身体滚落。无论如何,明日围猎必须小心。父亲虽被软禁,但玉曙国皇后绝不会坐视沈明珠被囚。
“还没睡?”
屏风外突然响起的声音让我浑身一颤。萧景珩不知何时站在了那里,修长身影映在绢纱上。
“王爷深夜闯入女子闺房,不妥吧?”我迅速抓过浴巾裹身。
“这是本王的别院。”他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况且,明日之后你我就是夫妻,何必拘礼。”
我心头一跳。他就这么确定能猎到白鹿?
“王爷有事?”
“给你送这个。”他递给青竹一个乌木匣子,“明日给你家小姐穿戴。”
青竹拿给我看,那匣中是一套玄色骑装,轻若无物却刀剑难入。最上层放着一把匕首,鞘上镶嵌着与我玉佩相同的凤凰纹路。
“陨铁所铸,可破任何铠甲。”他顿了顿,“包括谢临舟那件银麟甲。”
我握紧匕首:“王爷认为谢将军会对我不利?”
“他父亲月侯三日前秘密入京,现就藏在西山猎场。”萧景珩声音骤冷,“谢临舟接近你,从来都是为了月印。”
我胸口发闷。谢临舟那双与我相似的眼睛,那份莫名的熟悉感……都是假的?
“睡吧。”萧景珩转身欲走,又停住,“对了,明日无论发生什么,记住一点……”
“什么?”
“凤凰泣血,是为重生。”
这句话如羽毛般轻落,却让我如坠冰窟。母亲临终前,说的正是这句!
次日拂晓,西山猎场旌旗招展。
我一身玄衣骑在枣红马上,腰间别着萧景珩所赠匕首。看台上,皇上笑容满面地宣布规则:“日落前猎得白鹿者胜,但不可伤其性命。”
百官窃窃私语。白鹿本就罕见,还要活捉?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开始!”号角长鸣。
萧景珩与谢临舟同时策马入林,我作为“彩头”被允许随行,实则是一种变相监视。入林不久,两人便分道扬镳,我犹豫片刻,选择了萧景珩的方向。
林间雾气弥漫,马蹄声被松软的土地吸收。萧景珩忽然勒马,抬手示意我停下。
“有埋伏。”他低声道,目光锐利如鹰隼,“十二人,弓箭手在三点钟方向那棵云杉上。”
我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果然瞥见一抹寒光。
“谢临舟的人?”
“不。”他冷笑,“是你父亲的老朋友。”
话音刚落,一支羽箭破空而来,直逼我的心脏。
萧景珩挥剑格挡,同时吹响警哨。
黑甲亲卫从四面八方涌来,与埋伏者战作一团。
“走!”他一把将我拽上他的马,“白鹿在断崖那边!”
骏马飞驰,箭矢不断从耳畔掠过。我紧贴着他的后背,能感受到他肌肉的每一次绷紧。前世今生,这是第一次有人为我挡箭。
“为什么?”风声呼啸中我忍不住问,“为什么冒险保护我?”
“因为……”他侧身避开一支冷箭,“你腕上的月印是假的。”
我如遭雷击:“什么?”
“真正的月印在锁骨下方,形如新月。”他头也不回,“谢临舟没告诉你?”
我脑中轰然作响。确实,沈明珠的“血蛇纹”在手腕,而我的……
我下意识摸向锁骨,那里确实有个淡得几乎看不见的月牙形印记,自幼就有。
“那我的身世……”
“你是月侯嫡女,谢临舟同父异母的妹妹。”他声音忽然柔和,“你母亲为保护你,用药水淡化了你真正的月印,又在手腕伪造了蛇纹。”
难怪谢临舟看我的眼神总是复杂难明!
但为何萧景珩如此清楚?
事情再一次扑朔迷离开来。
前方树林突然开阔,一道断崖横亘眼前。崖边站着一头通体雪白的鹿,正静静注视着我们。
“白鹿……这世间真有白鹿……”我屏住呼吸。
萧景珩却突然拔剑转身:“出来吧,谢将军。”
树丛晃动,谢临舟缓步走出,银甲染血,手中长弓搭箭对准我们。
“把知意交给我。”他声音嘶哑,“她是我妹妹,不该卷入你们的权力游戏。”
“妹妹?”萧景珩冷笑,“那你父亲月侯带兵埋伏在断崖下又作何解释?”
我浑身发冷,踮脚向下望去。崖下隐约可见金属反光,至少埋伏了上百精兵!
“我不知道父亲来了!”谢临舟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我只要带知意离开……”
“然后让她用血凰月印开启龙脉?”萧景珩猛地扯开我的衣领,露出锁骨下方的月牙印记,“看看清楚,这个月印!你父亲要找的从来不是女儿,而是钥匙!”
谢临舟如遭雷击,箭尖微微颤抖:“不可能……父亲明明说……”
“他说你妹妹手腕有蛇纹?”萧景珩讥讽道,“那是玉曙国皇后的女儿才有的标记。沈明珠才是你同父异母的妹妹,而知意……”
“是月侯嫡女。”一个阴冷声音从林中传来。一个与谢临舟容貌相似的中年男子缓步走出,身后跟着数十名黑衣武士,“也是我苦寻十八年的亲生女儿。”
月侯!我本能地后退半步。这个男人眼神如毒蛇般黏腻,哪有半分亲情?
“父亲!”谢临舟惊呼,“您答应过不伤害她!”
“当然不会。”月侯微笑,他转过头来,向我招手:“乖女儿,到父亲这里来。”
我死死抓住萧景珩的衣袖。这个自称我生父的男人,眼里只有赤裸裸的欲望。
“别信他。”萧景珩低声道,“你母亲就是被他出卖才遭毒手。”
月侯眼神一厉:“摄政王知道的不少啊。可惜……”他忽然抬手,“今日你们都要死在这里!”
黑衣武士一拥而上!萧景珩的亲卫拼死抵抗,但寡不敌众。混乱中,一支毒箭直射我心口!
“小心!”谢临舟突然飞扑而来,箭矢深深扎入他的后背。他踉跄倒地,嘴角溢出黑血。
“哥……哥哥!”我失声喊道,这称呼脱口而出。
谢临舟艰难地笑了:“终于……肯认我了?”他抓住我的手,“快走……父亲他……不是要认你……是要用你的血……祭龙脉……”
月侯暴怒:“逆子!”
他挥下手,又是一箭射来,这次直取谢临舟咽喉!
萧景珩挥剑击落箭矢,一把拉起我:“上马!”
白鹿突然发出一声清越长鸣,纵身跃下断崖!我还没反应过来,萧景珩已抱着我紧随其后跳了下去!
耳边风声呼啸,失重感让我紧闭双眼。预想中的粉身碎骨没有到来,我们落入了一个隐蔽的水潭。
浮出水面时,眼前是一个山洞入口。白鹿站在那儿,皮毛发亮,眼中似有灵性。
“跟着它。”萧景珩拉着我上岸,“这是唯一生路。”
山洞曲折幽深,白鹿的皮毛在黑暗中发出微光。不知走了多久,前方豁然开朗,是一个巨大的地下溶洞中,静静躺着一条玉石雕琢的巨龙,龙口衔着一颗夜明珠。
“这难道……就是龙脉……”我喃喃道。
白鹿走到龙首前跪下,忽然化为一阵光点消散。夜明珠随即大放光明,照亮了整个洞窟。龙身上刻满了古老文字,最显眼处有两个凹槽,一个凤凰形,一个月牙形。
“血凰泣,山河醒。”萧景珩轻声道,“现在你明白了吗?”
我颤抖着取出玉佩,又看向锁骨下的月印。这就是为什么两方势力都想要我……
“不!”我猛地后退,”开启龙脉会怎样?”
“会唤醒沉睡的北疆三十万铁骑。”一个虚弱声音从背后传来。谢临舟浑身是血地靠在洞壁上,显然跟着跳了下来,“那是……你母亲留下的……最后力量……”
萧景珩点头:“林将军之女,也就是你母亲,当年将这支精锐藏于地下,这世上,只有同时拥有血凰玉佩和月印的人才能唤醒。”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我看向萧景珩,“你完全可以强迫我……”
“因为……”他忽然单膝跪地,露出后背插着的半截箭矢,“我撑不了多久了。”
我这才发现他背后早已鲜血淋漓。那支箭上有毒,他的嘴唇已开始发青。
“你再撑一下!”我慌乱撕下衣袖为他包扎,“你不能死……”
“听我说完。”他反握住我的手,“龙脉一旦开启,三十万铁骑将听你号令。你可以选择助朝廷平叛,也可以……”他咳出一口血,“也可以联合玉曙国颠覆江山。”
谢临舟艰难地爬过来:“父亲和沈谦……就是想用这支力量……助玉曙国入侵……”
我如坠冰窟。原来这才是父亲和玉曙国皇后的真正目的!
“你呢?”我直视萧景珩的眼睛,“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他伸手抚上我的脸,眼神里情愫,浓郁得彷佛化不开的蜜,“你要活着,你得活着,我只要你活着,我试了那么多次,你必须活着……”他不争气的泪水,一滴滴地滴在我的掌心。
这句话击碎了我所有防线。泪水模糊了视线,我低头看向玉佩和月印。
“告诉我该怎么做。”
在两人指导下,我将玉佩嵌入凤凰凹槽,又咬破手指将血滴在月牙凹槽。夜明珠光芒大盛,整个洞窟开始震动,那龙身上的文字逐一亮起,最终汇聚成一道光束射向洞顶。外界传来隆隆巨响,似有千军万马破土而出。
“成功了……和父亲那封信上写得一样……”谢临舟露出欣慰笑容,随即昏死过去。
萧景珩的情况也越来越糟。我一手扶着一个,泪水滚落:“坚持住,求你们……”
“知意。”萧景珩气息微弱,“龙脉已开,接下来……是你的选择了。”
洞外传来整齐的马蹄声和铠甲碰撞声。三十万铁骑,足以改变天下格局。
我擦干眼泪,挺直腰背。
“我的选择是——”
“杀!”
洞外突然杀声震天!金属交击声、惨叫声不绝于耳。我们艰难挪到洞口,只见一支玄甲军队正与月侯的黑衣武士厮杀,为首的赫然是——我外祖父!
“祖……父?”我难以置信。老人家白发苍苍却威风凛凛,手持长枪所向披靡。
“林老将军!”萧景珩松了口气,”你母亲……果然留了后手。”
原来母亲生前就与外祖父约定,若她遭遇不测,外祖父便暗中培养心腹,等待龙脉重启之日。
战斗很快结束。
月侯被生擒,他的私兵非死即降。
外祖父大步走来,看到我们三人惨状,老泪纵横。
“丫头……”他粗糙的大手轻抚我脸颊,“你站在这里,和当年的你娘,真像……"
”救救他们!”我抓住外祖父的手,“求您……”
三日后,我站在北疆城头,望着下方整齐列队的三十万铁骑。萧景珩和谢临舟因伤势过重留在营中休养,而我要兑现对母亲的承诺。
“众将士听令!”我高举凤凰玉佩,“随我南下,清君侧,诛奸佞!”
山呼海啸般的应答声中,我望向京城方向。父亲、玉曙国皇后、沈明珠……是时候清算一切了。
外祖父走到我身边:“丫头,决定了?”
“嗯。”我握紧玉佩,“母亲用生命保护的江山,不该毁在奸人手中。”
“好!”外祖父豪迈大笑,“这才是我林家的种!”
转身下城时,我看到萧景珩披着大氅站在台阶下,脸色苍白却目光灼灼。
“王妃娘娘。”他微微躬身,伸出臂膀来,“需要护卫吗?”
我红着脸打落。
“圣旨为凭。”他又从怀里取出一卷明黄诏书,“陛下刚到的旨意,赐婚你我,命我们率军回京……肃清朝纲。”
我接过圣旨,上面还附带一条:沈明珠与玉曙国皇后即日处斩,沈谦下狱候审。
“还有一个消息。”萧景珩轻声道,“谢临舟醒了,他请求随军出征。”
我心中一暖。这个为我挡箭的哥哥,终究是真心待我。
“走吧。”我主动握住萧景珩的手,“该回家了。”
夕阳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仿佛延伸到了京城那座等待清算的相府。
父亲,你没想到棋子会变成执棋人吧?
这一世,我再也不是那个瘸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