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捡回我的第十年,裴辰景终于忍无可忍把我送上了富少们的拍卖台。
红布揭开那一刻,有人吹响口哨,笑容暧昧轻浮。
“听说是个哑妞,玩起来应该别有滋味。”
“不过裴少,你养了这么多年的丫头,真舍得送人?”
“有什么舍不得的,她不哑,能说话,只是会装而已。”
裴辰景说完,走上台,掰过我被眼泪沾湿的下巴。
“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
“想让我出价保你,就开口求我,开、口。”
我想比手语,但双手被死死捆在椅子上,只能无助摇头哀求他。
没有声音,台上一片寂静。
如同证实了裴辰景喜欢收养残疾人的谣言。
台下他那刚回国不久的青梅艾筱桐失望离场。
裴辰景立刻甩开我,追了出去。
很快,三锤定音,我被不足一杯酒的价格卖了出去。
可我真的说不出话啊......
1.
拍卖会结束,我被丢进陌生的房间里。
买下我的男人举起手机,兴奋地拍着我挣扎的样子。
“裴辰景已经把你卖给我了,你还想往哪儿跑?”
“再说了,人家忙着和情人亲热呢,哪里还顾得上你。”
“别人能叫,你能么,小哑巴。”
脸上被重重拍了几下。
裴辰景头也不回的背影再次浮现,我顿时失去了挣扎的力气。
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我任由对方扯开我的领口。
嘭!
门突然被踹开,压在我身上的人发出一身哀嚎,滚下了床。
裴辰景又用力踹了他几下,大喊着让他滚。
等那人连滚带爬地走了,裴辰景看着我衣衫凌乱的样子,目光一沉。
下一秒,他伸手掐住了我的脖子。
“说句话是会掉块肉,还是会要你命?苏安忆,我想不明白。”
“还是说……你被谁睡都无所谓。”
他贴近我的脸,眼里的嘲弄清清楚楚。
自从捡到了我,他有爱养残疾人这种特殊癖好的谣言不知从何传开,传到了刚回国的艾筱桐耳里。
他等了艾筱桐那么多年,好不容易盼到人回来,怎么能容忍被误会自己是那种人。
而只要能逼我开口,谣言不攻自破。
手上绳子松了,我下意识要比手语回应他,他却重新将我的双手紧紧捆在一起。
“说话!我让你说话!”
他受不了我的沉默,掐住我脖子的手越来越紧。
我痛得紧闭双眼,可喉间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就在我脸涨的通红,喘不上气时,他忽然松了手。
一支笔被丢到我面前。
“不说是吧,行。有本事你拿嘴叼着笔写出来。”
他双手插回兜里,居高临下看着我,眼中冰冷不已。
而我张开嘴,在心口一阵紧缩中继续缄默不言。
明明陪我学手语的人是他,告诉我不开口也能懂我的人是他。
可他仿佛忘得一干二净。
门口传来高跟鞋声,艾筱桐走了进来。
她脚上那双鞋是我被拍卖之前,裴辰景花了十倍价格拍下的。
她踩着步子一步步走近,看见床上的我后,轻微皱了下眉。
裴辰景立刻搂住她,低声细语向她保证。
会证明给她看,我不是哑巴。
再次转过头看向我时,裴辰景的眼神又冷了几度。
他随手抄起旁边的红酒瓶,沉沉说:
“别人一杯酒买你,你就愿意和他睡。我出一瓶,买你说句话,不过分吧?”
说罢,他强行扣住我的下巴,瓶口塞进了我嘴里。
红酒直直灌入我的喉道,我扭着头躲闪,一瞬间就被酒呛住。
“咳咳咳!”
我蜷缩着身子,剧烈咳了起来,终于出了声。
而裴辰景总算松开了狼狈不堪的我。
当我下意识伸手想拉住他的时候,艾筱桐察觉我的动作,从裴辰景手中接过酒瓶。
手腕一转,剩余的红酒从我头上淋下。
刹那,我险些呼吸不上来。
酒将我浑身浇透,身上的皮肤迅速开始发红、瘙痒,连视线都变得模糊。
可裴辰景满眼都是艾筱桐。
“是我误会你了。”
艾筱桐一句话,就让他喜笑颜开。
直到离开前,他都没有再看我一眼。
我忍着晕眩,找出口袋中满是折痕的名片。
跌跌撞撞朝着上面医院的地址找去。
2.
很快,裴辰景和艾筱桐宣布订婚。
看到消息时,我一身红疹还没消去,坐在电视前发了会儿呆。
然后起身,跑去书架上拿了张纸,折成了戒指的形状。
戴在了自己的无名指上。
裴辰景突然出现,看见浑身起疹的我后一愣。
而我第一时间将手藏到了背后。
他却不容我躲,钳住我的手举到眼前,看清我手指上的东西时,眸子发沉。
“你什么意思?存心做给我看?”
我费力抽出手,抿着唇对他比划手语。
“祝福你,你们很般配。”
动作刚停,他就猛地从我手上扯下那枚纸戒指,用力扔进了垃圾桶。
“我当然会和她结婚,不然呢,难道和你结婚?”
“我怎么可能不会娶一个话都不会说的哑巴。”
我怔怔望着垃圾桶里的东西,一言不发。
而他厌恶极了我一如既往的沉默,呼吸都重了一些。
“医生说了!你大脑、声带都没损伤,你他妈不是哑巴!!”
“我养了你十年,开口和我说句话有这么难吗?还是演哑巴演上瘾了?啊?!”
“苏安忆,养条狗都比你有感情!”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快要震碎我的耳膜。
心中汹涌卷起的焦虑快要将我淹没,我坐立难安,无措地张着嘴,却怎么也发不出声。
裴辰景的手机响了,打断了这一切。
他看了眼来电显示,又再看了我一眼。
接通后,直接开了免提。
艾筱桐声音传进耳朵。
“辰景,你觉得婚纱哪种款好呀,缎面和蕾丝的我都很喜欢,有点挑不出来。”
她的语气甜蜜远大于苦恼,裴辰景紧皱的眉头一下就舒展开来,表情柔和了不少。
两人一句接一句调情,只有说到一句时,裴辰景看向了我。
他夸艾筱桐声音好听,说舍不得挂电话。
和他相识以来,我们之间远距离的沟通大多靠发信息,一通电话都没有过。
鼻尖狠狠一酸,我突然起身,抢了他的手机,直接按了挂断。
随后红着眼,快速朝他比手语。
“我是哑巴!我就是说不了话!你嫌弃我,我会走!”
每一个动作我都用足了力气,眼泪划进嘴里,舌根都泛着苦。
可他却轻蔑地笑了,身影将我笼罩。
“走?离了我你还能活吗?这些年你什么不是靠我,离开我……你就是个废物。”
十年前,我流浪时为救他险些被石头砸断腿,才被他捡回家。
如今,那些石头仿佛重新砸在我身上,砸得我胸口生疼。
“我......”
当脆弱的音节快要挤出喉咙,艾筱桐的电话再次响起。
这一次,裴辰景接起电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而我闭上了嘴,将那轻不可闻的几个字咽了回去。
3.
镜子面前。
我一遍又一遍练习口型。
来来回回练的都是那个名字——裴辰景。
直到喉咙漏出晦涩难听的声音,我匆匆合上了嘴,再也练不下去。
“怎么,觉得你能说话后,辰景就会和你在一起?”
我没想到艾筱桐会找来,还是在我如此难堪的时候。
找来纸笔,我还没来得及写什么,东西就被她丢到脚下。
“他都不在,你还装什么?”
“辰景捡你养你只是因为我不在,拿你当当乐子,你是不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我弯腰捡起纸笔,在纸上反问她:
“那你为什么这么在意我的存在。”
她看了眼纸上歪歪扭扭的字,笑了起来,尖锐的高跟鞋跟直接踩在了我的脚背上。
“你拿什么和我比?一个从街上捡回来的垃圾,书都没读过吧?”
她的羞辱扎在我心上,连同被扎穿的脚背,都冒着血。
曾经裴辰景试图带我去过特殊学校,但由于我不是生理残疾,没有学校愿意收我。
我所知道的一切几乎都是裴辰景教我的,所以他才会觉得我离了他什么都做不了。
艾筱桐的脚还在用力拧转,我痛得嘶气,抓住她的肩膀,狠狠往外一推。
就在我想越过她,一瘸一拐往外走时,她倒在地上没了动静。
似曾相识的画面第一时间从脑海里闪过,我仿佛又看见满地血腥。
急促的呼吸中,我的手抑制不住抖起来。
我靠近艾筱桐,使劲摇晃她,可她依旧两眼紧闭。
找人!快找人!
我仓皇不安冲了出去,想要找人来救她。
刚迈出房门外,就撞见了恰好回来的裴辰景。
我以最快速度比了手语,朝房间内一指,他瞬间脸色沉得可怕,大力将我推开。
头撞在门上发出闷响,我头晕眼花,一时分不清方向。
裴辰景已经抱起艾筱桐,见我还挡在门口,怒不可遏。
“滚开!!”
“你知不知道你他妈在干什么!筱桐要是有什么事,我要你的命!”
说完,他狠狠撞开我,我跌倒在地,大脑一片空白。
曾几何时,他抱着我,半开玩笑地说:
“如果她不回来,我就这么和你赖一辈子,好像也不错。”
我总忘了前提是,如果她不回来。
脚上的血沾了一地版,我在寂静中抱紧自己,
当晚,裴辰景就带着人从医院回来了,所幸艾筱桐没事,只是有些贫血晕倒。
他们的房门紧闭,我在门口站了一晚,门也没有开。
直到清早,裴辰景才出来。
我小心翼翼比手语,问他艾筱桐还好吗。
“跪下。”
以为自己听错,我愣愣看着他,他却重复了一遍。
并且直接上手按住我,让我跪在了房门前。
“不愿意说话可以,道歉总会吧。”
“给筱桐磕头道歉,磕出声来,我就原谅你。”
他蹲在我面前,扯起我的头发,逼我直视他。
“叫救护车很难吗,喊人来很难吗。”
“苏安忆,是不是哪天我死在你面前,你也就这样看着,哭都哭不出声?”
一下又一下,他将我的头重重砸在地上。
额头温热的血流下,我在他咄咄逼人的话中艰难点了下头。
回应的是他最后一句,我会哭。
他停下动作,而头破血流的我用手比了一句话。
而他却像听见了天大的笑话,笑得胸口都在震动。
“爱我?苏安忆,如果你爱我,怎么会连我的名字都喊不出。”
我痛苦闭了下眼,第一次祈祷如果自己是真哑巴该有多好。
就在这时,管家突然上楼,喊了声少爷。
说有个疯癫的女人找来,自称是我的母亲。
4.
听见这个称呼,我瞳孔一震。
拽住准备起身的裴辰景裤脚,拼命摇着头。
他从未听我提及过家人,不明白我的抗拒,直接拖着我下了楼。
楼下确实有个和我长得几分相似,披头散发的女人。
她看见我和裴辰景后,嘴角怪异地抽搐着。
“宝贝女儿,妈妈总算找到你了……”
“裴少爷,这可是我辛苦生下来的女儿,不能白给你。”
裴辰景一下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一声嗤笑。
转头攥住我的胳膊,手指几乎要嵌进我的肉里,对我说:
“装成哑巴死皮赖脸留下,原来是为了和你妈一起讹我?”
我不断向后躲,避开那女人的视线,身体不受控制颤抖了起来。
裴辰景以为我是因为羞愧抬不起头,不顾我的挣扎,再一次把我拖拽到面前。
“好啊,钱我可以给。”
“但这么多年你吃的用的,包括你身上穿的,哪样不是我给你花的钱,是不是得先还给我?”
他提起嘲弄的嘴角,眼中却毫无笑意。
女人一心只想着要钱,立刻冲上来就要扒我衣服。
“还给他!还给他……”
我死死抱着双臂,蜷缩着躲避她的靠近。
“不想让我和以前一样收拾你,就赶紧给我脱了!”
“额、啊……”
嗓子里挤出几声模糊不堪的音节,我想求救,却不知��向谁求。
衣服终究还是被拽下,赤裸的后背暴露在空气中。
裴辰景视线一顿,停留在我背上。
上面遍布了陈旧而斑驳的伤痕。
这么多年,他从来没见过,也从来不知道。
他的眼中闪过不易察觉的情绪,刚想开口时,艾筱桐下了楼。
她如同看垃圾般扫视地上的我和陌生女人。
然后挽住裴辰景手臂,劝说道:
“赶紧给点钱打发走算了,别脏了这房子。”
裴辰景依旧盯着我,直到我捂着破掉的衣服爬到他脚边,开口说了个字。
那个我费劲力气才说出来的“辰”字,由于过于生涩含糊,在他耳中变成了“钱”。
这下,他看向我的目光一沉到底,嘴角彻底没了弧度。
“这不是会说话么。早说你要钱,何苦费我那么多力气。“
他从钱包中抽出的一沓现金,甩手砸在我脸上。
然后又抽出几张,继续漫不经心地说:
“不够?你再说几个字,我多给你点,怎么样。”
女人率先冲了上来,一边捡着地上的钱,一边往我身上扇。
“没听见人话吗,赶紧说!你不要钱,我要!”
儿时的回忆不断冲击而来,我在崩溃边缘摇摇欲坠,目光逐渐涣散。
最后两手捂住脑袋,躲到角落里。
我哆哆嗦嗦从衣服上拽下袖扣,如保命符般攥在手里。
这是刚被裴辰景捡回家那会儿,他教我的。
每次他担心我独自在家害怕,就会给我一颗扣子,让我当做有他陪着。
我在这样的安慰中长大,以为自己就快要忘了那些不堪的记忆,此时此刻又被打回原形。
裴辰景从未见过我这般模样,眼底掠过一丝慌张。
并下意识抽出了被艾筱桐挽着的手,朝我走了半步。
艾筱桐马上拉住他,喊了他一声。
这让裴辰景倏地回过神,收起多余的表情。
他轻拍了下艾筱桐的手,然后重新走向我。
我攥紧的手指被一根根掰开,掌心的袖扣被他夺走。
而我用嘴咬住了他的手背,疯了一样地想抢回来。
而他任由我咬着,当着我的面将两指松开。
清脆一响,扣子在他鞋底碎裂。
他蹲下,拍了拍我呆滞的脸。
“当年捡你不过图捡个哑巴好玩,现在我玩腻了,苏安忆。”
“你有本事最好当一辈子真哑巴,看看谁还会同情你。”
我瘫坐在地,心中有什么也跟着碎了。
眼中空洞,连眼泪都再也落不下来。
既然他这么讨厌我,那是不是我离开就好了?
对.......我也该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