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是苗疆万年一遇的噬魂蛊女,能以心头血养蛊,替人重塑心脉。
当今太子心脉尽断,气绝而亡,是我以身为皿,养出双生蛊王,续他心跳。
可他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将我扔进万蛇窟,任由我被毒蛇撕咬:“琯晴为救我,只身闯万蛇窟取蛊母,你却先一步噬魂换心,害她被蛊母反噬!”
绝望之际,是竹马裴霁川将我救起来,十里红妆迎娶回府。
直到怀胎八月,一帮流寇在我上香路上将我劫走,用刀剖了我的肚子,挖穿我的胞宫。
奄奄一息时,我却隐隐约约听到太子和裴霁川的谈话。
“蛊女只有临近生产时,体内蛊母的药性才最强,可那毕竟是你的亲生骨肉,你真是下得去手。”
裴霁川声音冰冷:
“只要能治好琯晴的心疾,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我这才明白,我自以为的幸福,不过是他为了偷我体内蛊母设下的骗局。
可他们不知道,我没了蛊母,他们全都得死。
1
“那谢昭虞怎么办?她以后不能生育,同废人有什么区别?”
裴霁川看了我一眼,“我会好好照顾昭虞的,用我的后半辈子补偿她……”
他顿了顿,音调拔高:“不过你若是敢辜负琯晴,我一定会从你手里把她抢走的。”
太子冷哼一声,笃定道:“不牢你操心,孤绝不会辜负琯晴。”
他们,一个是我救过命的人,一个是我恩爱缠绵的夫君。
此刻却在商讨如何榨干我最后一丝价值,为他们的心上人铺路。
心底悲痛汹涌,眼泪不受控制从眼角滑落。
下一秒,温热的触感吻上我的眼尾,裴霁川气喘吁吁跑到我身边,将我抱在怀里,声音哽咽:
“昭虞,我终于找到你了,你别怕,夫君来了……”
看着他做戏的模样,我心中一阵恶心,却没有拆穿,顺势昏死在他的怀里。
醒来的时候,房内一阵呕人的血腥味。
我刚睁开眼,就瞧见地上放了四五个头颅——是那帮流寇。
“昭虞,你终于醒了!”
他指着地上的头,愤愤道:“这帮畜生已经被我杀了,昭虞,我替你报仇了,你别怕。”
他红肿着眼眶,好似为我操碎了心。
我别过脑袋,感受着体内原本的力量逐渐变得平静、平息。
“裴霁川,我们的孩子呢?”
他有些不自然地松开了我的手,眼底一闪而过的愧疚。
“孩子……没了。”
“不过日子还长,我们之后还会有的,你先养好身子。”
眼泪汹涌而出,我死死咬着下唇,血腥味在口腔里面乱窜。
我的孩子,活生生的一条命,在他们眼中就如同草芥一般低贱。
看着我痛哭,裴霁川不忍地把我抱在怀里,直到屋外有婢女来报,说是太子妃产子了,让他过去看看。
裴霁川突然乱了呼吸,“昭虞,我有些公务要处理,你自己休息。”
我没有阻拦,看着他狼狈焦急的背影,嘴角勾起自嘲的笑。
裴霁川,既然你如此薄情寡义,之后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2
第二日我强撑着爬起来,取出一份和离书。
一笔一划落下我的名字。
不仅是给过去的自己一个交代,还是因为——
裴霁川过不了多久就会死掉,我可不想变成寡妇。
带着和离书,我去书房想找裴霁川。
隔着门缝,却瞧见他欣喜若狂地指使丫鬟们摆放檀木箱。
“这是给太子妃准备的三十件大氅,入秋天寒,她身子不能受凉……”
“这是锦绣阁珍藏的翡翠簪子,不要碰碎了……”
“这是城外三十处田庄,还有朱雀街的十间铺子……”
这番痴迷的模样,他从不曾对我表露过。
就连我怀胎时,他也只是命人送了一碗面来,我却激动不已。
原来他的不爱那么明显,可我却没察觉……
我如鲠在喉,每一次呼吸都像刀割般难受。
我颤抖着手,此刻都不知道该不该敲门,打扰裴霁川的好兴致。
“昭虞?你怎么在这儿?”
裴霁川推开门,眼底一片错愕。
我回过神,将和离书递给他,“这是我送你的礼物,七日后再打开它。”
七日,足够我养好身子,彻底离开这里。
裴霁川好似没听清我说的话,将和离书往身上一揣,兴奋地拉起我的手。
“你来得正好,同我一起去东宫探望琯晴,你都不知道,她生了个小公主,长得和她一样漂亮!”
一贯严肃的面孔,此刻柔软得不像话,眉眼荡开笑意。
东宫里,苏琯晴被人簇拥着,怀里抱着孩子。
太子拿着拨浪鼓,笑着逗弄孩子,裴霁川也拿出打造好的长命锁挂在孩子脖子上。
唯独我站在这里,显得格格不入。
抬脚正打算离开,一支玉如意却朝着我砸了过来。
我捂着渗血的额头,踉跄倒在地上。
苏琯晴一副惊恐的模样,往太子身后躲:“你这个装神弄鬼的骗子,当初害了我,今日又想来害我的孩子吗?”
无人处,她猛地掐了孩子一把。
孩子的哭喊声顿时回荡在房里,显得格外凄惨可怜。
太子愤怒起身,一脚踩在我的胸口,“当初你怎么没死在万蛇窟里,还要跑出来害人?”
说罢,他又瞪向裴霁川,“你把这个灾星带来干什么,纯心给琯晴找晦气吗?”
周围的宫女太监对我也是骂声一片:
“还自称是什么噬魂蛊女呢,我看就是个狐狸精,勾引裴将军不够,还想来勾引太子殿下呢!”
“就这种货色,活该她被流寇劫走挖去孩子,否则生下来也是个祸害……”
我下意识看向裴霁川。
这几年来,只有他相信我,为我抵抗所有人的恶意。
可现在,他却一脸烦躁地别过脸,好像我是什么丢脸的玩意儿。
他挥了挥手,“算了,你别在这里碍眼了,先回去吧。”
心底最后一丝期待淹灭,我怎么忘了,在我和苏琯晴之间,他永远不会选我。
我强撑着从地上爬起来,用力擦了一把唇边的血,朝着殿外走。
走在宫道上刚没几步,裴霁川忽然追了出来。
“昭虞!快回来!”
3
我不明所以回头,他却满脸焦急朝我跑过来,一把拉起我的手。
“琯晴忽然大出血了,只有你的血入药才可以救她,你快跟我过来!”
我心下了然,蛊母只能依赖母体而存在,离开了我的身体,蛊母不仅没有救命的效果,还会变得剧毒无比。
别说是苏琯晴,就连她生下来的孩子也活不了多久。
我一把甩开裴霁川的手,“凭什么要用我的血入药?”
裴霁川眼神飘忽,“你不是蛊女吗?你的血自然有奇效。”
说罢,他不顾我的挣扎,拽着我的胳膊把我拖回了寝殿。
寝殿地板上全是鲜红的血,可我却瞧见血里面浮动着丝丝黑气。
“太医!快点用她的心头血给太子妃入药!”
“我救不了!”
“你不是蛊女吗,你不救谁救!”
我低低笑出了声。
就在先前,这些人还说我是装神弄鬼的骗子,现在却用蛊女的身份来要求我。
我张了张嘴,正要拒绝。
忽的,一把匕首狠狠插入我的心口。
我错愕抬头,对上裴霁川满含愧疚的脸,他声音哑得不像话,“昭虞,救人要紧……”
这把匕首,还是去年裴霁川生辰,我奔赴雪山高处亲自取石给他做的。
此刻,却成了捅穿我心口的利器。
一直到接满大半碗,裴霁川才停了下来,一把推开我朝着苏琯晴走去。
我像个破布口袋倒在地上,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醒来时,裴霁川跪在我的床头,双眼含泪。
“昭虞,你还疼不疼?”
“当时人命关天,我一时心急才……”
我静静看着裴霁川,他面色苍白憔悴,眼底血丝一片。
这不仅是他照顾了苏琯晴一夜没休息好的原因。
还有他体内蛊毒发作的表现。
没错,我给他下了蛊。
当初我被太子忘恩负义之举险些害死,出于警惕,大婚之日我便在合卺酒里面下了情蛊。
中了情蛊,若他没有负我,则相安无事。
一旦负我,那便是七窍流血而死。
我收回视线,露出善解人意的笑,“没事,我知道你也是太着急了,我不会在意的。”
毕竟,谁会和一个死人计较呢?
裴霁川眼眸睁大,满是诧异,他动了动唇又想说些什么,丫鬟急匆匆跑进来道:
“将军,您命人给太子妃打造的十二套珍珠头面已经做好了,您现在去看看吧。”
裴霁川眼底闪动光亮,毫不犹豫起身,替我捻了捻被褥。
“你好好休息,我去看看。”
窗外,秋风阵阵,我与他前年开春时种下的桃树已经枯败了。
我披上大氅,拖出一个箱子。
这里面,装的是我与他定情的物件,合欢佩、香囊、同心锁……
毫不犹疑全部丢尽了火盆里。
火舌瞬间席卷,将我与他最后一点回忆也全部燃烧殆尽。
“昭虞?你在烧什么?”
裴霁川一脸焦灼跑过来,伸手就要去火盆里探。
我一把拦下他,“以前的一些书信而已。”
裴霁川心中有些不安,见我神色无常,暗自松了口气。
“过几日宫中要办赏花宴,你同我一起去吧。”
“上次你用心头血给琯晴治病,她很感动,所以之前的事情她已经原谅你了,接着这次赏花宴,她想与你冰释前嫌。”
与我冰释前嫌?
我忍不住嗤笑,脸皮这么厚,我倒是第一次见。
不过算算时间,那天应该就是苏琯晴毒发身亡的时候。
4
赏花宴上,苏琯晴果然风光无限。
一身金丝云锦宫装,头戴凤鸟金冠,面色白里透红,看着气色极好。
贵妇小姐都在说恭维的话。
只有我看出她皮肤下蜿蜒狰狞的黑线。
估计此刻,她的身体一大半已经被蛊虫吃光了。
瞧见我,苏琯晴唤来丫鬟耳语几句。
丫鬟立马端了一份饺子过来,福礼道:“裴夫人,这是我们太子妃亲手包的饺子,为了感谢您前些日子的救命之恩。”
我下意识想要拒绝,裴霁川先我一步把饺子接下。
“你别拂了太子妃的一片心意。”
说罢,他当着苏琯晴的面,强行将饺子喂到我嘴里。
我忍不住干呕,猛地站起,酒水溅了一身。
“我去收拾一下。”
从偏殿出来,迎面就撞上了苏琯晴。
她嘴角噙着笑,说出来的话却让我作呕,“怎么样啊谢昭虞,你孩子的肉,好吃吗?”
想起那碗饺子,我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她。
“那是个女婴,到我怀里的时候还会动呢,是我亲眼看着人把她给剁碎了,还是取的最嫩的那块肉给你包的饺子呢。”
她目光下移到我的肚子上,“她从你的身体里出来,又回到你的肚子里,怎么不算母女重逢呢?”
心痛到无以复加,我捂着胸口剧烈干呕起来。
“苏琯晴!你不得好死!”
我冲上去,一把死死掐住她的喉咙。
挣扎拉扯间,我扯下了她的衣领,看见她锁骨下方有一块暗红色蔷薇胎记。
像是被一道惊雷劈在身上,我心下一震,猝然松开了手。
原来是她……
我终于知道,她为何要如此害我了。
愣神间,一股猛力把我踹在地上。
“琯晴!”
太子跑过去,将苏琯晴抱在怀里。
裴霁川一脚踩在我的手上,用力碾压,“谢昭虞!你疯了吗,你敢这么对她!”
“琯晴好心原谅你,你怎么做这种下作的事情!还不赶快给她道歉!”
我努力抬起头,忍无可忍道:
“我什么都没做错,我为什么要道歉!”
“裴霁川,真正下作不择手段的人是你们!你知不知道那碗饺子……”
“啊!”
苏琯晴尖叫一声打断我的话,她面色青紫,死死捂住胸口,大口喘息。
“殿下,臣妾的心脏好疼!”
一群人乌泱泱朝着她跑过去。
是她的蛊毒发作了。
我忍不住笑出声,“苏琯晴,你坏事做尽,这就是你的报应。”
啪!
我被措不及防扇倒在地上,脸瞬间红肿。
裴霁川气得发抖,“谢昭虞,你怎能如此恶毒,说出这种话!你这样真让我怀疑,当初可怜你把你娶回家,是不是我做错了!”
我咽下喉间的腥甜,擦了擦嘴角。
裴霁川,你不用怀疑了,毕竟很快,你就要离开人世了。
苏琯晴被丫鬟们送去偏殿休息,太子阴沉着脸朝我走过来,想狠狠一脚踹在我身上,却被裴霁川拦了下来:
“殿下,她身上的伤还没好……”
太子瞪了我一眼,咬牙道:
“来人,谢昭虞诅咒太子妃,掌嘴一百!”
裴霁川霎时白了脸,拉住他的胳膊,“一百下下去,昭虞她会毁容的!”
“你若是不想琯晴生你的气,你就不要拦我。”
只是迟疑一秒,裴霁川就松开手,别过脸不肯看我。
我忽然笑出声,这就是我爱的男人,谢昭虞啊谢昭虞,你当初真是瞎了眼!
见太子下令,几名太监连忙一左一右押着我的手臂。
撩起袖子,高高扬手扇在我脸上。
我只觉得耳边嗡鸣一片,脸上如同被火烙开般疼痛难忍。
太子怒不可遏,指着我怒斥:
“给我重重地打,今日孤若见不到她的血,就拿你们的血顶上!”
话落,太监眼尖拿起桌上的镇尺,朝着我的脸就要打下来。
“住手!”
殿外传来充满威压的浑厚嗓音,紧接着禁锢我的太监被侍卫一一踹飞。
“哀家倒要看看,谁敢动哀家的恩人!”